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渔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 一边打量着对面的江婠。
她怀疑洛希月也有系统,一开始本打算去找洛希月问个清楚,现在江秋渔又改变了主意。
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天道的阴谋,江秋渔反而不能打草惊蛇。
与其直接出口询问, 还不如先试探一番, 毕竟那位洛小姐看上去也不怎么聪明。
如果洛希月真的有系统……
江秋渔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站在她对面的江婠陡然感觉背后一凉, 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似的, 有种心尖发麻的恐慌感。
江秋渔不会又在算计她吧?
江婠想从对方那张笑语盈盈的脸上瞧出些许异样之处,可江秋渔向来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只要她不想, 旁人便很难通过她的表情看穿她的真实想法。
江婠观察了一会儿, 实在没看出些什么, 只得放弃, 转而问道:“你答应过我, 要告诉我付郎的近况。”
江秋渔听见付郎这两个字,深感牙酸, 遥想当初,她也是这样叫付星逸的, 江秋渔的心里不免涌上了一股怒意。
这笔账又被她算在了江婠和天道的身上。
不过面上, 她的神色依旧淡淡的, 弯着唇角冲江婠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最近如何?”
江婠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睁大了眼, “你骗我?!”
这样子, 活像江秋渔是那等欺骗姑娘感情的负心汉一般。
江秋渔啧了声, 江婠干嘛表现的这么激动?
又不是头一次被骗了。
江婠却不能接受自己被骗的事实,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付星逸,江秋渔却拿这种事情来骗她,江婠心里顿时升起了浓烈的恨意。
所以江秋渔才说她是恋爱脑。
恋爱脑真是要不得,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关心男人。
不过,江婠这一番作态,未必全是为了付星逸,恐怕她也担忧自己并未完全相信她的那些话,所以故作愤怒,以求让自己说的那些东西更显出几分真实。
真假与否,江秋渔心中自有判断。
她还想利用江婠找出魔宫中的秘密,暂且便留她一命,江秋渔眼珠一转,“我从同梦海醒来后,便一路到了云水城,你若真想知道付星逸的近况,回一趟魔宫不就行了。”
江婠呆住了,半晌之后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回魔宫?”
江秋渔怎么敢的?!
她把林惊微算计到这种地步,即便当初林惊微再爱她,此时恐怕也只剩下了恨意,她怎么敢自投罗网?
江婠被困在魂珠中,并不知晓近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若是亲眼瞧见了方才的场景,恐怕更会目瞪口呆。
江秋渔没打算同她解释,江婠伪装系统的时候,江秋渔就不爱跟她多说废话,此时她不再受系统的控制,耐心更是几近于无。
“怎样回去不用你操心,我只问你一句,你想回魔宫看看付星逸吗?”
其实江秋渔根本不确定付星逸是否还在魔宫中,她哪儿来的空闲去打听一个她讨厌的人的消息?
但她说的很笃定,让江婠误以为江秋渔当真知晓付星逸的去向,面上顿时有些犹豫。
她也知道自己贱,付星逸心里根本没她,这一世更是早已把她忘了,可付星逸毕竟是她疯魔地爱了好几年的人,江婠心知自己难逃一死,一旦江秋渔不再需要她,等待她的,便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她想在临死前再看一眼付星逸,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对方,兴许付郎会记起她呢?
江秋渔在一旁冷眼注视她神情恍惚的模样,半晌后,才不冷不热地问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江婠咬了咬牙,“你带我回魔宫,需要我做什么?”
她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江秋渔恨她至极,绝不可能好心帮她,必定是还想利用她做什么。
江秋渔叹了口气,眼神颇有些遗憾,“当初走的匆忙,许多天材地宝都没能带走,还有魔宫中的那两件神器……”
江婠了然,原来江秋渔还在想着洞府中的那些宝贝。
“方才你也说了,林惊微入魔后,魔宫早已处在了她的掌控之中,你真有那个信心,能逃得过她的视线吗?”
江婠的担心不无道理,她还不曾亲眼见过林惊微,可是以林惊微那样的身份,她入魔后,实力只增不减,江秋渔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江秋渔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江婠还能这么啰嗦。
“你不必试探我。”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婠骤然僵住的脸色,“怎么进去是我的事,你若是想利用林惊微杀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毕竟凶巴巴的清蘅君方才还粘人地抱着她,语气委屈地叫她阿渔,不许她离开。
江婠被她看穿了内心的想法,终于认命了。
她甚至有一种荒诞的想法,即便林惊微已经入魔了,她也依旧不是江秋渔的对手。
这人太擅长玩弄人心,林惊微从前就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比驯养的猎犬还要听话,如今恐怕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江婠蔫了,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了江秋渔的条件。
谈妥之后,江秋渔又把江婠封进了魂珠中。
此时已经夜深了,天边挂着几颗星子,木窗外的树随风而动,树叶沙沙作响,再往远处看,还能瞧见连绵的群山。
江秋渔没给自己肩上的伤口上药,她对着镜子又看了一会儿这枚牙印,而后才打着哈欠,径直变成一只雪白的九尾狐狸,姿态轻巧地跳上床榻,把自己团进锦被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夜风从敞开的窗里飘了进来,床幔轻轻摆动,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只睡得软乎乎的狐狸平摊在床上,成了一张柔软的狐饼。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城主府里便开始有说话声响起,绝大部分的修真之人都不需要休息,像江秋渔这样贪睡的,说出去都要被骂一句懒惰。
江秋渔被四周响起的脚步声吵醒,她打了个哈欠,几条大尾巴团了团,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狐球,两只黑爪子无意识地踩了踩身前的锦被,踩出了凌乱的梅花印记。
昨天晚上睡的不是特别好,江秋渔久违地做了个梦,梦到了在不忧城时的经历。
先是灯火中的闲逛,她缠着林惊微,拽着对方的衣袖叫她师姐,林惊微羞得耳骨通红,却纵容她胡乱打趣自己。
当时江秋渔且处于局中,心里想的只有死遁,那一次从表面上看,是她缠着林惊微,实则当时的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林惊微身上。
在这一次的梦境中,江秋渔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清楚地从林惊微眼里看见了浓浓的情意。
她仿佛是陌生的第三人,眼睁睁地看着林惊微在人群中穿行,神色焦急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林惊微的衣袖扫过江秋渔的指尖,江秋渔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可林惊微已经背对着她走远了,徒留她一个人站在来往的人群中,神色微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身后依稀响起林惊微的呼唤声,江秋渔知道,当时的她正站在某一处屋顶,静静地看着林惊微的身影。
这一场梦境十分凌乱,后面又是成亲当日的场景,江秋渔从梦中清醒的时候,脑袋还昏沉沉的,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尾,头上两只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忽然听见了一声极细的风声,仿佛是有人破空而行,正往她这边赶来。
江秋渔慢悠悠地变回了人身,被锦被捂得暖呼呼的耳朵和尾巴收了起来,她倚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看向门口。
片刻之后,一道玄色的人影推开门,出现在了江秋渔的视线中。
果然是林惊微。
这人今天明显换了一身衣裳,但袖边的扶桑花依旧开的艳丽,一身衣裙低调中透露着奢华。
江秋渔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只觉得如今的林惊微与从前极不一样。
她在脑海中思索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
从前林惊微穿黑衣时,虽然也一副面色冷淡的模样,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可如今她面带阴郁之色,眼里死气沉沉的,一袭黑衣像寡妇装一样。
简而言之,现在的林惊微一看就是死了老婆。
啧。
在江秋渔的注视中,林惊微面色冷沉地走了过来,在她身后,房门被魔气卷着关上了。
江秋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即便是面对林惊微森冷的目光,也依旧弯着唇角,毫不紧张。
“清蘅君原来还有偷闯女子闺房的喜好?”
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林惊微耳朵一动,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床榻,忽然在一旁的锦被上发现了两个小窝,看着像是梅花的形状。
除此之外,她还眼尖地看见了一根白毛。
一想到阿渔昨晚很有可能变回了狐狸的原形,就趴在锦被上呼呼大睡,林惊微的心便软成了一汪热泉,沸腾汹涌。
只是表面上,她依旧装得十分冷淡,暗色的眼眸中无波无澜,直勾勾地盯着江秋渔瞧。
江秋渔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块手帕,她一手抓住身前的锦被,另一只手捏着手帕掩住自己的唇,轻声咳了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清蘅君,你大清早闯进我的房间,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惊微紧了紧手指,她明知道江秋渔是在故意装弱,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抹担忧之色。
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实话,总是骗她,可林惊微甘之如饴,她在意的从来都是江秋渔不肯一直骗她。
只要阿渔愿意呆在她身边,哪怕是哄她的,她也心甘情愿。
林惊微再忍受不了下一个二十年。
阿渔不愿意跟她相认,林惊微也愿意陪她玩,可这一切的前提是,阿渔身边没有其他觊觎她的人。
想到这里,林惊微碾了碾自己的指尖,眼里划过了一抹冷意。
她不答话,只在桌前坐下,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江秋渔的脸上挪开,眼里的怀念之色那样明显,仿佛在透过江秋渔看着谁。
江秋渔:哟嚯。
又开始演上了?
她故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眼,似是不解地问道:“清蘅君,昨晚你喝醉了,抱着我叫阿渔,阿渔是谁?”
林惊微蹙了蹙眉,周身魔气溢出,吹得床幔猎猎作响,她冷笑了声,“阿渔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江秋渔垂下眼眸,面上尽是失落之色,“我当然知晓自己不配,你是高高在上的清蘅君,而我只不过是一介散修。”
林惊微能看出江秋渔的修为不止元婴中期,阿渔体内的灵力纯净深厚,便是之前的她也远远不及。
她的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而后又抿成了一条直线,眸光沉沉地看着江秋渔,“阿渔是我的亡妻。”
江秋渔掩着唇,眼眸里荡漾着层层叠叠的笑意,清澈纯净,“所以太女殿下与凤桉姑娘口中的故人,就是这位阿渔姑娘?”
她当着林惊微的面提起自己,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之色,“清蘅君昨夜如此,也是把我当成了她?”
林惊微果然想跟她演替身虐恋情深的剧本。
难不成这也是从洛希月等人的身上得到的灵感?
林惊微不说话,只定定地审视着她。
江秋渔戏瘾犯了,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原来清蘅君不杀我,只是因为我这张脸与你的亡妻有几分相似。”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在林惊微反应过来之前,又幽幽地说道:
“清蘅君对亡妻可真是情深义重,但不知像我这般的人,还有多少?”
林惊微方才还能故作镇定,直到听见这句话后,她的腰背下意识地挺直了,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地同江秋渔对视。
阿渔是在问她,是否还曾对其他与她长相相似之人心软?
林惊微回想起那些被自己扔进无尽深渊的人,眼眸眯了眯,只是眼下房间里光线昏暗,极好地藏住了她的异样。
阿渔是不是吃醋了?
林惊微的心里很是受用,脸上却露出了嘲讽之色,她勾了勾唇角,“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以亡妻的身份,还是,替身?
江秋渔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尾,林惊微表现得越冷淡,越显得她无辜又可怜,坐在床边垂泪时,仿佛真的受尽了委屈。
这一幕让林惊微有些恍然,回想起自己与江秋渔一同看话本子的时光,那时她对两人亲身演绎话本子一事一直十分抵触,不是不喜欢,而是太过羞涩,怕自己不能让江秋渔尽兴。
没想到到头来,她却主动编出了这么一个故事,想要用层层陷阱,留住阿渔。
她的阿渔。
林惊微站起身来,步步靠近江秋渔,身影仿若牢笼,将江秋渔困在方寸之间,不得逃脱。
江秋渔放松身体靠在床边,仰头望着她,殷红的唇角微弯,眼眶却还残留着一圈湿红,泪盈于睫。
林惊微在床边站定,伸手捏住了江秋渔的下巴,微微用力,逼迫江秋渔直视自己。
“我见过很多与阿渔长相相似的人,毫无疑问,你是最像的那个。”
林惊微演起戏来也能面不改色,她捏着江秋渔的下巴,身上的魔气也隐隐缠在了江秋渔身上,有一缕魔气有意无意地蹭过锦被上那两个小小的窝,将那根雪白的毛发卷着藏了起来。
江秋渔不适地蹙起眉头,“清蘅君,你这话是何意?”
林惊微扯着唇笑了声。
“我要带你一起回魔宫。”
江秋渔双眸微亮,这不是正合她意吗?
林惊微:……
林惊微琢磨着,阿渔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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