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原名安怀玉,家中幼子,父生产时因年过四十,不久就因产后体虚病发而逝。
彼时长姐替母分担江南剑庄大半事务,无暇顾及幼弟。三姐安怀然体弱多病,自顾不暇。故而,怀玉由二姐照看,与二姐关系更亲近些。
这几十年,朝廷多动荡,西南诸州各怀鬼胎,江南剑庄居于鸭川丰江交汇之隘,久而久之,也搭上了贩卖私盐人口等黑活。
安怀玉出生后的十年里,是江南剑庄最为风光的时候。照看小公子的仆从们,一天都要换两身锦服,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凉了就倾倒在丰江水里,而三姑娘每日用的参和补药,都抵寻常人家三代同堂一年的吃穿用度。
所谓树大招风,江南剑庄被魔教盯上了。
江湖人口中的魔教,实则叫花月神教,没教这个名字前,她们叫豹子寨,是崖州最大的劫匪帮。
二十年前,药谷出了个小谷主,是个彻头彻尾的疯人,为了半两草花虫药材,与豹子寨的几位当家结拜了。
没过多久,这小谷主就带着劫匪,血洗了自己长大的药谷,烧了一切所谓正道医典,在大火中仰天大笑几天几夜,最终,被烧焦的药谷,成了劫匪们又一个欢乐场。
又过了几年,劫匪们转了性子,大白天的也敢上街,和和气气收保护费。
每次收了钱,还要让人念一句,花月神教,千年不败,万年不朽。
起初,因这几句话实在没墨水,直白到可笑,有几个读书人嘲笑过,后来,被人发现嘲过花月神教的那些人都暴死街头后,无人再敢取笑花月神教。
花月神教成了人们口中的南疆魔教。
十年前,魔教大举进攻江南剑庄,战况尤为惨烈,外人不知其中缘由,纷纷谣传,是江南剑庄的那位漂亮的小公子,对那魔教教主回眸一笑,引来的祸患。
祸水之名,从那时起,就牢牢压在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
“你就告诉我你最开始,用的是哪种毒?”小镇郊外的破屋里,赵呵问缩在椅子上不成人形的伥鬼。
这位疯癫的药谷小谷主,魔教伥鬼,为了一口镇痛的药汁,不得不耐着性子从头回忆。
决定抢江南剑庄的生意后,教主带着她亲临江南剑庄本家所在的城镇,观察江南剑庄的薄弱之处。
江南剑庄奢靡多年,说是武林名门,弟子也好,防御也罢,早已漏洞百出。
教主看过后,心情大好,闲逛街市,忽而一阵笑声从身后飘过,几人闻声转头,一个漂亮精致的小少年,五色彩帛垂挂下跑过。
他一身红衣,乌黑的头发用绕了玉环金珠的红绳缠了几绺,发带红红绿绿垂在身后,随着他一荡一荡的。
身上也不知何处挂了金铃,与身上的玉佩金环一起清脆作响。
“二姐,我要剑上再镶上七颗玛瑙珠,你要挑好的留给我。”
伥鬼道:“呵,好漂亮的孩子。”
那少年似听到了,片刻驻足回头望了一眼,又笑着转过身跑远了。
教主目光一亮,问那商贩:“这是哪家的孩子?”
“还能是哪家的?江南剑庄家的那位美玉小公子,每次我们都盼着小公子上街,只是看一看那张脸,我们谋生计也有劲啊。”
教主沉默好久,慢慢绽放出笑容:“这样的美貌……做成人偶最是合适了,要能动能言,还要受我摆布。伥鬼,你能办到吗?”
伥鬼哑着嗓子笑:“不错的主意,可以试试。”
这之后,江南剑庄攻下,生意地盘到手,剑庄沦为过手银两的工具,成为了魔教掌控南疆的傀儡。而那个漂亮的小公子,也如愿送进了魔教。
人送来的时候,就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服了毒,冰凉的汗浸湿了他包裹严实的层层华服。
样式有些像婚服,只是他的手被绑了,问了才知,抬进门时,伥鬼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短刃,下头的人看见,就将他绑了才送来。
教主转着那把短刃,如同剖鱼,一层层剥了他的衣裳,刀尖有时划在他皮肤上,划开一道血痕,但她面无表情。
“哈哈,江南剑庄的那些人,还真有意思。”印证自己的想法后,教主笑了,“好干净的身子,还真是块美玉……伥鬼,能让他给点反应吗?”
“难说。”伥鬼道,“本也没到年纪。”
“喂点药试试呗。”教主道,“本来只是想要个活偶,但既然他娘这么怕他留种,我就偏想试一试……”
她笑得似青面獠牙的鬼,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扼住他的脖子:“生吞活剥了你。”
伥鬼取来了一只瓦罐,手指舀出那层绿泥似的猛药,送进他嘴里时,被他狠狠咬住了手指,似要将她的手咬断。
伥鬼:“呵,咬我,日子还长。今日你咬伤了我的手,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废话那么多。”教主拉起他的头发,猛地将人撞向墙面,血蜿蜒着染红了半张脸,人也安静了,一动不动耷拉在她手中。
“看看,死了没?”教主道,“我喜欢乖的,安静的,不要会咬人的。”
伥鬼搭脉,道:“还活着,昏了。”
教主指腹蘸了血,抹在他的唇上,挑眉欣赏了会儿,道:“我就说,他要做成人偶,绝对漂亮。多久能做成?”
“下了蛊就行,傀儡蛊破茧要三个月,长成需三年,完全成熟得七年。”
这之后,伥鬼带走了祸水。
“我走错了一步。”伥鬼交待道,“我太心急,不仅她想看,我也想看傀儡蛊成功的那天。可蛊下去后三天没有动静,我才知道,步骤错了。”
她没想过江南剑庄的人会给祸水喂那么大量的绝嗣毒。
“那是皇宫里的东西,纯度高无杂质,就是后宫内眷们用来倾轧对方,也不会用这么多。蛊下去,也被毒到没了生机,根本无法成活。”
于是,她得先保住祸水的命。只是过程并不顺利,她本就是邪医,寻常人想的是解毒保命,而伥鬼则以毒攻毒,仍然是养蛊的道理,再来份热毒,更毒辣,就能把这断生机的寒毒压下。
最后,她想到了,直接用祸水养蛊。
祸水毒血满身,不就是最好的养蛊器皿?只是还不够毒,要再加料。
毒虫蛇蚁,药谷经过大火后还未死的那些毒草毒花,她清楚的不清楚的,都疯了似的喂给祸水。
如此三年,终于以他的血,养活了第一枚虫蛊。
“你难道没发现,祸水的毒针……有些,是红的吗?那也是我从他血中养出的剧毒。先找几枚针,顺着手指扎进去,用他的血润够七十天,再□□……他现在……手指中,还藏的有针……”
赵呵听完,倒了药汁。
那晚,她面色如常地给祸水熬药,看他入睡,帮他把那些针挑出,包扎好他的手。
第二天,祸水醒来,伥鬼连同那把椅子都不见了。
从此以后,他再没见过伥鬼。
祸水没有问,但他知道,以赵呵的性格,决不会让伥鬼“走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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