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啊……江倾衍下意识便想回一句,但话到嘴边才蓦然反应过来晏九亭的意思。
只是他先前已经有太多次的不恭,有些想不通晏九亭为何要在此刻突然兴师问罪。
最终江倾衍还是耐着性子,微微躬身道:“皇上,臣可以告退了吗?”
这一回,礼数倒是做满了。
岂料却被晏九亭一口否决了:“不行。”
“为何?”这下恭顺的模样也绷不住了,江倾衍蹙眉不悦地开口质问。
晏九亭看了他两眼倏地冷冷一笑:“你知道你这官职本就是为保朕安危而设的吗?即是如此,便该守在御前寸步不离。可你不恭不顺,恣意妄为,天底下有你这般为人臣子的吗?”
殿中烛光被窗外渗进的凉风吹的忽明忽灭,蜡油一滴滴落于托盘之上,几节蜡烛逐渐变短,殿中此刻寂静无声。
此时宫人在外提醒着洗浴之水已经备好。晏九亭静静望着面前一语不发的江倾衍,等着他开口。
倏然,面前的江倾衍嗤笑出声,随后晏九亭听见他讥讽道:“那这天底下又有像您这样强迫自己臣子行那腌臜事的皇帝吗?”
此言一出,晏九亭瞬间被噎住。
江倾衍的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嫌恶与嘲讽,而在他口中晏九亭是那般不堪。
那双审视着他的双眸犹如一面明镜将他的罪状映射的无处遁形。
晏九亭不由的转开目光,江倾衍的话他无从反驳。
其实晏九亭突然发难并非是想让江倾衍像其他人一样循规蹈矩,只是见不得他为了旁人而想尽快摆脱自己的模样。
他总不能明言是自己见不得江倾衍醉心于别的女子。
与其被人当做妒妇般看待他更愿意做江倾衍口中的暴君。
咽下苦涩,候中却忽感一阵不适,晏九亭竭力忍下呼之欲出的呛咳,连忙转身匆匆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自己在江倾衍眼中更像是个畏罪潜逃的犯人般,不堪又狼狈。
二人最终不欢而散。
殿外陈总管协一干宫人正等候差遣,但见晏九亭捂着口鼻夺门而出,众人都不由大惊。
陈总管眼尖连忙迎上前去,但还未开口便闻见帝王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
“哎呦,皇上!”陈总管急忙伸手扶住晏九亭佝偻着的身躯,随即转头吩咐:“还傻站着干嘛?快去宣太医啊!”
那几个小婢子被他一训连忙应声说是。
“别去……”晏九亭胸口难受,他双手紧抓着陈总管扶住自己的手臂,好不容易抑下咳意缓过来,便是连喘息都是颤抖的。
“朕只是不小心呛到了,无碍。”
陈总管听到他这样说了,只得将那几人又召回,随后担忧地看向晏九亭道:“夜里凉,皇上还是早些洗漱安寝吧。”
晏九亭眼睫颤颤的,点了点头作答。
洗漱完后,晏九亭一贯屏退守夜之人。
进了殿后,却看见江倾衍还在原处,此刻他正随意的靠坐在那案前,垂着头似乎在游神。
听见动静后便抬头望这边一瞅,见到是晏九亭后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看这模样还气着呢……
晏九亭垂着眼过长眼睫遮盖双眸,眼下黯淡无光,脚下一顿停在了那处不再往前走。
轻叹一声,他不禁有些懊恼方才对江倾衍的指责。
其实,江倾衍今日能主动来寻他,他心中怡悦的紧,本想留人在身边待上两日也好多亲近些,却不曾想还是弄巧成拙。
多数时候晏九亭并不愿在江倾衍面前露出可憎的面孔。
但这世上,好人是最难当的,即便他想方设法,几近讨好般的对待那人,到最后发生争执时,他还是只能做那个最不堪的人。
江倾衍或瞥向窗外风景,或望着地上走神,就是始终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晏九亭便想着干脆把这坏人做穿算了。
彻底断了他的羽翼,捆缚他的四肢锁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笼子里,任何人都夺不走,这样多好。
这样多好啊,晏九亭勾了勾唇角,他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大概都能猜出江倾衍会有多想将他千刀万剐。
他还做不到看江倾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模样能无动于衷。
压下心中的杂乱,晏九亭缓缓走到江倾衍面前,尽量轻声道:“朕让人备下了热水,快去洗漱吧。”
闻言江倾衍抬头目光诧异的看向晏九亭,先前见晏九亭急匆匆的冲出殿去还当是他被气急了,没成想他现下竟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话。
晏九亭见他看着自己良久不曾回应,还以为是自己又让他误会了,便出言解道:“这几日,你便留于朕身边,待朕痊愈后你再回去。”
帝王身边岂会缺伺候的人。
江倾衍闻言后既不拆穿,也不答复权当默认了,他身为人臣实在也不好太忤逆上头的指令。
江倾衍出去时,晏九亭便握着一册书卷心不在焉的翻着,江倾衍方才并没有给他答复便走了出去,他也算不准江倾衍会不会再回来。
当听见外殿传来的推门声时,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江倾衍俨然一副刚沐浴完的模样,散落的发丝上还淌着水滴,白皙的皮肤被热水蒸的通红,在那刻画如玉的面上尤为好看。
晏九亭不由看得久了些,便立刻引起江倾衍的不满:“乱看什么?”
晏九亭只是笑着放下手中书卷,拿过一旁的干巾,朝他招了招手道:“过来,我给你擦擦。”
江倾衍本想拒绝,但发丝上流淌下来的水已经将他后背衣物打湿了些许,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晏九亭跟前。
晏九亭本是坐于床榻之上的。
此时江倾衍走了过来直直的挡在他身前便不动了,他举了举手中巾帕全然够不着,于是便无奈道:“你这样我哪够得着?”
闻言江倾衍顿了顿,才略微迟疑的坐在了晏九亭身旁。
如今已是深夜,殿中虽然明火却也昏暗了些,烛火中透着暖意打在人身上在这冰冷的夜里倒也不觉寒冷。
江倾衍起初还僵硬的忍受着脑后细细拨动的十指,但架不住晏九亭手上动作轻柔,他逐渐受用起来,最后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
此刻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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