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虽然兴冲冲地要收江芷桃为徒,但江芷桃此时毕竟只是个孩子,魔尊也没那个耐心去照顾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小孩,于是兴奋劲过了之后,她很快又叫来姣玥,把江芷桃扔给了对方。
“你先好好照顾着她。”
跟方才对待江婠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姣玥也知道这是魔宫未来的少主,尊上以前可从未起过收徒弟的心思。
她抱着孩子正要出去,怀中的江芷桃却不知为何,忽然啼哭起来,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委屈。
姣玥颇有些无措,她也不曾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生怕魔尊怪罪自己,赶紧抱着孩子跪了下来。
“请尊上恕罪。”
魔尊倒还不至于为这么件小事惩罚她,且在她心中,哭两声没什么,江芷桃可是要做她徒弟的人,日后修炼起来,还有的她哭呢。
只是江芷桃方才一直很乖,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咧着嘴哭得很伤心。
魔尊凑过去一看,发现江芷桃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哭。
她顺着江芷桃的视线看过去,那人正眼含醉意地把玩着茶杯,垂下的青丝披散在肩头,在烛光的照耀下,那张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动人。
原来是在看姐姐啊。
魔尊顿时来了兴趣,她虽然认了这孩子为徒,可这孩子似乎对江秋渔的兴趣更大。
“姐姐,要不之后还是你来教导她吧。”
江秋渔摇了摇头,“把她带出去吧。”
就算江芷桃跟她确实有一段师徒缘,那也不是跟她,而是几百年前的魔尊。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她把江芷桃从江桥镇带进魔宫,魔尊兴许也不会收她为徒。
这其中的先后顺序着实有些复杂,江秋渔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不愿多想。
魔尊见她兴趣缺缺,只好按耐住了跟她一起教导江芷桃的心思。
她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如江秋渔,这人若是愿意指导江芷桃,以江芷桃的天资,未来极有可能飞升成仙。
不过一切的前提还得是江秋渔愿意,只要她不想,便没人能逼迫她。
姣玥刚才听见魔尊叫了一声姐姐,可这房间里分明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口不能言的孩子,姣玥心中顿时一激灵,难道这房里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怪不得尊上吩咐她准备三副碗筷。
姣玥得了魔尊的吩咐之后,赶紧抱着孩子出去了。
屋内的魔尊见江秋渔不愿再动筷子,于是问道:“姐姐今天晚上准备在何处歇息?”
青霜殿内就一张床,虽说这张床很大,睡她们两人绰绰有余,但魔尊不确定这人是否愿意相信自己。
江秋渔放下手中的茶杯,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就在这里。”
“那我……”魔尊着实不太想离开自己温暖的大床。
江秋渔没空去猜她究竟在想什么,反正也不过是那些事情。
“随你。”
魔尊刚露出喜色,就见江秋渔已经替自己施了净身术,准备要安歇了。
魔尊赶紧凑了过去,笑嘻嘻的,“我还是头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呢。”
她见江秋渔的脸上似有疲惫之色,难得殷勤了一回,准备替她宽衣。
可她才刚伸出手,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江秋渔的腰带,眼前的景物就忽然变大,魔尊猝不及防,被自己身上的衣衫蒙了脸。
她好不容易从一堆衣服里钻了出来,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变成了两只爪子。
江秋渔竟然把她变成了一只小狐狸!
魔尊目瞪口呆,“我……”
我又怎么惹到你了?
江秋渔在床榻边坐下,“就这样睡。”
魔尊颇有些不甘心地跳上了床榻,此时的她还稍显稚嫩,身形也比江秋渔要小一些,除此之外,外形上跟江秋渔一模一样。
江秋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一只爪子,翻过来一看,几颗圆滚滚的黑葡萄落在了她的眼前。
魔尊颇有些恼怒,“你自己也有,看我的做什么?”
她被迫变回原形就已经够糟心的了,没想到变回原形之后,还要被这人肆意逗弄。
简直是奇耻大辱!
江秋渔并未在意她紧绷的面色,只是蹙了蹙眉头,低声问道:“为什么别的狐狸都是粉色的爪子,唯独你是黑色的爪子?”
魔尊:……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难不成我还非得跟别人一样吗?”
“再说了,我自生下来起便是黑色的爪子,哪有什么为什么?”
说的有道理。
江秋渔嗯了声,“睡吧。”
魔尊却不依不饶,“难不成你的爪子不是黑的?”
江秋渔不答话,尤带薄雾的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魔尊明白了,“是不是有人也问过你这个问题?”
江秋渔还是不说话,算是默认。
魔尊啧了声,“那人可真是莫名其妙,跟她有何关系?”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该不会是我未来的道侣问的吧?”
猜对了。
魔尊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摇晃着自己的七条尾巴,在床上绕了好几圈之后,才又开口道:“难不成她不喜欢黑色的爪子?”
江秋渔这人从来都算不上大度,林惊微当初不过随口一问,她却记了很久,逮着机会便要打趣林惊微。
此时魔尊问起,江秋渔才回想起来,她每回这样问林惊微的时候,林惊微都会认真而郑重地告诉她,她不喜欢别的狐狸,只喜欢江秋渔。
林惊微是再清冷自持不过的一个人了,却总能被江秋渔逗到面颊微红,可她即便再难为情,也还是会对江秋渔说情话。
江秋渔以为这些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可过往的每一幕却都能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原来那些事情,不止林惊微记得,江秋渔同样也没忘。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跳跃的烛火上,眼神里渐渐多了一些魔尊看不透的东西。
魔尊想了想,“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自己回去的不及时,她会生气?”
原本是这样的。
可是此时此刻,江秋渔心中的怜惜却大过了担心。
她想,自己真正担忧的不是暴怒的林惊微会对她做什么,而是林惊微醒来以后发现她不见了,连封信都没留,一定会很难过。
那人如今的性子本就暴躁易怒,还喜欢伤害自己,时常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要是她又误会江秋渔抛下了她,还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
江秋渔不怕林惊微伤人,也不怕林惊微生她的气,她只是怕,林惊微会伤害她自己。
想到那只伤痕遍布的手,江秋渔抿了抿唇,面上的神色越发淡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隐隐的水光,不让外人窥见分毫。
时至今日,江秋渔终于愿意坦白自己的心迹,她对林惊微并非完全逢场作戏,在她诱哄林惊微对她动心的时候,她也对林惊微动了心。
只是从前的她总不肯承认这一点。
但她能嘴硬,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她会在任何时候想起林惊微,心中对林惊微也并无多少怨怼之情,在看见林惊微受伤时,也是愤怒心疼大过了震惊,所以她才拐着弯地不许林惊微再自虐。
江秋渔知道自己的性子太过别扭,也许这些话她永远都不会对林惊微说起,她的感情总是藏在某些细节处,不肯轻易让人看穿。
只是即便再喜欢林惊微,既然能也从不曾失去理智。
按照她一开始的打算,在寻到答案之后,江秋渔会把神器带走,然后再去十八层暗狱见付星逸。
之后她还是会一个人离开,毕竟林惊微就是个定时炸弹,带上她的确不方便。
但江秋渔不会不告而别,她一定会把林惊微哄开心,让林惊微不必为她担忧。
她没想过再逃离林惊微,让她永远都找不到自己。
可眼下,事情的发展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即便是江秋渔这般算无遗策的人,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日江秋渔便同魔尊一起离开了魔宫。
她们乘坐的是江秋渔的飞舟,魔尊打量着眼前这艘奢华的飞船,啧啧两声,“将来的我可真有钱。”
便是江秋渔这般挑剔的人,也难得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不错。”
她第一次进入青霜殿里的秘密洞府时,也被里面藏着的东西吓了一跳。
实在是太多了,数不清的天材地宝被随意堆在石屋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能闪瞎人的眼睛。
不过昨晚江秋渔进入密室时,却发现里面堆放的东西并不多,约莫只有将来的三分之一,想来在之后的几百年里,魔尊应当十分努力。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魔尊指不定还要嫉妒一番,可一想到这人是将来的自己,魔尊便乐得合不拢嘴。
不愧是她。
两人并不着急赶路,魔尊许久未曾离开魔宫,这一趟全算作游玩了,江秋渔也借着这个功夫,仔细了解了一下魔族与人族的关系。
魔尊第一次听见这话时,还颇为奇怪,“难不成将来的我改变了主意,准备吞并人界?”
江秋渔摇了摇头,面色越发冷淡严肃了些。
在天道编写的剧本中,魔族肆意残害人族的性命,弄得人人惧怕憎恨魔族,天下正道修士无不以斩杀魔族为己任。
若非如此,林惊微也不可能身负重任来到她身边。
可是在这里,江秋渔多番了解之后发现,如今的人族对魔族根本不甚了解,魔族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
虽然人人都说魔界的那些魔物凶狠残暴,却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若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偏偏就连许多的正道修士也不曾听说过。
魔尊见她怀疑自己,还颇为不高兴,“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手下的魔物虽然长相是丑陋了些,却一直安守云照大泽,从不曾侵扰进犯人界,更别说残害人命了。”
“那四位魔君的性命皆掌握在我手中,他们若是不多加管束自己手下的魔物,被我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且云照大泽外有阵法限制了高级魔物的出行,它们根本没法离开云照大泽,又谈何残杀人族?”
即便是有低等级的魔物逃了出去,可这天底下修士那么多,那些魔物若是真敢作乱,他们定能轻易将之斩杀,又岂会任由魔物为害一方?
魔尊直到此时都还不知道,江秋渔并没有这些记忆,她以为此事江秋渔应该心知肚明,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
“是我日后改变了主意,还是魔界中出现了叛徒?”
她觉得自己应当不可能改变主意。
魔尊对称霸三界并无兴趣,她只想守着自己的魔界,努力勤勉地修炼,争取早日飞升成仙。
既然能好好的修炼,为什么要杀人?
造下的杀孽越多,将来飞升时的雷劫便越凶险,魔尊明白这个道理,断不可能拿自己的仙途开玩笑。
所以定是魔界中出现了叛徒,打着她的旗号为祸人间,坏了她的名声不说,还害得她遭受众人围攻。
所以将来的她才不得不假死逃脱。
魔尊越想越觉得十分合理,“你告诉我,那叛徒是谁?我现在就了结了他。”
江秋渔显得格外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魔尊大概也知道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真相,便准备等自己回去之后,再让信得过的下属去仔细调查一番。
她最恨被人背叛!
端看未来的自己如此强大,却仍然被逼得不得不用假死的法子逃脱,便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惊险。
一想到自己会经历这些破事,全因某人的背叛,魔尊便恨得牙痒痒。
那人最好躲得远远的,千万别被她揪出来,否则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怒意!
大概此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仅仅是有人背叛了她,还因为这背后有天道的操纵,她的死是必然的。
江秋渔越是越了解,对天道的厌恶和恨意便越深。
她为了让林惊微杀了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仅弄出了江婠这个假魔尊,还故意让魔族与人族对立,从而逼得林惊微不得不对她拔剑相向。
若不是它,或许她与林惊微也不会成为你死我活的宿敌。
她们也许会在某一天相识,然后成为一对惺惺相惜的好友,一同赏景饮酒,对谈诗词歌赋,闲时还能过上几招,彼此将对方当作此生唯一的知己。
她们不必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在醉意朦胧时,她还能勾着林惊微的下巴,戏谑地唤她一声仙君。
即便是要相爱,也不是两个人的逢场作戏,而是水到渠成,彼此都有意,便只是对望一眼,也能生出绵绵的情意来。
一起逛夜市的时候,她不会再松开林惊微的手,留她一人在人群中慌乱地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等到结契大典时,她也绝不会再骗林惊微,她们会在千万人的祝福声中,约定彼此要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在一起。
喝交杯酒的时候,她更不会故意敷衍林惊微,对她百般提防,她一定会盯着林惊微的眼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们本可以拥有那么多数不尽的幸福岁月,可以潇洒地做一对恩爱道侣,而不是在厮杀声中,非得斗个你死我活。
天、道!
江秋渔咬紧牙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的身子靠在窗边,整个人仿佛要化成一阵风离去,背影透着一股孤寂感。
魔尊看着这样的她,倒也不好责怪她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距离她几步远的江秋渔忽然闷哼了一声,身子晃了晃,陡然从唇边溢出了一缕鲜血。
魔尊大惊,“你怎么了?!”
难不成是方才她提到了叛徒,又引起了江秋渔的伤心事,这人被活活气到吐血了?!
江秋渔睁开眼,用手背擦去了自己唇边的血迹,嗓音微哑:“没事。”
魔尊打量着她的脸色,总觉得下一瞬间,这人便要提着剑去杀人了。
看来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没看她不仅被气到吐血,眼里更是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吗?
从见面到现在,江秋渔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不能让她有所动容,魔尊还是头一次见她将自己的真实心情表现在了脸上。
她打了个寒颤,看着江秋渔格外难看的脸色,嘴唇动了动,安慰道,“没关系,咱们不是还活着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江秋渔咽下喉间的腥甜气息,心口里的恨意却愈浓,她冷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
天道害她至此,她是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对方的!
她跟天道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的仇敌!
见状,魔尊也不好说什么了。
她转移话题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清河剑派了,你要隐藏身形吗?”
江秋渔摇了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魔尊心想也是,她跟贺云歧应该只能打个平手,但江秋渔修为高深,打贺云歧,不就跟成年人对付三岁的稚子一般轻松简单吗?
两人在清河剑派的门口停了下来,清河剑派的正大门外有一条千阶石梯,据说每一个前来拜师的人都要走一遍这石梯,走的距离越远,用时越短的人,天赋就越高。
这已经是修仙文的基础设定了,江秋渔并不觉得惊讶。
魔尊回头望着这千阶石梯,“我未来的道侣应该是用时最短的那个人吧?”
江秋渔嗯了声。
林惊微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修炼天赋之高,无人能出其右。
魔尊对那人越发好奇,但她也知道,江秋渔不可能告诉她,只能先忍下心中的期待,“咱们走吧。”
清河剑派有护山大阵,魔尊不敢硬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秋渔身上。
江秋渔打量着面前的高大建筑,门外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写着清河剑派四个大字,据说是门派的第一任掌门用自己的剑刻出来的。
此时正有几名弟子守在门外,估计是见无人来访,这几名弟子的神色并不严肃,还在小声地交谈着。
他们对自己的护山大阵格外自信,这天底下还有谁能破得了清河剑派的阵法?
江秋渔不准备打草惊蛇,只能绕开阵法的死局所在,没费多少功夫,便带着魔尊进入了门派之中。
魔尊头一次感受到抱大腿的感觉,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颇为兴奋。
“据说清河剑派内还藏着一件神器,咱们待会儿不如把它也带走吧?”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魔尊是万万不敢说出这种话来的。
可是谁让她还有一个实力强盛的姐姐呢?
被别人护在身后,魔尊可能还会觉得羞耻,可被自己保护,就只剩下快乐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就算她不说,江秋渔也准备这么做。
她要用第三件神器来布阵。
“嗯。”江秋渔头一次来清河剑派,还不太分的清方向。
魔尊一锤定音,“那咱们先去会一会贺掌门。”
掌门所住的青竹峰位置最好,灵力也最纯净深厚,即便江秋渔从未来过清河剑派,也能准确地找出它的所在。
青竹峰上栽种了大量的竹子,行走在石阶上时,耳边能听见竹叶沙沙的响声,清风送来一阵淡雅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魔尊长叹一声,“这样幽静的所在,住的应该是高尚之人,却偏偏便宜了贺云歧这老狐狸。”
江秋渔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他是老狐狸?”
魔尊理直气壮,“你看看这天底下,就没一个人骂他的,可是人人都有缺点,怎么会有人能处处做到完美。”
“我不相信,他一定是装出来的。”
江秋渔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冷着一张脸,此时倒是勾起了一个笑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没错。”
贺云歧这老东西专会装好人,把自己塑造成仙风道骨的修真界第一人,实则心思最是恶毒。
江秋渔总觉得贺云歧似乎知道些什么,天道为了确保林惊微能杀了自己,是不是还给过贺云歧一定的提示?
否则当初在伏岐殿外,他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却并未亲自动手,反而不停逼迫林惊微。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只能死在林惊微的手上。
江秋渔眯了眯眼,提醒魔尊,“你若是看不惯他,待会儿便能出口恶气。”
魔尊双眼一亮,“我明白了。”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她跟贺云歧实力相当,怕打草惊蛇,故而只能忍下心中的厌恶,以大局为重。
可江秋渔这话分明是在告诉她,不必在意之后的事情,就算真的打起来,她也会出手相助。
魔尊磨拳擦掌,准备待会儿就好好地揍贺云歧一顿,一定要打到尽兴才行。
有江秋渔在,这一路上她们如入无人之境,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之下,进入了贺云歧的房间。
房里空无一人,魔尊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江秋渔眉头紧皱,“嗯。”
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贺云歧受伤了?
他才接任清河剑派掌门不久,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着熟悉事务,根本没有机会同别人打斗,又是何时受的伤?
如果不是贺云歧受了伤,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一股血腥气?
且江秋渔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淡淡的令她不喜的气息,仿佛在哪里见过。
贺云歧没在房间里,但江秋渔总觉得对方必定就在青竹峰。
“这房间里面应当还有密室。”
魔尊打量了半晌之后,肯定道。
“嗯。”
江秋渔也认真观察起房间内的布置装饰,她的神识比魔尊强大太多,很快就发现了贺云歧做的伪装。
“跟我来。”
江秋渔将手放在了墙上,指尖淡淡的灵力流动,墙面上陡然亮起了一阵白光,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白光消散之后,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洞,里面黑漆漆的,瞧不见一丝光芒。
就在石门出现的那一刹那,魔尊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什么味道,太臭了。”
江秋渔没说话,只默默屏息凝神,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要是林惊微在的话,肯定会挡在她身前,替她驱散这些味道,可惜现在自己身边只有一个魔尊,指望她是不可能了。
魔尊还不知道自己被她嫌弃了,跟在她身后走进了石道中。
两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她们进来之后,石门也默默关闭了。
江秋渔越往里走,那股熟悉的感觉就越强,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魔尊也回过味来,“这密室里怎么飘着一股魔气?”
且这股魔气极为阴冷,带着隐约的腐臭气味,即便魔尊常年修魔,也对这股味道颇为不喜。
江秋渔勾了勾唇角,眼里却是一片冷意,“看来这贺掌门,比我想的还要厉害的多。”
魔尊听出来了,江秋渔并不是在夸贺云歧。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还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意。
看来在将来,贺云歧果然还是跟她成了死对头。
魔尊更想揍他了。
江秋渔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愤怒,是因为方才她终于回想起来,这股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在不忧城时,江秋渔曾夜探城主府,在城主府的佛堂里面,发现了一尊诡异的佛像。
那佛像面目丑陋,不仅能够操纵魔气,还能操纵腐烂的尸体攻击旁人。
此时萦绕在空气中的那股魔气,与当初她在佛像身上感受到的魔气一模一样!
难不成那尊诡异的佛像,竟是出自贺云歧之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江秋渔方才说贺云歧真厉害,也并未说错。
她在不忧城见到那尊佛像之后,曾特意派人去调查过此事,却并未调查出什么眉目来。
江秋渔还以为这东西应当是禾莺搞出来的,没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贺云歧的手笔。
魔尊也发现了她的脸色格外难看,她理智地没有询问,未来定是发生了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很可能跟贺云歧有关。
还有这股魔气,贺云歧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阴邪之物?
堂堂清河剑派的掌门,竟然入魔了不成?
江秋渔用障眼法将自己与魔尊的气息尽数收敛,贺云歧并未发现二人的存在,此时正在密室中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江秋渔才刚走到密室的门口,便看见有一座高大的佛像立在屋子正中间,佛像面貌丑陋,张着血盆大口,果然跟她之前在不忧城内看见的那尊佛像一模一样。
这尊佛像立在高台之上,周围环绕着一圈血红的水,里面漂浮着残肢碎块,江秋渔清楚地看见了一只人手。
这场景与她发现血狱莲时的场景略有些相似,可此时屋内的阴邪之气却比当时还要浓郁的多。
贺云歧浑然不知,有两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仰头望着这尊巨大的佛像,面上露出了笑容。
有了这东西,他便能顺利地挑起修真界与魔界的大战。
贺云歧想要魔尊手中的那两件神器,可他知道,只凭他自己是斗不过魔尊的,他需要旁人的帮助。
可魔界与修真界井水不犯河水,贺云歧即便有心想要攻打魔界,却也没有正当的理由。
他原本不想用这一招的,可是那魔尊实在狡猾至极,大部分时候都呆在魔界修炼,根本不愿意踏出云照大泽,贺云歧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魔尊啊魔尊,谁让你不识好歹呢?”
贺云歧叹息般地笑了一声,“有了这东西,你便是不想交出神器,也不能了。”
距离他几步远的魔尊呸了一声,“这老狐狸果然不安好心!”
谁能相信,堂堂清河剑派的掌门,竟然比魔尊还要像修魔之人?
江秋渔听清了贺云歧方才的那句话,至此,总算将剧情理顺了。
在真实的世界里,魔族并未侵扰人族,魔尊也并不想残害人命,她一心只想修炼成仙,人族提到她时,也并未将她当做残暴凶狠之人。
贺云歧从很早便开始密谋夺取神器,但他不想被外人察觉他的意图,又清楚自己没有理由针对魔界,便干脆弄出了这尊诡异的佛像,想要借着佛像的手,诱骗他人入魔。
江秋渔想,他很有可能成功了。
因为魔尊常年呆在魔界,并不知晓外界究竟发生了何事,贺云歧又做的极为隐蔽,他在修真界中的名声向来很好,旁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所以尽管魔尊再三约束魔族,天下修士却还是被骗了,以为魔族无恶不作,在贺云歧的有意引导之下,人魔大战终究还是难以避免。
或许正是在这场大战中,魔尊不敌林惊微,但她并未真正死在林惊微的剑下,而是侥幸逃脱,灵魂逃到了现代。
但江秋渔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她不曾猜到的地方。
但不论怎样,至少她现在已经明白了一部分真相。
一想到贺云歧当初是怎样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义正言辞地指责她,江秋渔就觉得尤其恶心。
贺云歧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苍生,可真正残害天下苍生的,不也是他吗?
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把无辜之人当成自己的棋子,甚至杀害了不少的人族,光是这血池里漂浮着的,就有无数具尸体。
真正该死的人,分明是贺云歧!
江秋渔祭出了自己的似雪剑,魔尊见状,也赶紧拿出了金丝缕。
江秋渔正要提剑冲上去时,头顶忽然响起了阵阵雷鸣声,带着极强的威压,仿佛在警告些什么。
江秋渔陡然感觉自己身体一沉,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脚也像是被钉住似的,再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她咬紧牙关,心知此时定是天道出了手!
天道不允许她改变剧情!
她要是这时候毁了佛像,贺云歧的计划便再无法施展,后续剧情自然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是因为她是外来之人,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难道她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云歧为非作歹?!
魔尊的修为不如她,此时感受到的压迫感更强,当即吐出了一口热血。
江秋渔权衡片刻之后,只得带着魔尊先退出了密室。
贺云歧也终于察觉到了二人的存在!
他大惊之下,赶紧追了出去。
“是谁?!”
只有江秋渔和魔尊受到了雷声的影响,贺云歧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之处。
江秋渔握紧了手中的剑,“你先不要出手。”
她让魔尊隐匿身形,随后自己对上了贺云歧。
自从退出密室之后,江秋渔便感觉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天道果然不允许她毁了佛像!
既然如此,那贺云歧想必也不能死了。
江秋渔对天道恨意又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总有一天,她要将自己的满腔恨意尽数发泄在天道身上!
贺云歧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又是清河剑派的掌门,将佛像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以为绝无第二人知晓,谁知却有人偷偷闯进了他的房间,他还丝毫不曾察觉!
若不是方才的那一阵雷声,恐怕他便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人手中了!
贺云歧心中又惊又怒,对江秋渔充满了忌惮。
“阁下是何人?”
江秋渔不理他,纵身一跃,挥剑冲了上去。
贺云歧大惊之下,赶紧调动灵力抵挡,同时释放了一道信号弹,让其他人赶来应敌。
“清河剑派岂容你放肆!”他也使出了自己的本命剑,与江秋渔战在一起。
江秋渔回想起了当初在魔宫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用杀阵将自己打成重伤时的模样。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江秋渔下手时毫不留情,虽然不曾要了贺云歧的命,却也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在他身上留下了数不尽的伤口。
就当是报断尾之仇了!
贺云歧满身鲜血,他的一条腿断了,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勉强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大口地喘着气,不肯倒下,望向江秋渔的目光里,更是带着浓烈的仇恨和杀意。
贺云歧这辈子从未如此狼狈过,他颇有修炼天赋,拜入上一任清河剑派掌门门下,又顺利地成为了清河剑派的现任掌门。
贺云歧自诩为修真界第一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伤成这样!
江秋渔抖了抖剑尖上的血,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目光阴沉地看着贺云歧。
“想杀我?”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在贺云歧不甘又警惕的注视中,慢悠悠地道:“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贺云歧,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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