双文律握住了剑。
陆渐休睁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怒交加道:“你怎么敢……”
他的话只出了一半声音就再没动静了。他意识到双文律是认真的。
陆渐休手印一结,层层叠叠的阵法在双文律的剑鞘拍到之前交织成型。
双文律并没有拔剑, 他连剑带鞘地抽了过来。
陆渐休眼见着自己一层层的防护阵法接连破碎, 他竭力牵引着周围的万物轨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这一剑,所有的手段都在剑下失了灵。
然后, 他就看着那柄竹制的剑鞘在他最后一层防护阵法前停了下来,轻轻一挑。
左右景色飞逝, 陆渐休带着他最后一层防护阵法被挑飞, 落到不知哪里去了。
“哼!”严中杰痛快地低哼了一声。看着桃姑山上的身影满目崇敬。对这种挑事的家伙就该狠狠教训一顿!若不是他的算计, 事情何至于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谁要给他什么所谓的说法!
他听到耳旁的同门低声道:“就该这样揍他一顿!”
以后他也要像剑尊这样, 有谁来跟他们玩阴的,就直接抽回去!
他们想得正痛快, 忽见双文律的目光扫过来, 一个个皆不由噤了声, 心下不安起来。
他们、他们到底还是把祖师给牵扯了进来……
“有我给你们撑腰, 很痛快是吗?”双文律淡淡道。
严中杰当时就矮下去了,和周围的同门一起吓得跪了一大片。
但双文律说完转身走了,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剑阁弟子们徒然留在那里, 不敢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岑瑞看他们不知所措的样子, 暗叹一声, 走过去将他们叫起:“起来吧,去给讨源山主道个歉。”
不管他们是不是被人设计的, 桃姑山镇封被破, 有他们一份缘由。
讨源听完他们道歉, 干脆冷淡道:“你们剑阁折腾出来的事,你们剑阁解决了,现在又道过歉,此事就算了结。”
她掀起眼皮看着陆渐休不见的方向,冷笑道:“至于其他利用我桃姑山的人,我自会去讨回来。”
桃姑山的事了结,但剑阁弟子们还是惶惶不安。
岑瑞看着他们,道:“回去之后去思过崖待几天吧。”
剑阁的修士们已经离开,讨源封了桃姑山重新修整。
万剑峰的弟子们也准备离开,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盛惊晓还定定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桃姑山顶的神木。
乌叶舟拍了拍他:“走吧。”
盛惊晓回过神,神色惶惶脸色雪白。
乌叶舟只做没看见。他知道盛惊晓看的根本不是神木,而是剑尊离开的地方。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剑尊。
他们出身于万剑峰,已是见过世间无数高明的剑法、无数惊艳的剑意,就算未有机会见过同门的前辈出手,也能从剑影玉璧当中感受前人的剑意。
但桃姑山上那一道剑光落下的风采,的确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也许吃这么一惊,盛惊晓那脑子有包的问题就好了呢?
盛惊晓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这样的剑……”他低声呢喃道,“世间竟有这样的剑……”
他比其他人见识过的剑法要多得多,受到的震撼也远比其他人要大。
他会那么多剑法……那么多剑意……哪一种可以及得上这一剑的边角?
他该如何才能超越剑尊?他竟已连该如何达到剑尊的水平都不知道了。
那是可以做到的吗?
“系统,”盛惊晓惶然地问
向最强剑修系统,“你能辅助我达到那样的程度吗?”
最强剑修系统精神一震,趁机开始打压这个自信过了头的小子:“我不能。那种程度,只能靠每个人自己达成。你不要想着靠我去超越剑尊。你应该先放下剑尊,专注于你自己。”
“我不能想着依靠你……我不能想着依靠你……”盛惊晓反复念叨道,“你说得对。我不能总想着依靠别人。我也得自己奋进。我会更努力练剑的!我不会放弃!”
“不是只有努力练剑就行的。”最强剑修系统绝望道。这小子能不能听一听别人的话。
“我明白的!”盛惊晓道,“陆前辈虽然失败了,但他却令我见识到了他的勇气与智慧。但我不会像他一样倒在击败剑尊的道路上,我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不会行以卵击石之事。”
最强剑修系统:……希望你这辈子都别做好完全准备。
……
微生觉早在陆渐休被击飞的同时就跑过去寻他了。
她不是担心陆渐休受伤,剑尊出手有数,给陆渐休留了一层护阵,凭她师兄的本事,就算路上撞到什么,有这一层护阵,也不至于反应不及。
她担心的是陆渐休的心境。
微生觉早就知道陆渐休的心境有问题。一个修为到了他们这般境界的修士,再怎么不喜欢剑尊,又何至于拉下脸来去找万剑峰的后辈们一起算计剑阁的后辈?
但心境问题只能靠修士自己解决。或有高明的修士能够以种种事导引其心境,抓住时机点破,助其突破心境。但她和陆渐休是师兄妹,修为相差仿佛,她并没有这个能力助陆渐休调理心境。
微生觉只能想办法拉一拉他。可她没想到陆渐休的心境竟已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
他怎么能对桃姑山的封镇动手脚?!
微生觉急速追去。但陆渐休飞得太快,此时已没了踪影。她只能奔着那个方向寻去。
师兄……千万不要出事!
……
与此同时,被双文律抽飞的陆渐休终于停了下来。
他狼狈地落在地上,散去仅剩的一层护身阵法。双文律这一剑鞘,把他的法力耗去大半,才勉强停了下来。
陆渐休气急败坏脸色涨红。
双文律明明有能力破开他全部的护身阵法,可他既不停止在护阵之外,也不干脆直接破开所有的护阵,他偏偏要只留下最后一层!他绝对是在羞辱自己!
他还没有拔剑!他就只用剑鞘!
他用剑鞘抽得自己只留那么最后一层护阵算什么?他不是说要揍自己吗?他怎么不干脆拔出剑来,给自己一剑?他连剑都不屑于□□吗?!
不对、不对。陆渐休深呼吸几次,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之前没想到,双文律竟然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动手。他觉得双文律必然要在意自己的名声。
双文律的确是在意的,所以他才没有伤自己,只是把他送离了桃姑山。
而只要自己离开了,在场的没有人会愿意去逼迫剑尊给出一个交代。他只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行了!
双文律果真狡猾!
他若不狡猾,当初自己也不至于把他当成可以掏心掏肺的朋友;当初自己若没有把他当成朋友,也不会被他这样了解自己,以至于轻易破去自己的种种筹谋。
陆渐休忽然觉得可笑起来。
他为了那个阵法,推演了许久,实在赶不上,才让微生觉帮忙推演了一部分。他这样筹谋来的计划,双文律只出了两剑,就将之破除了。
——那也算个计划吗?哪有算计别人把自己也摆到明面上的。
也许他就是想要让双文律知道,是他在谋算,是他做的这一切。他就
是想要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没被他蒙骗的人!
——难不成你还在意你们以前当过朋友?他可没有把你当朋友。
闭嘴!
——哦对了。我忘了,你已经不把他当朋友了,你把他当敌人,他自然也要把你当敌人。
闭嘴闭嘴!
——可笑的是,你曾经真的把敌人当成朋友过,他可从没把你当过朋友。
陆渐休仰面看着幽洲的月,他想起他们在幽洲的那几日,脸色渐渐暗下去。
——你不是不会做计划。
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能把自己摘得干净,只管叫万剑峰的人当他的剑去和剑阁争,让谁都看不出是他做的手脚。他也可以把事情闹得更大,让双文律没有办法这么轻易收场。
他只是没能狠得下心。
——舍不得把师妹牵扯进来,别人也不行吗?
——万剑峰的人会答应这个计划,本身就是暗藏歪心,为什么不可以利用?剑阁的人享了那么多年“剑尊”带来的好处,为什么不可以利用?
陆渐休痛苦地拧起眉。
——你还能做什么呢?
是的。他失败了,之后呢?他该干什么?再做一次筹划?可是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的计划,注定被双文律轻易解决。
——你不能放弃。
他不能放弃。所以,他得狠的下心,就像双文律能用无数人的性命铺垫起自己的名声那样狠的下心……
陆渐休嘴唇哆嗦着,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茫然不知所措。
他要做那样的事吗?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忽听脚下隆隆一声闷响,地面轰然下沉。
陆渐休本来应该能够躲开的,可他心神不宁,一时陷进去半个身子,才提气跳了出来。
他站在地陷旁往里看。下面已经塌成一个深坑。
这里原本很结实,不至于被他走两脚就陷进去了。许是因为他之前被双文律打到这里时,与地面撞击的力量太大了?
想到那个名字,陆渐休不由又拧起眉。
他方才半陷入地陷时,隐约觉察到地下的气机有异。陆渐休伸手细查起地陷中的万物之迹来。
古今重叠、非真非幻。这是一个惘然境?
陆渐休收回手,停在地陷旁,愣愣地看着黑洞洞的深坑。
他的心境已然很危险,双文律一剑破了精心筹备的局,也打断了他悄然下滑的趋势。可是一切破坏都必然带来动荡,陆渐休本来已经十分危险的心境开始摇摇欲坠。
他没有了目标,眼睛只能看见双文律,思维被困在该如何成功谋划下一次上。此时这个未曾见到过的惘然境,给他了另一个目标。
陆渐休打磨多年的道心,在这危险的坠崖旁边,凭借本能抓住了一根稻草。
“我要先探探这个惘然境。”陆渐休自语道。
他的思维暂时从困局中脱离出来。
陆渐休跳下地陷。地陷里没有通路,四处都是垮塌的岩石和泥土。陆渐休干脆以遁地之术,沿着气机所感寻去,不一会儿,穿过土层,就来到了水下。
头顶水声哗哗作响,圆月落在瀑顶,瀑布如自明月中倾泻而下的银练。
月光、月光,那一道倾泻如月光的剑光……
陆渐休转开头,不再去看头顶,开始打量周围。
他在一处瀑布下的深潭里。
陆渐休飞身上到潭水边。
这里就是惘然境气机最强的地方。看来他已经到了地方,但却不得时机,所以无法进入此处惘然境。
除了碰巧时机正确进入惘然境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进入,只不过要求略高。
恰巧,他会这种办法,他的修为也足够施展。
陆渐休捕捉着惘然境的气机,自己身上的气机忽然也开始变动起来,逐渐与惘然境的气机相近,等到气机相谐之时,他的感官忽如入水般蒙了一层。再看周围,明亮的日光从头顶洒落,水声中伴着遥远的鸟鸣。
四周换了个模样,他已进入惘然境当中。
此地惘然境中的环境与现实中的环境有些类似,这里也是一处大水潭,只不过在现实当中,陆渐休已经站在岸边,此时进入惘然境内,他却又进入了水中。这处水潭瀑布与现实中的相比大了不止一倍。
陆渐休重新涉上岸边。瀑布声如雷鸣,潭水深不可测。他在潭水下发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正在游动,看样子这里还有一头妖兽。
这样一个地方,并不适合凡人活动。然而此时,潭水旁边,却聚集了许多人。
他们身上绑着一种草藤,草藤散发出浓郁的气味,接触到潭水,融进表层水面。潭水下听到动静正在上浮的妖兽,闻到这股味道后,就又沉了下去。
在这一群人当中,有一个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他身上没有绑着草藤,而是绑着麻绳。麻绳死死勒住他的皮肉,绑住他的手脚,把他像是牲口一样挂在木杆上。
他的嘴巴被一团野草塞住了,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一直没停过挣扎扭动,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畏惧,只有一团暴戾的凶气。哪怕是山中最凶恶的老虎,也没有他这一双眼睛看起来吓人。
这群人把他丢进潭水里,扭头就离开了。
这个孩子两手两足都被捆着,在潭水里奋力划动,想要登上岸边。
但随着那些人的离开,草藤的气味也淡了,水面上没有了令妖兽厌恶的气息,它感受到水面的波动,迅速从潭底往上游来。
一个手脚被捆住的孩子,是没办法游过妖兽的。更何况那妖兽还能上岸。
陆渐休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手。惘然境中的一切都只是过去留下的幻影,他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
而且,他也从这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那双眼睛里,透出来沾了血的魔气。
那些凡人并非要对潭水下的妖兽进行人祭,他们看上去更像是想要解决这个孩子。他们认为他是一个怪物,所以要把他丢给潭水中的妖兽。
传说妖兽会连人的魂魄一起吃掉,这样死掉的人就不会化为厉鬼。
这传说自然是假的,不过却可以借此窥出他们对这个孩童的畏惧。
陆渐休细查着他身上的痕迹。那种魔气……让他觉得可怕。它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魔修、任何一个魔身上的魔气,都要可怕,其中似乎有一种更接近本质的东西。
而且陆渐休对这种魔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经在哪里感受过类似的魔气。在哪儿呢?
还未等陆渐休想明白,潭水中的妖兽已经到了孩童背后,张开利齿遍布的巨口,一个摆尾向他咬去!
嗡!
潭水振鸣,有什么忽然落入水中,将那妖兽惊跑,托着孩童落到岸边。他手脚上的绳子都开了,身上的衣服也已变干,爬起来就想往林子里钻。
但才迈出几步,他就撞上了一道柔软的气墙。在发现自己离不开后,他就不跑了,回头看情况。
几个修士从天上落下来。
他们的面目大多模糊不清,这是因为修为高深,惘然境难以留影。在其余几个面貌特征更为明显的修士当中,陆渐休认出了好几个。
季文谨、厉恺、卢弈娴……他们都是乾坤当中有名的前辈修士。季文谨是他无迹观的前辈,近几年一直在闭关,陆渐休也有许久未见过她了。
季文谨掌中托着一枚白玉
环,这是无迹观的秘传法宝之一,名为无迹环,修持之时,先以自天地间观到的痕迹层层叠加,使得其上纹路越来越精致繁复,等到加无可加时,再层层抹去玉环上的痕迹,直到最后,又归还成一枚素无痕迹的白玉环。其中种种秘法道藏,且不细论。
陆渐休也修持过无迹环,对此种法宝的特质十分了解。他凑近去看了看季文谨白玉环上的痕迹变幻,很快便从其中刻印岁月时光的痕迹上推断出了时间。
这个惘然境中记录的情景,发生于一千四百九十六年前。
“就是他吗?”卢弈娴问道。她正在看着那个孩子。
“他身上的魔气当真可怕。”季文谨道。
又有一个陆渐休看不清面目的修士道:“我推算过了,是此人无差。九年前值百年一轮回,他此时也恰好是九岁。”
陆渐休恍然明白,原来这孩童就是那百年一轮回的魔道巨擘转世。难怪他身上的魔气如此可怕。
他之所以对那魔气感受到熟悉,是因为他曾在另一个惘然境当中见到过这个魔的前世。那个惘然境,是他和双文律一起去的。
陆渐休拧起眉,强行把思绪转到旁处。
他想起大约自一千五百年前起,再就没有听闻过这百年一轮回的魔道巨擘的消息了。看来正是因为此时乾坤中诸多前辈们找到了他,解决了这一问题。
“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吧。”又有人道。
此时那魔修转世之身被诸多修士围住,戒备之意逐渐累加,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双目泛红,似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很想爆发杀人的模样。
卢弈娴慢慢走过去,她是水月坊的前辈,气质温柔,如水一般悄然笼罩了孩童,消去他周身的魔戾。
“别怕。”卢弈娴道,“我们救了你。你身上有些不太好的地方,让我们帮你检查一下。”
孩童忽然低吼了一声,他身上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冲破卢弈娴的道法,然而因为此时他还是个未曾修行的孩童,这些魔戾最终还是被卢弈娴消去了。
被化解了魔戾之后,孩童看上去虽然还是十分暴躁,却不似之前那般不可沟通。
季文谨上前将无迹环戴在他头上。她在检查他身上的魔戾从何而来。
片刻之后,她起身收回无迹环,颦眉道:“他的确是乾坤众生,不是魔渊中的魔,但……他身上有一颗蕴含魔渊之道的魔心。”
“魔心在内,所以他每一世都受之牵引,成为魔修。乾坤排斥魔渊之道,所以他又百年一死。但因为他是乾坤的众生,所以,死后又会再入轮回……”
陆渐休已经听明白了。乾坤之道当中,最完善的就是魂魄这一部分。这魔修虽携带有魔渊之道,但因为他是乾坤的众生,所以乾坤仍予以他轮回,不会像对待那些入侵乾坤的魔那样对待他。
但是,这反而成了他痛苦的根源。
陆渐休想到了他在白骨城中见到的幻象。
当时周围的怨魂已经被惊动,他想拉着双文律一起逃,双文律却不肯走,他不得不留在那里想要把他拽走,这才看见了那个魔修自尽的一幕。
不对、这不是重点。陆渐休深吸了一口气。
重点是那个魔修,那个魔修宁肯提前去死,也想要打破这种百年一轮回,世世不得解脱的命运。凡尘众生虽然同样寿短,却总有修行延命、得成大道的机会。但这个魔修……他的命运已经被锁死了。
他只能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下去,受那颗魔心牵引,成为人人惧怕厌恶的大魔。
“可以将他的魔心剥除吗?”有人问道。
陆渐休见诸多修士一一尝试,却不能成功。那颗蕴含魔渊之道的魔心已经和他的魂魄融为一体。
“如果无法剥
除,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若能剥除魔心,这个孩童自此以后就可以进入正常轮回,但若不能,每百年他都会成为一个极强悍的魔修,掀起一场劫难,使得无数众生枉死。
且不提陆渐休听闻过的那些有关魔道巨擘的事迹,只单看幽洲中的那座白骨城,其间累累怨骨无数冤魂,皆是此魔修的血债!
陆渐休听着几人讨论,他们想到一个办法:将这个孩童送往魔渊。
他的魂魄里融有魔渊的规则,乾坤无法收容他,他只要在乾坤一天,就会霍乱乾坤一天。若他在魔渊,走魔渊的道反而会顺利许多。
但他的魂魄又来自于乾坤,魔渊会不会收容他,也是个未知数。
这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选择。
魔渊……那时想把一个人送人魔渊可不容易。直到一千二百年赤砂海那场大战之后,乾坤才对魔渊占足了优势。在此之前,两个世界一直难分胜负。若非最后双文律劈开魔主烘炉,剑光一路斩进魔渊深处,现在的乾坤与魔渊孰强孰弱,还是未知数。但他……
不对!陆渐休用力眨了眨眼。不要再想了!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人们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无论何时,乾坤的道从没有放弃过它的众生。但现在他们却面临着这个抉择。
陆渐休默默地看着幻影的发展,他也无法有什么想法。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乾坤已经一千五百年没有魔道巨擘百年一出的传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而且,要他来看,也给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
旧事惘然逝如梦,镜花水月原非真。最初发现惘然境并给它定名的人,早已昭示了这个道理。
去日不可追。莫执着。
陆渐休神色渐渐松开。
正当此时,他却忽见这些幻影都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他随之看过去,那里不是空的吗?
“你的情况……”他听到一个修士对那个方向说道。
陆渐休反应过来,这惘然境当中,竟然一直还有一个人!这是一个无法被惘然境记录下影像的存在!
乾坤中有这样修为的存在并不多,是谁在那里?
陆渐休正在思索,不知这看不见的存在说了什么。之前那个修士道:“那就试试吧。”
围在这里的修士们为那个人让出一条通路。拥有魔心的孩童微微仰起头,好像有人将手盖在他的额头发顶。
这个人可以除去他的魔心吗?
陆渐休正专注地思索着,忽听一旁的修士幻影对这个人唤了一声:
“双文律……”
陆渐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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