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多雨,燕京城也连着下了三日的暴雨。

    肃王府已到了安寝时间,宅院内一片漆黑,但书房内却闪着隐隐约约的微光,而女子本就细弱的哭喊声更是被惊雷的轰鸣完全掩盖。

    “这才过去一周,谢无妄连六礼都完成了一半了。”肃王的声音从床幔后传来,他冷着脸掀开帘子,眸中闪过不耐,“速度倒是挺快。”

    屋内本就明显的血腥气因为床帘的掀开越发浓重起来,跪在地上的侍卫在一道雷电后不小心瞥见了那顺着被角滴落下来的血液,他看着地上已经凝结成暗红的痕迹身体一僵,随后连忙收回视线头也垂得更低。

    不过肃王并不觉得气氛压抑,他面色淡然地拿起一旁的金丝绣袍为自己披上,浑不在意地接着道:“最近送来的人实在是没用,不过几鞭子下去便撑不住了。”说完这句话后他极为冷淡地瞥了眼床上完全昏死的女子,不耐道,“收拾干净。”

    屋外站着的几名内侍在听见这话后十分熟练地推门而入,用被褥将人裹起后动作利索地将人抬走,肃王看着床铺上快要干涸的血液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遗憾,“还是程兰最得我意,可惜了。”

    他转过身赤脚踩在柔软的红线毯上,款款走至桌台旁为自己倒了杯茶,看着从方才便跪在地上的侍卫开口道:“所以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那天晚上谢无妄到底是怎么将人带走的,是吗?”

    那侍卫额头上渗出点点冷汗,声线也隐隐约约颤抖起来:“那夜属下带人将太和殿除主殿之外的所有地方搜了三遍,但不知为何一直没能找到长宁郡主的身影,等收到消息时才知道长宁郡主已然被崔夫人带走,第二天排查时也依旧没有发现破绽,属下实在不知……”

    “砰”的一声,茶杯被砸落在地。

    碎裂的瓷片划伤了面颊,而汗珠淌过伤口后更是刺痛难忍,可那侍卫连大气都不敢出,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方才悠闲的气氛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肃王身上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气,黏腻阴冷的压迫感比歇斯底里的发火更让心生畏惧。

    “你们还真是厉害,不仅让涂幼安这丫头逃了,就连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都看不住。”肃王拔出长剑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我废了那么大劲儿才让人研制出的东西,没想到却给他人做了嫁衣,实在是让人失望。”

    侍卫近乎绝望地闭上了双眸,只是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惩戒,反倒听见肃王的轻笑声从上方传来。

    “虽然这个荒唐的结果让我有些不甘心,可我也不是非她不可。”肃王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浓,“但真是奇怪,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比之前更想得到她了。”

    说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想起少女那与寻常女子不同的丰腴莹洁,肃王的呼吸声重了几分,无奈道:“可惜了,若是换成我或许能让她更快乐……”

    “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哆哆嗦嗦谢恩的侍卫,语气里满是不耐,“叫教坊司明日送个身形与长宁郡主差不多的过来。”

    “诶诶诶,放这儿放这儿。”崔夫人看着脚步有些不稳的护卫忙道,“小心点,别碰到了。”

    昨夜才刚下过雨,地上泥泞一片,谢无妄虽然早早出门但还是晚到了一会儿,他刚到定国公府就开口道歉:“抱歉,我没想到拉着箱子的车轮会陷进泥里,路上也因此耽误了片刻。”

    崔夫人倒也并未因此生气,她搡了下板着脸的定国公道:“雨天确实难走,不过片刻而已无需介怀。”

    定国公却依旧没有开口,他看着谢无妄再次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在崔夫人威胁的眼神下极不情愿地开口:“那我便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多谢定国公。”谢无妄俯身行礼。

    涂幼安出来时便看见三人站在那里核对聘礼,她呆愣愣地看了眼摆满了整个院子的箱子喃喃道:“坊间不是一直说明镜司俸禄不高的吗?”

    “那也是普通的明镜司侍卫,咱们姑爷好歹也是指挥使司,俸禄多点儿也是应该的。”

    涂幼安听见这话瞅了眼身旁满脸喜色的白芷,道:“这就改口了?”

    “嘿嘿,能赚钱的就是好夫婿。”白芷傻笑了两声后默默算了下院内箱子的数量,片刻后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家伙,不比宁王的聘礼少啊!我顿时觉得咱们姑爷更有前途了!”

    涂幼安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幽幽开口:“不愧是我的人,脸皮厚度和我不相上下。”

    “绥绥,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崔夫人招手喊道。

    她刚过去就看见谢无妄将手中的图纸递给涂幼安,她翻了几下才发现这是妆台衣柜的图纸。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谢无妄。

    崔夫人笑着道:“谢指挥说他家中并无多少家具,如今成婚需要添置,所以特地问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今天选好后便直接拿去叫人做。”

    见谢无妄点头后涂幼安低着头认真翻看了一遍,最后挑了几个喜欢的样式递给谢无妄。

    指尖相碰时两人皆是一愣,随后便神色各异地移开视线,谢无妄调整了下表情,顿了顿道:“……我家中并无他人,所以婚期之事也由我一人则定,若是定国公与夫人有什么顾虑皆可告知于我。”

    听到这话崔夫人脸上更是满意,她偏头看向涂幼安,眼神里满是慈爱与不舍:“绥绥下个月才能及笄,若是谢指挥不急的话可否等她及笄后再成婚?”

    谢无妄看了眼涂幼安后轻声应道:“这是自然。”

    而后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因着明镜司事务繁忙谢无妄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去,涂幼安见状道:“等一下,我也要出门,咱们一起走!”

    定国公黑着脸小声嘀咕道:“这还没嫁人就已经跟着跑了,我看成亲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我哪有!”涂幼安噘着嘴委委屈屈地开口,“我时去取上个月在珠翠轩定的簪子,这是早就定好的事儿,又不是我故意安排的。”

    “去吧去吧,别理你爹。”崔夫人笑着挥了挥手,见两人离去后笑容立刻消失,她瞪了眼定国公,“就你有嘴。”

    “我这还不是觉得心疼绥绥,出了这桩事情要匆匆忙忙出嫁。”定国公瘪着嘴的委屈模样与涂幼安方才如出一辙,“再说了,不厉害点儿万一那小子欺负咱闺女呢!”

    崔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只不过我这几日左思右想反倒觉得谢指挥实在是最好的人选。”

    “你想想,他如今是明镜司指挥使司,只听命于陛下一人,也不必惧怕皇亲宗族之人,起码那些皇子也要看在他的面子上对绥绥客气几分。”说到这里崔夫人语气里多了几分羡慕,“更何况他无父无母,咱家绥绥嫁过去不用立规矩也不用伺候人,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

    但定国公神情并没有舒缓多少,崔夫人见他眼底愤愤只能无奈地扯着人往屋里走去:“行啦,咱家姑娘还能让自己吃亏不成,她可是最会扮猪吃老虎了。”

    “那枝放在木盒里的桃花是你亲手去折的吗?”涂幼安一出定国公府便出声询问,见谢无妄点了点头后她眉眼弯弯地笑道,“我那日醒来就将它放入瓶中了,本来见它枝丫干枯还以为活不长了,没想到今日却又发了新芽。”

    “嗯。”

    好在涂幼安对谢无妄也算了解,倒也没有因为对方略显冷淡的态度生气,她停下脚步道:“那你快些回明镜司办事吧,我也准备去珠翠轩取簪子了。”

    然而谢无妄并未停下脚步:“不急,我先送你去珠翠轩。”

    该说谢无妄不愧是燕京城的冷面煞神吗?

    两人不过刚踏进珠翠轩就感觉原本喧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铺子里本在交流的人们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交换着眼神。

    涂幼安倒是浑不在意,可谢无妄却丢下一句“在外面等你”后便转身离去,她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看着谢无妄离去站在门口,无奈地和白芷对视一眼后便上了二楼与掌柜交流起来。

    正在选首饰的妇人见涂幼安离开后道:“真可怜啊,也不知道这长宁郡主嫁过去能活几日。”

    “你还可怜上了。”身旁的妇人嗤笑一声,“人家都是郡主了还用得着我们操心啊。”说到这里她环顾了下四周,压着声音道,“我倒是觉得他们俩天生一对。一个胖妞,一个煞神,倒也不必耽误别人。”

    两人对视后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却没想到店里的女工狠狠清了下嗓子用眼神示意她们往外看去。

    谢无妄站在门外抱臂而立,那双幽深的绿眸此刻满是冰霜,如同刀子般凌厉的眼神从她们身上扫过,若是视线能够伤人只怕她们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

    两位妇人立刻噤声,本想离去可又因着谢无妄在门外不敢出门,只能盯着对方能吃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挑选首饰。

    谢无妄有些不耐烦地移开了目光,一直被刻意压在心底的不安也在这一刻开始震颤,他闭上眸尽力让自己不要多想,可那人得知这件事情后歇斯底里的嘶喊声却在此刻再次钻入耳中。

    “若她得知你不过是个血统卑劣的奸生子,你觉得她还愿意与你成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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