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学尾生抱柱,你该学那女子,你一生都该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处处顺遂。

    一

    这世上有许多人,有被人负的,有负人的。

    可苏烈跟他们不一样。

    他干净,正直,爽朗。

    他天真,善良,没有心机。

    我希望他这样好的人,一生都是负人的,从不被人辜负。

    可偏偏我却是那个最辜负他的人。

    所谓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算来我们也是兜兜转转,经历了好多好多年。

    所以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那时我还是个在酒会唱歌的小姑娘。

    为着那些富有又吝啬人们施舍的几块钱,我要双手将尊严亲手奉上。

    我要喝很多的酒,要唱一首又一首老掉牙的歌谣。

    夏天还好,最难熬是冬天。尽管酒店开着暖烘烘的空调,将那些酒足饭饱人们的脸上都熏出了明显的红晕。可我还是觉得很冷。

    那种冷意从我的脚底一直蔓延,像潮水般盖过我的头顶。

    我的手是冷的,脚是冷的,身体是冷的。

    唯一看起来不那么冷的是那条红裙子。

    红的鲜艳恶俗,却叫那些人好生喜欢。

    他们说红色的裙子红红火火,象征着生意兴隆财运滚滚。

    所以我一年四季都穿着那条鲜艳恶俗的红裙子,露出我瘦瘦的,冻得通红的双腿,然后对每一个嘉宾报以虚假的微笑。

    没有什么比一个成年人的世界还要让人恶心的了,哪怕我仅仅是一个要依附于他们才能生活的孩子。

    像是手摸到水里滑腻腻的鱼,你无法抗拒自己身体本能的反应。

    成人世界缤纷复杂,我透过酒店,得以窥见万物万生。

    我看见过凌晨三点抱着柱子哭泣的女人,看见过洗碗的小工偷偷藏起摔坏的杯盏,看见过酒桌上的觥筹交错血雨腥风。

    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悲悲喜喜,喜喜悲悲。

    像是凝固的狗血,又被生活熬得稀碎,留下的只有满地肮脏一片。

    剩下的人心满意足叹息一番,这一生就这样结束。

    令人作呕。

    在这么一个肮脏又令人作呕的地方,我第一次遇见了苏烈。

    他干净,柔软,皎洁,与这里格格不入。

    像一片白白的蓬松的云朵,或者是垒起来的,刚摘下的棉花。

    后来想想他应该是云朵,不是说有没有被人间烟火浸染,而是即使我拼命伸长手臂,他也依然,遥不可及。

    那年他七岁,我十四岁。

    他穿着小小的,合身的西装,被一个很好看的,穿着墨绿色的旗袍的女人领着。

    像一个小小的王子,在巡视他未来的土地。

    那个小小的王子,走到我的跟前,郑重其事地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我叫余鱼,年年有余,年年有鱼那两个余鱼。他听得似懂非懂,却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然后他说我叫苏烈。我也似懂非懂,却依然学着他的样子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笑了,笑的样子可真好看,于是我也跟着笑了,我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我记得很清楚,我爹也是。

    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那样笑过,又温柔,又明亮,像是赶场结束后刚刚冒头的朝阳。

    我爹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他在我演出结束后给了我爹一百块钱。

    那时候的一百块钱对我和我爹来说是一笔巨款,我们高兴了好久好久。

    后来我曾短暂地有过钱,有过一切,最终还是两手空空,被困在监狱里,伸手只能触碰坚硬的栏杆。

    我失去了那个见钱眼开的父亲,也失去了那个带着冠冕的王子。

    我失去了一切。

    所以我再也不会高兴了。

    我一个人活得,十分寂寞。

    2

    再说回从前。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苏烈。

    我辍学,打工,洗碗,端盘子,和父亲相依为命四处流浪。

    睡过天桥睡过车站睡过公园,被生活挤压得透不过气。

    唯一喘口气的间隙里,想要记得苏烈,竟然也是想不起来了。

    他和过往一样,模糊得只剩斑驳的色块。

    可只有他那块是明亮的,被我洗得干干净净,妥帖收藏。

    直到在一次选秀节目的后台,我又见到了苏烈。

    那年他十四岁,我二十一岁。

    他依旧是那个,戴着鲜花和冠冕的小王子。

    他被人人拥簇,夹道相迎,而我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一如当年。

    原来时间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我看着他分开人群,一步步向我和父亲走来,我握紧手心,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或者应该是我父亲说得那样,整天拉个脸那赔钱货的死样子。

    其实我心里怕的要死。

    我既怕他认出来,又怕他认不出来。

    只好用指甲一道一道在掌心里划痕,很疼,也不能使我冷静。可偏偏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觉得,我是真正作为一个人活着,有血有肉有感情,也会很疼。

    他一步步地向我走来,带着一步一步的光。

    他说,余鱼,是吗?我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

    声音好听极了,就像真正的,羽翼渐丰的王子。

    你听错了,我的指甲开始嵌进我的肉里,我说,我们没见过。

    啪,一声,耳光响亮,是我父亲打我的声音。

    小苏总别跟我家孩子一般见识,我父亲急忙插进话来,这孩子不识抬举,别扫了您的兴。

    众目睽睽,我并不觉得丢脸,我只是突然很心疼我的父亲。

    他今年五十岁,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卑躬屈膝,难为他了。

    这样的日子其实并不陌生。

    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很多很多年,从我出生开始。贫穷如同一个好脾气的疾病那样缠上了我们,挣脱不得,求救不得,只好日日与它为伴,就像我曾经留过的长长的头发,因为没钱打理,变成了一段又一段褐黄色的,纠缠在一起的枯枝。

    所以苏烈你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吧,我本来就是低微到尘埃里的人,可是养育我的尘埃却不会开出花朵。

    它只会汲取我年轻而鲜活的生命,直到我变成同样的尘埃。

    可是苏烈没有,他没有瞧不起我。

    我说过了他是一个真正的王子,他待我有如待他最心爱的玫瑰。

    他绅士而真诚,理解或者怜悯我所受的苦难。

    他问我疼吗?

    他朝我俯下身来,我才发现他已经很高很高了,高到我需要仰视,才能看见那一双干净,又澄澈的眉眼。

    然后是温热的手掌,温柔地附上了我红肿未消的脸。

    他冲我笑笑,他说我知道了,你就是当年那个,在我爸爸酒店大厅唱歌的姐姐。有时候你唱的不好,你爸爸还会当众打你。

    然后他又说,当年你唱得可好可好了,我经常在我爸爸的办公室里偷偷撬开门听你唱歌。

    3

    我拿到那次比赛的第一名,有四十万万块钱的奖金。

    苏烈他父亲的公司又追加了二十万,所以是六十万。

    那笔奖金对于当时的我和我爹来说是笔巨款,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还上我爹欠下的赌债,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过日子。

    颁奖结束后我们开庆功宴,我理所当然地在那场宴会上被苏烈父亲的公司签下。

    那时候我穿着苏烈给我买的红色裙子,层层叠叠的裙摆在地上摇晃着光影和奢靡。我学着众人的样子朝他们举起酒杯,里面是天价又难喝的液体,苏烈站在人群中间朝我微笑,他是鹤一样,仙鹤一样出类拔萃的少年。

    那个晚上真实又梦幻,灯光被人群切割得稀碎,远处是遥远而黯淡的星辰。

    天真又没见过世面的余鱼觉得,自己当时触摸到了所谓上层阶级,那一层薄薄的天光。

    那一天的晚上我是宴会中心,老牌导演,当红明星,新兴偶像,人人都朝我点头示意,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光明未来和苏烈都会向我招手,他们坚定地站在那里,温柔地看着我缓慢又笨拙的步伐。

    将来会和苏烈成为很好的朋友吧,我这样想着,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我笑起来是很不好看的,像是秋日枝头不肯枯萎的最后一朵玫瑰,带着点破败的颜色开在陡峭的枝干上,那一点红既倔强又刺眼,它在嘲笑风的无能为力。

    今天我真的很高兴,第一次抬手,可以触摸到棉花糖一样柔软的云朵。

    也不算触摸的到,云朵依然远在天上,只是有了那个希望,便一切都在朦胧的滤镜,雾里看花,看什么都是美的。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二十一岁的余鱼太小,她不懂命中注定,只觉得付出就会有回报。

    可是很多时候不是这样的,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等价交换,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很多事情都是无解的,你被命运推上了那个洪流,便终身都要漂泊。

    余鱼是上不了岸的潮,不能作为玫瑰,盛开在苏烈小王子的后花园里。

    但即使重来一次,我还是选择这样,去做痴心的人,妄想伸手就可以摸到柔软的云。

    所以后来的我,在监狱的忏悔室里常常发呆。

    他们问我后悔吗?

    我摇摇头,抬头是四四方方的墙,水泥把这里堆砌个彻底,连天空也看不到。

    可我还是当着他们的面伸出了手,毫无顾忌,仿佛只要我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遥远天空上更加遥远的云。

    4

    二十一岁的成功有如昙花一现,接着的,是长达三年的寂寂无名。

    好在我签了公司,有专人教我唱歌舞蹈,也一直都有露脸的机会。

    我只是不火而已,但日子在缓慢而平静的推进,这种踏实的感觉令人心安。

    就像是漂泊的鸟终于找到筑家的巢,我栖息在这里,期待总有一天自己和苏烈并肩前行。

    不是要达到多高的成就,苏氏集团涉猎颇广,餐饮娱乐文旅影视,都有自己占有的领域。

    我不贪心,不做鸟雀飞上枝头的美梦。

    我只是想离苏烈近一些,再近一些。

    深夜的舞蹈室总是有我的身影,凌晨的练歌房我还在专心致志练习发音。

    我看过太多城市的夜晚,而北京的夜晚是最漂亮的。不夜霓虹,灯火辉煌。给人无限的希望与遐想,就像是盛满泡沫的,凌晨的海面。

    苏烈总会单独给我带温热的粥,撒了一把葱花和香菜,里面是滑嫩的肉片和剥好的虾仁。

    避开人群,我和他在每个饥寒辘辘的深夜,共享一份食物。

    我的吃相算不上好看,苏烈总笑着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

    他修长的指尖划过我的脸,我为他贴上花花绿绿,上面画着比奇堡的创可贴。

    这是我唯一看过的动画片,还是成年之后,在候场时偷偷看的邻座屏幕。

    里面那个黄色的方块总是闯祸,然后无休止的大笑。粉色的海星一直忠诚地陪着他。

    还有红色的蟹,绿色的章鱼以及棕色的仓鼠。

    他们打架吵闹,又重归于好。

    就像是一束又一束温柔的光,即使是黑夜般的海底,也能照亮,蔚蓝如同天空。

    苏烈何尝不是我的光,漫长的七年里,无数次想起那个衣着考究的小王子,奶声奶气地为我加油。

    他说姐姐你一定会成为大明星。

    如果不是苏烈,我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梦想实现需要消抵巨大的阻力,但被人坚定地支持和相信,本身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催着你向上。

    苏烈一直骗我说粥是买的,可手上各种新鲜的伤痕还是出卖了他。

    烫伤的红色晕染,薄韧刀片划过极细极深的口子,层出不穷。

    在他细腻白皙的手上,显得尤为可怖。

    这是北京,而我算北方人,喝不惯咸粥。

    苏烈是潮汕人,说话口音中总带着南方腔调。并不是糯软的江南,而是咸湿的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苏烈身上带着广东的印记,可余鱼走南闯北,早已经忘了故乡是何方。

    期间苏父来找过我,他带着厚厚一摞红色的钞票,摆在我的面前。

    他说离苏烈远点,像我这样妄图改命的女人,他不知见了多少。

    他劝我认清现实,早点放弃。

    我望着苏父志在必得的脸,突然笑了。

    我说您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妄图改命,攀上高枝,一朝变成凤凰。

    我当然缺钱,至今仍是寂寂无名的歌手,那几十万,足以支撑我和我爹,在北京生活。

    二十一年流浪赶场的经验告诉我,脸面是最不要紧的东西。

    我笑意盈盈地将面前的钱都拢在一起,然后郑重其事朝苏父鞠了一躬。

    我说我办事,您放心。收了您的钱,这事情一定给您办成。

    生活中有太多需要金钱捍卫的时刻,我的自尊一文不值。

    后来我有意躲着苏烈,卑鄙的我再次背弃一碗热粥的誓言。

    苏烈还是知道了全部经过,他红着眼睛问我这都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像是待宰的羔羊,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

    我以为苏烈会大吼大叫,会失望地看着我然后再也不见,只留下一个决绝受伤的背影。

    可是他没有。

    他在沉默中温柔地抱紧了颤抖的我,身体的温热驱散我体内的冰凉。

    他说姐姐,你缺钱可以问我要的。

    5

    苏烈为我争取到了一个露脸的机会。

    是一档歌唱节目,说是平民之星,但其实前来参赛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资本运作。

    关系网错综复杂,苏烈叮嘱我不能交恶,但也不能任人欺负。

    他温柔地理了理我鬓角的发,我这时才发觉,我不过痴长苏烈几岁,却如此需要苏烈的庇护。

    没了苏烈,余鱼什么都不是,所以我更要努力,证明苏烈的眼光没有很差。

    候场的时候大家都在念念有词,或者专心祈祷。

    唯有我,看向了陪伴的苏烈。

    我当时就在想,对于苏烈来说。

    七岁那年深夜的微笑,十四岁那年不经意的一瞥,十七岁那年怜惜的拥抱。

    会不会只是命运随手开的无情玩笑,最后逃脱不了四个字,兰因絮果。

    后来我想了又想,就算我回到过去,还是不忍戳破这个梦幻的泡沫。

    身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算几日。

    颇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末日降临之感。

    也就是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像个亡命的囚徒。

    怀揣着绝望、不甘、痛苦,浪迹天涯。

    苏烈是途中温暖的驿站,所以我才会不管不顾地停留在这里。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为时晚矣。

    音乐响起,灯光暖场,站在舞台的时候,余鱼已经和当年有了很大区别。

    我不再胆怯,不再懦弱。

    我不是自学成才,在深夜对着免费的教程苦苦思索,我有了更为专业的团队和老师悉心教导。

    不出我所料,我笑到了最后。

    肯定有争议,苏烈出了多大的力我并不清楚。

    我只记得最后颁奖典礼上,他坐在台下,微笑注视我的眼。

    那一刻我们距离如此之近,那一刻我永生难忘。

    然后那年我扶摇直上,星途亨运。

    苏烈十八岁的生日会上,和我手挽手出现。

    自然是引起轩然大波,我和他不仅是身份地位上的不平等,还有七岁的年龄之差。

    怎么会相配呢?

    我二十五岁了,眼角出现极细的皱纹,不易察觉,可一笑却明显。

    我当然也想过逃避,而我小半辈子都在为生计发愁奔波,并没有取得什么值得骄傲的成就。

    所以如今我想自私一点,哪怕只和苏烈相行短短的一段,我也心满意足。

    他在生日会上讲尾生抱柱,讲七岁那年拉钩的誓言。

    七岁的苏烈和十四岁的余鱼拉钩约定,要成为更好的大人,要在更高的舞台上的相见。

    十四岁的苏烈和二十一岁的余鱼终于再次相见,苏烈很高兴,他决口不提七年的等待。

    十八岁的苏烈和二十五岁的余鱼修成正果,手挽手穿着相衬的礼服,无数人为他们祝贺。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瞬就好了。

    后来的我不断回想,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就好了。

    我一定会冲破一切阻碍回到过去,让时间的钟摆不再前进。

    可惜没有如果,时间也不会停留。

    所以后来我独吞那枚酸涩的苦果,却并没有悟到缘散的兰因。

    很少有人来看我,我放心大胆地在监狱里发呆。

    然后不断回想,总能想出新的细枝末节,我靠这些微不足道的记忆,默默喜欢着苏烈。

    父亲被我送去了南方的一座小城,有着咸咸的海风和潮湿的空气。

    六七月份,蓝花楹次第盛开,整个小城宛如一片蓝色的海洋。

    海在陆地上,海又在海里。

    就像苏烈,永远都在余鱼心里。

    6

    生活总是在措不及防时给你一记重击,就当我以为一切都会结束,都会过去时。

    还是出事了。

    当时我就在想,果然啊,果然如此。

    可是我想也不能怪生活,是我太过贪心,苏烈那样好的人,等了我十四年。

    如今依然对我情根深种,两心相许。

    我是不配的。

    我与他实在是太过牵强,我就像秋日枝头固执不肯落下的蝉,一生只换一回面。

    我父亲被人骗去投资,不仅赔上了我,还赔上了苏烈以及苏家整个公司。

    苏烈父子对我极好,对我父亲也是以礼相待。

    没成想我们是一条恶毒的毒蛇,措不及防咬了一口。

    我父亲愚蠢,见钱眼开,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搓着双手。

    他说他活大半辈子了,没给我什么,希望能翻身一把,让我漂漂亮亮地嫁出去。

    我没法怨他,也说不出来难听的话。

    不是我心软,而是面前这个佝偻的身影和之前意气风发的他交相重叠。

    那个时候他凌晨背着睡熟的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背景是皑皑大雪与寒风肆虐。

    他说余鱼你放心,爹一定让你以后大红大紫。

    我答应替苏父担下罪责,苏父替我还上父亲所有的窟窿。

    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头上,一切就好办了。

    他何尝不想替我,可这件事情,只能我来。

    用我璀璨的星途和以后的幸福,去挽回即将倾颓的大厦。

    其实说来也简单,由我出面全责承担,不仅能将这件事情的舆论拉至最高点,为苏家集团争取最高的同情,也能表明这绝非是苏父之为,能牢牢保住苏父董事长的地位。

    我当时想的是,幸好没结婚。

    要不然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苏烈的天真善良全靠金钱的堆砌,他是空中阁楼的小王子,一生浪漫到拉钩许诺的事情,绝不背弃。

    苏烈不能穷困潦倒,那样的日子过于痛苦,他这种温柔漂亮的小王子,一生都该平安顺遂,永不为生计发愁。

    那样白皙的手,不能用来洗衣做饭。

    应该再找别人,做拉钩的誓言。

    举案齐眉,琴瑟在御。

    忘记余鱼,别做痴傻的尾生,呆呆地抱柱。

    最后的余鱼庆幸没有和苏烈结婚,只要主动献祭,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又怎么不是,命运最直接的讽刺。

    只好怪我自己,没接住馈赠。

    我看着我爹失魂落魄的脸,突然好想拍一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关系的。

    很多时候我恨他,恨他的无能,恨他打我母亲,把她打跑,让我做一个没娘的孩子。

    但更多时候我爱他。

    爱恨交织,还是爱占了上风。

    我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爸,起码你要幸福的活着”

    就当是替我了,我们父女两个,最后总有一个人要幸福。

    7

    我开记者发布会的时候没通知苏烈,那个傻孩子,大概还在挑着我们大婚当日的礼服。

    他说他这一刻期盼了好久,我又何尝不是。

    可惜天不遂人愿罢了。

    我向所有人道歉,承认我的狼心狗肺,承认我是一条喂不熟的蛇。

    我说我觊觎苏家集团许久,终于寻得机会。

    趁苏父不注意的时候,偷了集团的公章,印了不平等的合同。

    最终人赃俱获,百口莫辩。

    那些看客笑话我傻,说我不过再忍忍,就是锦衣玉食,人上之人。

    我说那样太慢了,我等不及。

    人不狠一点,怎么能立得住脚。

    将一个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的女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最后一句当然是我的心里话,我知道苏父有意将我推出去,甚至这一切都极大可能是他做的局。

    苏父不喜欢我,苏烈却执意娶我为妻。

    偌大的苏家集团,公章怎么可能那样好拿。

    又怎么恰到好处,顺理成章地将我推出来顶罪。

    这漫长的时光中,谁能保证苏烈对我始终如一,真心不移。

    苏父最后同意苏烈娶我,不是权衡利弊,而是苏烈的决绝。

    请君入瓮自刀的把戏虽狠,但永远有用。

    我余鱼并非技不如人,也并非输的心服口服,只不过我心甘情愿,去成就苏烈的幸福。

    我在记者会上没有流下眼泪,眼泪是用来后悔的,而我只是遗憾。

    余鱼历经千辛万苦,还是不能同苏烈小王子在一起。

    可是这样就很好了,能够在漫长的人生中同走一段,已经实属难得。

    苏烈来了。

    他与人群格格不入,穿着敬酒的黑色西服,可惜我不是那朵骄傲的玫瑰,也不是等待驯服的狐狸。

    我是余鱼,一生都在被命运推着不停的走,永远也不能为谁停留。

    他闯入记者会,大声问我,是怎么了。

    我们中间相隔不过数十人,却像一条牢不可破,跨越不过的河。

    他说他永远都相信我,他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冷笑着打断了他,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绝望无助,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在雨天倔强的跑。

    那只小狗觉得,只要自己跑得再快些,就可以不被雨淋着,就可以回到,之前那个温暖的家。

    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何尝不是,心如刀割,五脏六腑都放在一起搅。

    他说我永远都等你,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

    小时候我们都约定好的,长大我一定要娶你。

    可是苏烈,别做抱柱的尾生,要做负约的女子。

    人群都是不相干的看客,那些深情誓言就当自己从没说过。

    你要自私一点,就像今日的余鱼。

    痛过一场就把我干脆忘掉,薄情的余鱼不值得苏烈怀念。

    结尾

    后来我被判了二十年,我在牢狱里常常被噩梦惊醒。

    梦境最后定格在苏烈伤心的眉眼。

    他从未来看过我,在那一晚之后。

    我凭想象依然记得苏烈的声音样貌,苏烈所有的一切。

    过了半年苏烈的爸爸过来告诉我苏烈死了,在国外,为了救一个小女孩。

    据说那个小女孩长得不好看,又瘦又小,可是眼睛大大的,像极了当年,在酒店唱歌的我。

    苏烈随身带着的,只有一枚小小的尾戒。

    被他用绳子拴着,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后来几经辗转,被郑重地交到了我的手里。

    戒指的表面是一尾又一尾的游鱼,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戒指的里面被刻了几个小小的字母,歪歪扭扭,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辨认出来。

    wsbzwbn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那是一句话拼音的开头。

    那句话是,尾生抱柱,我抱你。

    我终于,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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