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砌冷漠地站在床榻边,听屏风后姜姝开门,女人先扯了一下扯不开,又拽了拽,而后静谧的厢房里,便发出微弱的哽音。
她真爱哭,第一次见到时怕痛哭,下午也哭,晚上也哭。一遇到事儿便淌眼泪。
他冷郁不屑,兀自无视着。暗夜显得过分静谧,好似都能听到那泪珠儿滴落到手面、衣缕上的轻柔。
他知道她衣裳都没挂妥当就急着出去。喝竺香丸、闯进来的是她,可没人逼迫,却能作得这般无辜。
难怪外头都误会是个比嫡女还受宠的千金,他听闻她的嫡姐姜嫚,端方闺秀,可不似这般娇嘤艳媚。
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怎还娇得起来。
男人身体里的毒叫嚣升腾,涌到喉中是一股血腥。深夜本是毒发频繁,又因那几杯酒,到底比平日更甚。他抿唇,克制肺腑的剧痛吞下。
适才姜姝跌进怀中,一丛诡异曼妙的云软贴上他硬朗胸膛,又滑落到窄腰。蹭得她胡乱系着的上襦松开,只隔着丝薄的蚕衣,他触到了最柔嫩的荷蕊。
他给她机会离开。
亦对她轻蔑,一个处心积虑,及至服异域之药谋求富贵的庶养女。论身份,她岂配?
却没想到,姜姝蓦地转回来,从后面箍紧了他。细白的手腕柔如无骨,却恁地用劲,对他说,姝儿留下来陪将军。
姝姝——是她的闺名。
高砌对女子从无心动,譬如东魏三公主赫连香,亦是个性情热-辣的艳丽贵女。相比之下,赫连香的果敢他或更高看,却丝毫不起波澜。
唯独被这侯府养女扰得妒火起伏。
他的手攥住她纤白手腕,沉声低语:“知道你此刻抱的何人?天家皇族有贵贱尊卑,谁给你的胆子,容你把本王当做替代?”
森然的强势压迫而下,姜姝羞怯地打了个哆嗦。她酝满红霞的小脸贴着他脊梁,丝毫也不肯放。
竺香丸的药性发作,姜姝现在没法找陈婆质问,虽知雁北王必然轻视自己,却不管不顾起来。他有着英隽魁梧的身躯,宽肩窄腰,连一束覆眼的黑绸,都叫她此刻垂涎于心。
难怪打仗时要戴青獠面具呢,当真迷人。姜嫚竟不要。
她当然明白自己此刻抱的是谁,也知道恬不知耻,不该搂抱——抱上一个未来谋权叛乱的反王,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然而她的身体却忍不住,纤莹玉指攥紧雁北王的腰,昂贵刺绣锦缎上,有一抹类似茶的甘苦熏香,甚为好闻。姜姝知道那是宫中皇室的御用,连一品的官员都无有资格。
她的心下似小虫儿在挠,忍不住隔着他的衣袍,覆在背后慢吻,想要贴得他更近更多。
这是个从少年便掌握兵权的嫡宗皇室,当年皇帝亲征被困包围,他能只身携一百亲兵杀入敌营,破阵救人。
他以寡敌众,两万兵马破敌国十万大军,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在朝中谁人脸色都不买,一袭凤蟒袍服凛凛地登上朝堂玉阶,如同一幅翩然仙卷,大臣无不风声鹤唳,对他敬仰又畏惧。
姜姝晓得,若自己求高砌,他一定有办法让人把门打开,还能庇护她安然离开。
但这样有什么用?门既被外面栓住,可见多是母亲和嫚姐姐故弄玄虚。若二房,只需径自入裴弦洛客房即可,巴不得被人发现。
姜姝便此刻出去了,且莫说毒未解,之后呢,要么嫁刘世子,要么留在府上,继续忍耐二堂兄的骚扰。倒不如……倒不如便跟了雁北王,哪怕他将来是魔,伴着魔而生,念在一场鱼水情义,也总该留自己一条性命。
况且眼前高砌,虽气势凛冽,姜姝除了害怕,却并不觉抗拒。
若非要舍了贞-洁,她愿意、也可委身与他。
因她天生怕死,总要抓着点儿傍生。
或许自己还可提醒他,及早规避太子的忌惮,不用做反王呢。
女子红唇贴着高砌,在他背后映出道道唇印,氤氲道:“姝儿知道抱的是谁,是雁北王,大齐最叱咤风云的将军。求你允我留寝,姝儿喝过药,好难受……姐姐不愿嫁给将军,姝儿愿代姐姐出嫁,此后一心服侍,不敢忤逆。”
她又喘息,学着他的跟班刘晋,唤了他一句:“二爷……姜姝愿服侍二爷,若二爷不愿娶,便权当今夜春风过趟,救姝儿一回。”
双足已经无力站起,几近跪软在他脚下。
高砌喉咙轻颤,隐下血涌和咳嗽。他转过身来,修长手指带着握剑的薄茧,顺由她声音去寻她的脸。
那粗糙的触感,抚上女子细腻肌肤,姜姝哆嗦得瑟瑟发抖。他先触到她耳鬓,颈下柔顺青丝,然后滑上脸颊,碰到了她的红唇。
姜姝的唇湿漉漉的,涂了好几层口脂,高砌指尖触上,感觉到了这种柔腻。而后用拇指与食指互沾了沾,姜姝竟毫无矜持地伸出舌,在他的手指轻吸。他滑过她的唇,感知了是樱桃的形,唇珠微微上翘,应当是一张娇媚的容颜。适才衣袍一通乱吻,只怕没少落痕印。
想起人人都赞她美貌,连一贯正经的季维辰都忍不住夸奖。
他俯下肩膀,虽看不清,仍隔着黑绸盯住她道:“先前可是把我当‘姐夫’,姝姝准备如何服侍?”
他每一叫“姝姝”,姜姝便堪堪紧张羞赧。好在此刻昏暗,他亦眼盲,看不清她有多么狼狈。
姜姝哆了哆肩膀,仰头凝看男人清俊脸庞,寸宽黑绸隔着他的眼,立挺鼻梁与轻蔑的唇线,还噙着几分隐怒。
便是这样,他亦是一等一的英姿卓尔。
都到这一步,姜姝也不再怕的,她措辞道:“今夜之后便无‘姐夫’,服侍二爷,别人做什么,我便一样做。”说着大胆抓握他的手,将他掌心摁在自己的锁骨下。
他的手指却凉,掌心异烫,她想起雁北王中了毒,或耗损体魄,他的容色亦比初见那日晦暗。
她豁出去了,过了寿宴,之后再找机会难如上青天。反正此刻已经没了闺房矜持,不若干脆扒上雁北王不放。总归是个宗王妃妾,总归能出了这侯府,不用受各房的牵制。
姜姝试探着对他利用自己的妩媚,又往下滑了滑。
丰海云峦,亦如荷蕊。高砌呼吸顿紧,一腔鲜红险些咳出,收回手:“本王并没允许你唤‘二爷’!”
“所以姝姝没有喜欢的人,或者钟情裴状元,亦能随时移情别恋。为了做当家夫人,却连羞耻都不顾。今夜若门没上栓,你便如此刻模样,出现在旁人的客房。关于你媚姿艳骨、满腹心机钻营的传闻,所言皆是真的。”
他的语调冷蔑含笑,还弥漫醋意,姜姝懵懂摇头:“二爷若不愿意听旁的男子名字,今后我不再提裴……嗯,我再不提他了。”
她忽地迎起身姿,红唇寻向男子丰隽的额,在其上吻了嫣红一印。
她又继而在他的薄唇上试探,清莹莹的,生疏而谨慎。他无动于衷,她便轻沾伸入,静夜下响起细致交缠,少顷,唇珠润湿地移开来。
女子双颊染得嫣红,狠心说:“我是处心积虑,不在今夜,也在之后,若能不被母亲嫁给灵武侯府刘世子,便是个低阶的职官也愿意。将军既不要我,便把姜姝赶出去好了,我自生自灭。”
可她语气还是娇怯柔弱的,仿佛一道需要仔细呵护的珍馐,轻轻触碰都怕伤到。
借着药劲说狠话,撩拨,激将,却忘了从前一见到他便打哆嗦么。
“红颜祸水,大抵便是你这种!”高砌没赶她,长臂探过她腰肢,将她揽抱去榻上。
隔着床帷,男子健硬身躯笼罩,姜姝心跳怦然,想去解开高砌的眼绸。
高砌蓦地制止住:“别动。”
姜姝便不敢再动,只又试探下去,主动去解他的腰带。
高砌再制止,扯扯薄唇:“你在勾引我?外人都道本王中了毒伤,流言蜚语颇多,你却不怕?”
姜姝贴上他胸膛,小手箍得紧紧:“不怕,姜姝只怕二爷不娶,便守活寡我也愿意。”
啧,她怕是不知他此刻暗处之汹涌。上回为她正骨,只稍一瞬,便痛得眼泪颗颗滴落他肩头,若然真服侍他,不知又将哭泣几何。
高砌暂时不准备与姜姝如何,世间有万毒,色亦是其中一剧毒,沾过之后便放不下。更勿论他与她之间还有缠情草。
解毒并非行欢不可,他绝不驱使自己陷于情-欲左右。高砌要这珠玉娇女在清醒的状态下,心甘情愿地与自己交-融。
他抵她耳畔道:“还有对谁如此过?”
姜姝即便此刻焦渴难忍,也总是脸红,应道:“二爷是始,二爷若嫌弃,再论别人。”
高砌俯下,将她腰际揽紧:“今后若敢对第二个人如此,莫怪我杀了他!府上大小姐退亲,本王允,你若嫁旁人,本王不允。”
他清削的脸庞在她锁骨窝轻抵,而后徐徐沿下,终是在荷心深沉啄吻。
姜姝怕未做成那一步,高砌不娶她,含糊道:“二爷可会娶姝儿?”
然而话音未落,却觉腰骨以下酸麻暖热,渐渐地整个人筋骨舒畅开来,沉沉地合眼了。
高砌松开她的睡穴,取过枕边棉帕,在白色巾子上咳去一口血。
他并不好奇她生得如何,对女子容貌,一向不以为意。此刻姜姝热乎乎地蜷在怀中,幽幽体香勾得他,却忍不住想知她如何作态。
男子扯开黑绸眼罩,只见幽暗光影下,宽肩笔展,脊背挺拔。他微挑的凤眸轻阖,脸廓冷俊无俦,桀骜如睥睨苍生。
凭借模糊暗影,睨了睨姜姝丝薄蚕衣勾勒的曼妙,有他适才缱绻的痕迹。他将她揽在怀中,合眼躺卧。
夜里,她似睡得舒适,竟呢喃着“抱抱”,整个儿地蜷进他臂弯,赶都赶不走。
高砌熬得一夜容色青沉。
天亮卯时过半,守夜的家仆醒来,正预备给各房送去热水。却听二楼左廊头的厢房传出惊叫,继而是灵武侯府刘世子的叱问:“该死,你是哪房姑娘,怎跑本世子房里来了?”
还有女子的哭骂:“世子问我,不若问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昨夜不少宾客因大雨耽搁,都宿在府上,听闻这般动静,不由纷纷挤去门外观看。一番对峙之下听出大概,却原是二房堂二小姐欲入裴状元房,岂料却是刘世子在内,闹了个乌龙。
惹得大早上后院不得安宁,但凡管事的都急忙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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