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舍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下,季星池视死如归的闭上眼。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收做过的数学卷子回复:[我靠对不起哥!我刚刚啥也没说,不该对您有非分之想,小的这就退下,给您和江爸爸腾位置。]
“家人们快看贴吧,出大事了!”
“是官宣吧是官宣吧!”
“我靠这个害羞真就是精髓是吧?笑死我了。”
手机群消息接连弹出的提示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论坛那边在调侃俩人谁喊谁爹,欢乐一片。
季星池此时睡意全无,盯着那个害羞的表情突然冷笑了一下。
高一有个聊天大群,里面都是班级带姓名,很容易就能找到江寄海。
其实不用找也很显眼,一长排的人在他俩。
季星池盯着那颗行星头像看了一会,装作没看见似的滑了过去,直到那个头像发了条语音。
他点开。
“不睡?”
群里静了几秒,有人胆子大的也回了条语音:“这是大群”
“我知道。”依旧是一条不足两秒的语音,细听语调里还带着点笑意,但却让人感觉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像是暴风雨来领的前奏。
“卧槽大家别开玩笑了好吧,群里说不定还有老赵的小号,怪吓人的。”
“妈的对不起江哥,学的疯了着魔了发这个。”
季星池也是第一次在电子设备里听见江寄海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他挑了下眉,也跟着像才看见消息似的:“知道就好,让我在看见谁开玩笑我抽死他。”
有人还是没忍住问:“那为什么江寄海背着季星池哇。”
季星池真想穿过手机搁着网线揍他,问的都是个什么事。
总不能说因为罚跑了几圈后虚的和他交易,交换内容是抢一周食堂座位江寄海才背他吧?那他脸还往哪搁。
几分钟后季星池没回,消息还停留在上一个人问的那个问题上。
江寄海好像也发觉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在群里淡淡打出两个字。
“脚崴。”
干得漂亮江寄海,季星池在手机前感叹一声。
“那为什么他走路还能正常”
季星池在他打几个字就断断续续发送的情况下打断了他。
“我扶的我爹,再说了下晚自习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个啥?”
这条消息是季星池用谢以的账号发送的。
谢以也应了,就是对爹这一称呼不太满意。
群里解决完后就差论坛,安城几大高中的论坛此时记得人满为患。
屏幕那边的江寄海在季星池回复过的帖子里找到了他的id,手指在对话框上什么字都没打,只按下一个空格键。
江寄海回复沃斯泥爹。
季星池愣了几秒,反应了过来:“操!”
“你又占我便宜?”
更新后被回复的那个人id会被加红加粗,看起来非常醒目,底下人快被笑死了。
“还能这样玩?空格键,牛逼!”
“小情侣的小把戏罢辽。”
沃斯泥爹回复:[不是情侣谢谢,是死敌。]
江寄海在后面跟着一个:“嗯。”
俩人一起辟谣,其他人也没再自讨没趣,估计明天这个帖子的热度就会被压下,而群内快凌晨还有一堆人在谈论题目。
季星池还留着最后的第三小问,崔燕给他们的时间放宽在下周一晚自习。
刚刚一闹后谢以已经睡着了,临近半夜宿舍区静悄悄的,到了熄灯时间却还能看见一盏又一盏的灯光悄悄亮起,季星池点了个小夜灯在思考第三题。
他没有拖拉事情的习惯,今早看了江寄海的解法后突然对第三题有了新的思路,灵感到来时怎么挡都挡不住,很快算出来最后一题,耐着困意抹黑爬上了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是早起的鸟儿表示,也很困。
早读班里一眼望去全身没精打采的,结束后有5分钟的休息时间,季星池打了个哈欠,想去厕所一趟,没看路差点和刚要进门的江寄海撞上。
季星池看清了是谁,调侃道:“今儿您又来这么晚?官大就是好。”
后面有女生忍着笑回了句:“班长六点就来了,不过早跑不来上早读的。”
“……昨晚熬到那么晚那样还没够?早上还早起你挺行的啊。”
他有一睁眼就刷会手机的习惯,看见今早凌晨三点在年级大群江寄海竟然回复了一道数学题,他现在还能早起晨跑,打心底里表示惊叹。
江寄海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地说:“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季星池打了一半的哈气不知道该不该合上,瞬间不困了:“……”
让人想歪的对话在班级起了哄,这群人也是瞬间不困了。
“详细说说!详细说说!”
“季星池,那他行不行啊?”
“这是我不花钱能听见的吗?!”
还有人不忘吹起流氓口哨。
看来昨晚还是没啥效果,八卦至上。
季星池越过他,回眸一笑,故作细细回想的模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非常缓慢地舔了下唇:“你不太行。”
江寄海:“……”
人群在后面兴奋喊叫声快把教室顶掀了,隔壁班还有人探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季星池哼着小调去了厕所。
谁叫你在论坛占我便宜来着?
在崔燕来上课时季星池卡点到班,崔燕的课和体育课调了下,早上4节全是数学。
在看见班上萎靡不振的样子后崔燕笑了笑:“上两节课,大课间给你们放电影。”
难得有老师会放电影,季星池刚坐在座位上就被迫在热情高涨的班级激情下保持了有史以来最清醒的一节课。
季星池的手机这时震了两下,趁没人注意赶紧摸了出来,林晨在他们小群里发了两条消息。
林晨:[小曦转过来了!]
林晨:[她终于转过来啦!]
季星池:[是哪个?]
林晨:[……]
林晨:[话不要乱说啊啊啊啊啊!小曦还在群里呢!!!!]
季星池发了句“恭喜”,乐呵呵的关掉了手机,感觉旁边一片有什么阴影落下,抬头就和玻璃窗外的老赵对视,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季星池:“……”
很好,这位同学手机也没了。
老赵临走还不忘贴心的告诉他,体育课别忘记去打扫礼堂。
“该来的还是要来。”并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前面上课的崔燕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季星池尴尬的笑笑。
崔燕在讲函数,谢以记了几笔后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歪了点头小声说道:“刚刚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季星池答非所问:“你他妈怎么不给我看着点。”
谢以一听不乐意了,头转过来笔也往桌子上一丢:“我靠我哪知道啊,老赵突然从后门冒了个头出来,我自己都要被吓死了,刚要提醒你就被老赵逮到了。”
“得得得。”
谢以见他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看什么呢刚刚,那么入迷?”
季星池悄声回他:“小曦转过来了。”
“啊?”谢以的声音一下子没收住:“小曦怎么转过来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那可有的闹了,小魔女一个。”
季星池在崔燕警告的目光中立刻挺直了身子板。
看着崔燕半举着粉笔头的手又缓缓放下
“……”
季同学一向非常自觉。
本想拿起笔象征性的记一下笔记,季星池就和江寄海再一次对上视线。
江寄海动了动嘴,他皱了下眉努力辨认了好久也不知道他说了个什么玩意。
季星池上半身椅着玻璃窗,索性直接给他竖了个中指,转头的时候手还没收回来,就再一次和老赵对视。
四目相对。
原来老赵又溜达了一圈回来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江寄海:“……”
赵阎王:“……”
季星池:“……”
“季星池!你给我滚出来!”
“老赵,你怎么天天盯着我?”
在全班的集体注视下季星池打开了门,跟着老赵去了办公室。
在老赵办公室念了半小时的检讨书,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后,老赵将他放了回去,出办公室的时候又是恰巧碰见来找老赵的江寄海。
季星池当没看见的从他旁边走过去。
没想到江寄海望着他开口:“我提示了。”
你管那叫提示,隔着那么远谁能看见?
“在语言里,唇语我还没学过。”季星池也顿步站着。
老赵瞅见外面站着挡着光的俩人,直接全叫了过来。
“江寄海,你找几个人去礼堂搬试卷,以防万一有的班多拿,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别忘了啊!”
“那我还要打扫礼堂?”
“要啊,”老赵回季星池,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不需要打扫,而后想了想摆摆手:“算了,一会早点去搬试卷,几个人一块搞一下吧。”
季星池听见后搂了下江寄海脖子,凑到他跟前挑眉:“听见了吗班长,别忘了找几个人一起打扫啊。”
“听见了。”江寄海勾唇笑了一下。
这人是怎么能将请求说的理直气壮的。
季星池应老赵的要求比他们早半小时去了礼堂,礼堂空荡荡的,阴凉感与外面炎热的天气完全不同。
季星池在前面摆了一地的试卷离大致扫了一眼,大都是新题型。
他没拉开遮阳的厚重窗帘,爬在桌子上睡了会,礼堂昏暗又阴冷的环境比空调还要好,这会又是上课时间,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
等他睡醒了,揉了揉被压的的发酸的手臂,看了下时间,他们还没下课。
季星池也没想自己一个人打扫,秉持着能站着就绝不蹲着,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信念,一定要等着那几人都来了才开工。
校区是新盖的,礼堂也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垃圾,只落了些灰,拉开了几个帘子,日暮的阳光透了进来,远处是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鸥盘旋在上空,学校到海边用乳白色木质栏杆围了起来,还有些日子修好才能开放。
季星池无事可做,绕了一圈,在后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见到了一架拿红毯子铺上的落灰钢琴。
掀开帘子,灰尘让季星池连咳几声。
似乎从季星欣出事以后,季星池就再也没碰过钢琴,骨节分明的手指覆盖上黑白色的琴键,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虽说两人差不了多少,但那时候季星池父母忙生意无暇顾及其他,季星池欣也算是季星池看着长大的。
她喜欢跳舞,小丫头挑,不喜欢手机里直接放伴奏音乐,缠着季星池好久,后来他为此还特意去学了钢琴。
小家伙说:“因为哥哥弹钢琴一定很帅。”
再次摸到钢琴,恍如隔世,一切都还没发生过。
季星池叹了口气,手机也被老赵收了,也没在意凳子上的灰尘,坐下后双手抚上黑白琴键。
冰冰凉凉,既熟悉又陌生。
“老赵说我哥早就来了,咋一点动静没有?”
下课铃声响起,几人才迟迟赶来。
“奇怪了门这不是开着吗?”
谢以刚要再说话,几人慕然听见一阵微弱的钢琴声。
透过半虚掩的门,即使过了很久江寄海依旧忘不了这个画面。
他是如此地庆幸能将这一幕录了下来,在往后分开的那段岁月里,是等他回来的唯一念想。
他好像无意间闯进季星池的情绪里,男生穿着洗的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弹着钢琴,窗台上开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两朵新鲜玫瑰。
他生的白,人也瘦瘦的,不说话倒显得极其安静。
往那一坐,仿佛就是世界的正中心,骄傲,肆意。
日落散落在他身上,周围像是镀着殷红色的点点金光。礼堂的空旷给钢琴音色带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空灵感,像是演奏一首无人倾听的旋律。
临近傍晚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窗外是蔚蓝大海和黄昏日落,身后是昏暗寂静的楼道,只有来来往往伴随着上课铃的嘈杂脚步声。
世界仿佛在此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一个琴键都在随着季星池的情绪起伏,他的脸上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江寄海有一瞬间甚至想问问他,究竟有什么悲伤的过往,能化在琴音里。
谢以见他们听的入迷,语调也跟着轻声又温柔:“我哥弹钢琴可厉害了,只不过好久没弹了,但也依旧厉害。”
谢以话音刚落,突然的录像结束声混入曲调里,琴声戛然而止。
江寄海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录像设置了自动结束,自己忘了手机静音。
季星池这才看见了门外的几人,盖好琴盖走了过来,发现江寄海偷拍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手机放好,带着些桀骜不羁的笑容,对着江寄海说道:“偷拍我啊?要付钱的。”
江寄海也笑了:“要付多少?”
季星池没想到他还真的回答,一时没想起来怎么接话:“那啥,先欠着吧,等爸爸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要。”
“什么时候有空教我弹一首曲子?”
“下次吧。”抓到了把柄的季星池神清气爽,尾巴都快翘上了天,调侃道:“你的资质我看了一下,少年骨骼不是个可造之材,和我差太多,最多适合弹首小星星。”
“小星星啊。”江寄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淡淡笑道:“那也行。”
七中的校服审美极好,白衬衫还有西装,光夏季就有三套不同的款式,春季又是三套。
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感觉却是不一样。
江寄海身子挺拔,两双腿也修长,走廊里朦胧的光线打在alpha侧脸上,季星池见他骤然靠近,压迫感使他惯性后退了一步,贴在了墙上。
江寄海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轻轻的塞进季星池白衬衫胸前的口袋里,俩人靠的很近,季星池刹那愣住忘记了呼吸,随后听见他一声低沉玩味的笑声。
“那这就是定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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