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偷鸡腿事件之后,艾瑞儿就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眼睁睁看着艾瑞儿狞笑着从安德鲁·格纳那里抢走了最后一颗巧克力,愣是把‘桀骜不驯’的安德鲁侄儿气到嚎啕大哭,宛如上幼儿园时遭遇到了校霸。
白露: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她现在对艾瑞儿的外婆、妈妈还有杰西爷爷产生了深深地愧疚,怪不得人家都说,在孩子的教育中,大人要起好带头作用,她就不该去偷那根鸡腿!
艾瑞儿软软喊着:“白露——”
“干嘛!”白露在床上打了个滚,慢腾腾地爬起来:“又怎么了?”
“我们去厨房看看吧,我听说厨房里还有整整一箱的牛肉罐头呢。”
听说?你听谁说的?白露回想起今天早上看她趴在窗台上跟一只小麻雀喳喳喳说了半天,原来是找小动物打听这些去了,她决心严词拒绝:“不去!”
“去嘛,去嘛……”艾瑞儿上来抱着她晃悠,她闹着人求着人的时候,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会不自觉地甜上好几度,像是一罐新熬制好的百花蜜。
白露心如铁石:“就不去!”
偷东西是打死也不能再偷的!
为了转移艾瑞儿的注意力,她主动谈起了昨天的八卦:“你听说了吗?维克多王子的大哥大嫂正在闹离婚呢!”
艾瑞儿兴致缺缺:“哦。”
八卦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在基本生存问题——吃饭——都不能好好解决的时候,谁有心情聊八卦啊?!
白露:“……”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当个幽灵也挺不错的,好歹不会感觉到饥饿。
……
洛克侦探果然不负盛名。
参与查案的第三天清晨,就有消息传出来,洛克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麦尔斯主教的情妇,娜塔莉夫人。
关于这位夫人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有人说,她是底层□□出身,有人说,她是私奔出来的小姐,还有人说,她同时是好几位贵族男士的情妇……
人们很不理解,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没有麦尔斯主教,她第二天就会被人从豪华的房子里赶出来,麦尔斯主教死了,她又该如何生活呢?
“他一开始告诉我,他是从帝国首都来西南边陲的探险家,他说他的妻子去世了,他很难过,是来散心的。”
娜塔莉夫人点了根薄荷烟,倚在窗台上,浅浅的吐出一口白雾,洛克侦探静静地看着她,她低头笑了笑,自嘲着:“多假啊,可是当时我十七岁,不谙世事……也看不穿男人的谎言。”
“我们西南边陲实行村寨制,人人都养蛇,你们这些外面的人厌恶的,却是我们从小熟悉的伙伴,寨子里有规定,私自离寨的族人,视为背叛,终生不能再踏足故土,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傻呢?傻到相信一个老男人口中的爱情,跟着他离开家,成了他众多情妇中的一个,依附着他生活,就算他骗了我又怎么样?他是主教,有钱有势,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想要好好活着,就得躺在床上,笑着张开腿……“
洛克没有嘲笑她,而是说:“每个人都有犯傻的时候,但在这件事上,你是受害者,爱情也并没有错,错的是打着爱情的名义,却怀有龌龊心的人。”
娜塔莉夫人捏着烟的手指颤了颤,烟灰落在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我回不了寨子了,我的一辈子都毁了……他又怎么可以不付出代价呢?”
窗外传来女孩们的欢笑声。
娜塔莉夫人循声望去,那些脸蛋是如此天真烂漫,丝毫没有被污垢沾染。
“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个好女孩儿,穿着明黄色的裙子,在花丛里唱歌谣,帮着妈妈织布做衣服……”
下一秒,伍尔夫警长推门而入。
但他终究没能抓捕到她。
因为——
藏在她袖口的那条细长毒蛇用剧毒的獠牙,温柔地取走了她的生命,在一阵麻痹的疼痛中,她含着笑缓缓倒下。
恍惚间,她听到了家乡的歌谣。
又好像是妈妈温柔的呢喃——
“乖乖,回家啦。”
……
“退婚了?!!”
“是的,”辛德瑞拉平静微笑着说道:“这是我反复考虑之下的决定。”
艾瑞儿和白露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后,白露急急忙忙捧场道:“哇……你这也太酷了吧,就算是王子又怎么样?不满意照退不误!”
这句话说完,她憋了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还是回你父亲和继母家吗?”
越过最开始的那一丝惊讶,白露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虽然过于年轻又未经风雨,对很多事情的理解都基于自己的阅历,但她很会换位思考——在很小的时候,看着同桌漂亮的小裙子和学习机,她会想,要是自己家也这么有钱就好了,青春期,看着别人谈恋爱,她也会悄悄做一些“霸道王子/总裁爱上我”的美梦。
但后来渐渐长大,她开始对恋爱有更深的思考。
——虽然还是母胎solo,但她确定,自己不会爱上一个拥有特权的人。
她或许会用欣赏的眼光去看一眼温室里肆意绽放的红玫瑰,但她只会去爱那一朵在山路边被风雨摧残,但还是顽强等待下一次花期的野花,哪怕最后还是躲不过凋零,但那抹闪烁在生命里的亮色依旧美到惊心动魄。爱那种经历过风雨、遭遇过挫折、和磨难短兵相接又战胜它们的人,哪怕他有伤痕不完美。
而辛德瑞拉呢?
她是个连温室都没怎么见过的女孩,你突然塞给她一束精心培育又贵到离谱的朱丽叶玫瑰,她当然会迷糊得不要不要的,进而产生爱情。
但长久的爱情是爱情,一瞬间的爱情也是爱情,到底要选择哪一种,则需要辛德瑞拉自己走进温室花棚里去体会一下,但白露以己度人,总觉得本质上她更适合生长在天空下、溪水边、疾风中、田野里……温室只会带给她憋闷。
艾瑞儿倒没有白露想的那么复杂,但她脸上也没有多见怪的样子,关于婚姻,她也是个门外汉,但她知道一件事——只要有一丁点儿犹豫,那就千万别结婚!很显然,辛德瑞拉眼里的犹豫是那么显眼,叫她无论如何都忽略不了。
有时候,女孩子之间碰撞出的直觉和默契,往往如母亲般透彻敏锐。
听了白露的话,辛德瑞拉转头看向正笑意盎然的艾瑞儿,扬起眉梢:“我想,北方草原的天空应该很宽广吧。”
“你一定会喜欢的,”艾瑞儿望着她的眼睛,笃定道:“我保证!”
与其在温室里被某人赋予地位和珠宝,做朵被宠爱的娇花,不如披上荆棘铠甲,去外面的世界开拓天地吧。
辛德瑞拉脸上难得露出属于少女的灿烂笑容:“下次见面,我请你们喝酒,就用我自己挣的薪水和奖金。”
艾瑞儿和白露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好,我等着。”
……
整整一个月,萨利纳斯都是各大报刊的重点关注对象。
先是一场和光明教相关的命案,随即四王子的婚礼取消,还是平民出身的女方主动退的婚,紧接着,王储夫妇也宣告离婚,各国民众瓜都吃不过来了。
萨利纳斯王宫,四王子寝室。
埃文斯:”不就是被退婚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你只是喜欢霍根小姐这一类型的女士,哪怕换成巴特小姐、布朗小姐……只要她温柔漂亮,惹人怜爱,家世不会给你带来压迫感,你一样可以接受她成为你的妻子。”
“听说父亲准备帮你争取一下隔壁奥尔国的白雪公主,她是奥尔国王唯一的女儿,又性格柔弱,娶了她,就基本获得了奥尔国的实权,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划算的婚姻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她应该也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原本躲在被子里e的维克多王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愤怒道:“你这个冷血的混蛋,你根本不懂爱情!”
“可是你的爱情已经准备飞向远方了,不得不说,霍根小姐确实和你平时能接触到的贵族小姐都不一样。”
埃文斯耸耸肩,合上书站起身,若有所思:“北方的斯尔温南草原是个值得反复旅行的好地方,或许我该去问问霍根小姐需不需旅伴,毕竟她还很年轻,又是第一次跟着商队出远门,还是有经验丰富的同伴照顾一下比较好,唔……我想我们应该会很聊得来。”
“……”维克多深呼吸:“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的卧室滚出去!!”
……
退婚之后,辛德瑞拉以最快的速度搬出了王宫,并如数归还了维克多王子送给她的所有礼物、珠宝、衣裙……
只不过在住处的问题上,她短暂的纠结了一下,既然从父亲继母家搬出来了,她就没想过再回去,艾瑞儿家在森林深处,离城镇太远,也不太方便,她需要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好及时打听近期有意愿前往北方草原的商队。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租间小房子的时候,雪莉尔夫人得知退婚的消息,寻了过来,二话不说,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放心在这里住下吧,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这个善良的女人从不询问辛德瑞拉为什么要退婚,却以一种坚定刚强的态度,为她挡住了所有纷纷扰扰的流言。
即便辛德瑞拉告诉她,自己即将跟随商队前往北方草原,要在那里成为一名兽语师,雪莉尔夫人也只稍稍一顿,摸着她的头发说:“这听起来很有趣。”
然后转过身,将自己攒着用来救急的银币都塞进辛德瑞拉的行囊中。
……
“这是给你写的推荐信,抵达斯尔温南草原后,第一个落脚点就是新塞塔,那里石墙上的公示栏常年张贴着兽语师的招聘信息,你过去之后,就说是尼兰家的艾瑞儿介绍你来的,然后把推荐信交给一位姓布拉德利的女士……”
辛德瑞拉小心接过那封推荐信,动作很慎重,眉梢映着期盼。
艾瑞儿笑了笑,又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她:“白露跟我说,在她老家,有句话叫穷家富路,意思就是说,在家里的时候穷些没关系,一旦出远门,就必须多带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辛德瑞拉一愣,下意识就要推拒。
“你就拿着吧,大不了等你安顿下来,发工资以后再还给她就是了,”白露边劝着,边拿出个檀木盒:“这是我原本打算给你做结婚礼物的,矮人工艺的玛瑙首饰,应该值点钱,你带上,要是手头周转不开,就把它卖了换钱。”
艾瑞儿插嘴道:“这可是她给矮人大叔们工作一个月才换来的。”
白露瞪眼:“你干嘛说这个!”
辛德瑞拉看着她们俩,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轻叹:“你们真是……”
“真是你的好朋友!”白露臊着脸把话岔开,拒绝太煽情的片段,她一边搂着艾瑞儿,另一边搂着辛德瑞拉,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摇摇晃晃的。
……
送走艾瑞儿和白露之后,雪莉尔夫人的温馨小屋又迎来了一位在辛德瑞拉意料之外的客人——凯西王妃。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最爱的堂姐自愿放弃了贵族的身份,成为了冒险协会的一员,她是我们家族长辈口中的‘叛逆之女’,也是我心里的大英雄……”
凯西王妃敬了她一杯酒,勾着红唇笑道:“虽然我好逸恶劳,不喜欢吃苦,只爱过安逸富足的日子,但这并不妨碍我敬佩那些敢于追逐理想的人。”
最后,凯西王妃临走时,留下了一小盒金币,又赶在辛德瑞拉开口婉拒前,微笑着低声道:“我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位名叫翠丝特·杰弗逊的女冒险家,请转告她:回来看看吧,凯西真的很想她……”
……
临行前的夜晚。
雪莉尔夫人把小儿子交给丈夫照顾,自己来到辛德瑞拉的房间里,她们依偎着躺在床上,聊了很久很久……
“雪莉尔阿姨,讲个睡前故事吧。”
窗外的猫头鹰已经不叫了,辛德瑞拉闭着眼靠在她的臂膀上,表情恬静。
雪莉尔夫人睡意全无,细细摩挲着女孩的头发,把所有不舍藏在心里,轻轻‘嗯’了一声,用低柔的嗓音,缓缓讲述着小镇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雨神爱上了一位牧羊女,她有着美丽的容颜和开朗的性格,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春花绽开,于是雨神走下凡间,向她求爱,可自信满满的雨神遭到了牧羊女的拒绝,原来牧羊女早就爱上了一个农家青年,他们两情相悦,决定共同组建家庭。”
“雨神被惹怒了,为了去除竞争对手,他降下大雨,将农家青年活活淹死。然后,再一次向牧羊女求爱。”
“失去爱人的牧羊女痛苦极了,她深恨这个害死她爱人的雨神,当雨神走到她面前时,她不顾一切的抓起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武器,誓死要让雨神付出代价,雨神被激怒了,他把这个女孩儿变成了一颗植物,那些武器变成植物身上的刺,永久的埋在沙漠的最深处。”
“后来,每隔一些年,雨神就会去往沙漠一趟,询问牧羊女有没有改变心意,他得到的答案永远是否定的。”
“这就是仙人掌的故事。”
“直到今天,每隔几年,或者十几年,沙漠上依然会迎来一场雨。”
伴着雪莉尔夫人的声音,辛德瑞拉陷入沉沉梦乡,在梦里,妈妈把她搂在怀里,同样在讲述着仙人掌的故事。
……
次日,晨曦朦胧,辛德瑞拉帮雪莉尔夫人做好早餐,没惊动任何人,留下一份信,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阿里卡镇。
“接下来的路,还请多多关照,”她弯着眼,拍了拍身下乘着的马儿。
原本市价十金币,被艾瑞儿、白露和她三人联手,耗时两天,砍价到八金币的健马打了个响鼻,高傲的昂起头。
有那么一刻,辛德瑞拉脑海里全都是教她骑马的维克多王子,于是——
她回头望了一眼。
而后……
马儿飞驰,奔向初升的太阳。
“谢谢,很高兴能认识您。”
“真的……非常高兴。”
“再见了。”
在不远处的郊外,同行的商队已经整装待发,埃文斯王子骑着马混在队伍里,非常期待斯尔温南草原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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