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渔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林惊微,毕竟这只是她的个人想法,再者,她总觉得林惊微也并非毫无意识。
也许这人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两人将壁画看完之后,沿途又仔细搜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顺着原路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这座禁地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尸骸,说它是吃人的魔窟也不为过。
这些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各异,但最后都葬身于此,就连阿雪的父亲莫兰慎也不例外。
江秋渔在心头感慨了一句,不过修真本就如此,为了夺得天材地宝,哪怕明知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些人也依旧不会放弃。
端看谁棋高一招罢了。
莫兰谨将江秋渔和林惊微赶入禁地之后,并未完全放心,而是派了几个弟子守在禁地入口处。
如今距离两人进入禁地,已过了整整七日。
莫兰谨几乎能肯定,她们已经死在了禁地中。
这七日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真正的莫兰忆不知所踪,城主夫人几乎哭瞎了眼,莫兰谨却毫无心疼之意,很快便立了莫兰赫为新的少城主。
莫兰赫接管少城主府的第一天,便将府中所有的美人都给赶了出去。
寒雪城内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伪装成侍女的阿雪也更加谨慎。
莫兰忆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但莫兰赫还算有几分真本事,若是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阿雪只有死路一条。
可她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玖仪,只知道玖仪在寒雪城中,阿雪整个人瘦了一圈,心中对莫兰家的仇恨越发浓烈。
江秋渔便是在这时找上了她。
阿雪看见她的时候,差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渔姑娘!”
这位阿渔姑娘不是已经死了吗?
江秋渔拉着她站在假山后面,有林惊微在,旁人即便是从她们身旁路过,也无法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此事说来话长。”江秋渔打量着她的装扮,一副吃惊的模样,“我从狐族出来,听说玖仪不见了,是真的吗?”
怪不得她们会出现在此。
阿雪并未完全相信江秋渔的话,可她也无法从江秋渔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听了这话之后,阿雪满脸痛苦,“是真的。”
江秋渔沉下脸来,“我在明望宗寻了玖仪的贴身物件,一路追踪到此,却在寒雪城中失去了她的踪迹。”
“明望宗已经乱了,他们怀疑是魔族掳走了玖仪。”
江秋渔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戒中寻出一块手帕递给阿雪。
阿雪一看见这块手帕,顿时红了眼睛,这是她亲手为玖仪做的,上面还绣了一只小小的雪狼。
江秋渔方才说的那番话纯属胡诌,她根本没去过明望宗,这手帕是她那日在寒雪城中见到玖仪时,随手从她身上取下来的。
见阿雪哭红了眼,江秋渔叹了口气,“玖仪叫我一声姐姐,我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
“魔界近日也不算太平,轻易不能再与正道为敌。”
江秋渔这是在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阿雪虽然觉得她并未完全说实话,却也想不到江秋渔早
就来了,还进了城主府中的禁地。
她知道江秋渔修为高深,林惊微更是深不可测,有这两人在,玖仪一定不会有事!
“阿渔姑娘,林姑娘。”阿雪忽然双腿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求求你们救救玖仪!”
江秋渔正准备伸手拉起阿雪,林惊微便先挥出一道魔气,扶着阿雪的身子站了起来。
“你放心。”她的脸色平淡自然,“我与阿渔正是为此而来。”
这两人的演技一个比一个精湛,阿雪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选择相信江秋渔和林惊微,毕竟以她的能力,压根没法同莫兰谨抗衡。
江秋渔佯装毫不知情,将大概情况问了一遍,阿雪知道的还没有她多,但江秋渔还是听的很认真。
末了,江秋渔思索半晌后,才道:“依你所言,掳走玖仪的,兴许不是莫兰家的人。”
阿雪心口一惊,她心中其实早有猜测,方才看见江秋渔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阿雪甚至觉得,这一切兴许都是江秋渔的计谋。
可江秋渔表现得如此大方,阿雪又不确定了。
毕竟她实在想不到,江秋渔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身为魔界之主,能看得上莫兰家的这点东西吗?
阿雪强压下心底的疑惑,面上顺势露出了茫然之色,“阿渔姑娘何出此言?”
“莫兰谨夺走了属于你父亲的城主之位,又再三追杀你,对你恨之入骨。若真是他设计引你前来,必定时刻关注着你的动向,以你跟他之间的修为差距,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虽然江秋渔这话说的的确很打击人,但阿雪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
这也是她心中所想。
引她前来的,不是莫兰家的人。
但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不仅知晓她与莫兰谨的恩怨,还特意设计将她引到北陆寒域,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惊微安静地站在一旁,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面容上不施粉黛,却唇红眼黑,眉眼尤其精致漂亮,如同一副水墨画,有着独特的韵味。
阿雪完全没怀疑过林惊微。
虽然如今的林惊微凶名在外,早不如从前那般受人尊敬,但阿雪一直记得林惊微是如何热心地帮助自己追求玖仪,清蘅君入魔又并非自愿,玖仪下意识地认为,林惊微是好人。
好人·林惊微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此事不急,咱们不妨先找个地方坐着聊。”
“有阿雪在,定然能更快找到玖仪。”
阿雪点了点头,她并非真心想留在少城主府,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罢了。
既然江秋渔和林惊微已有把握,阿雪便干脆跟着她们离开了少城主府。
三人靠着障眼法,在少城主府中如入无人之境,走到大门口时,却正好撞见莫兰赫被一群人拥簇着,满脸得意地往里面走去。
排场可真大。
江秋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阿雪,这人的脸色果然不怎么好看。
江秋渔状似不经意地咦了一声,“阿雪,先前你说,有人顶替了莫兰忆的身份,不知这真正的莫兰忆去哪儿了?”
阿雪摇了摇头,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变
得极为难看,嘴上冷笑了一声,“莫兰谨这人向来卑鄙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个不受宠的女儿罢了,兴许她早就已经把人给杀了。”
她果然很了解莫兰谨,江秋渔知道,她是想起了她父亲的事情。
毕竟莫兰谨当初也是这样对莫兰慎。
“你不想报仇吗?”江秋渔问她。
阿雪抿了抿唇,“我怎么会不想?”
亲眼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父亲也失踪在了禁地中,就连她自己,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被玖仪捡了回去。
她做梦都想报仇。
江秋渔回头看了一眼莫兰赫等人的背影,“你若想报仇,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阿雪深知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江秋渔,“为什么?”
江秋渔反手握住了林惊微的手,感慨道:“看着你,就好像看见了当初的我。”
阿雪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当年那场大战,却也能从旁人的描述中想象出当时的场景,江秋渔能死而复生,毕竟也是经历了重重艰险。
她冲江秋渔抱了抱拳,“阿渔姑娘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愿为阿渔姑娘当牛做马,以报您的大恩大德!”
当、牛、做、马。
林惊微听见这个熟悉的词之后,面色微变,“不需要你当牛做马。”
“待你成为北陆寒域的新主,将来若再有冲突,你别帮着旁人对付我与阿渔,便足够了。”
阿雪心底微惊,从前她也是想过那个位置的,毕竟她的父亲是上一任城主,当年测过血脉之后,她亦是这一辈中血脉最为纯净之人。
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她还能成为北陆寒域的新主吗?
阿雪转头对上林惊微的视线之后,只觉得心底发寒,但同时又多出了一股莫名的信任。
清蘅君从来不说假话,她说能行,便一定能。
事不宜迟,江秋渔等人随意找了间客栈,随后林惊微便向阿雪要了两滴指尖血。
她的神色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她其实就是这幕后的主导之人。
没有人比林惊微与江秋渔更清楚,玖仪究竟身在何处。
几息过后,林惊微用魔气燃尽手中的符箓。
“跟我来。”
阿雪不疑有他,当即跟了上去。
卫封一早
便得了吩咐,特意伪装成旁人的模样,守在院中,等几人到了之后,他便装出大惊的模样,拎着武器向林惊微冲去。
虽然林惊微并未提前吩咐,但卫封早在心中考虑过了。
首先,他肯定是不敢对尊上出手的。
即便他敢,殿下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其次,那个叫阿雪的雪狼妖修为太过低微,卫封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将她打死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向林惊微下手。
可林惊微是何人?
她积威已久,卫封往日里只是看见她,便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更别说同她交手了,勉强撑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便被林惊微一掌打落,匆忙逃跑了。
江秋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这里并不是演的。
林惊微收了招式,虽然与那神秘人大战了一场,她却浑身不染纤尘,就连一头青丝也不见丝毫凌乱之相。
“我在他身上留下了魔气,他跑不远。”
林惊微惜字如金,勉强解释了自己为何没有追上去。
阿雪并未起疑,她快步走到房门口,一把推开房门,入眼便是玖仪昏睡不醒的模样。
“玖仪!”
阿雪双眼一红,赶紧扑了过去,江秋渔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极轻地叹了口气。
林惊微用符箓隔绝了两人的声音后,才抿了抿唇,低声问道:“阿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件事做的不厚道?”
江秋渔心知有的时候形势所迫,她们别无可选,且林惊微并未伤到玖仪,若是换她,也会做出跟林惊微同样的决定。
她冲林惊微无所谓地笑了笑,“厚不厚道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本来就是大反派嘛,大反派做坏事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是彻彻底底的大反派,林惊微是曾经的光伟正主角,后来被她给带偏了。
“这世道好人是活不长的,谁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我们又不需要别人赞美歌颂,即便背负骂名又怎样?只要我自个儿过的舒心就行了。”
比如林惊微,如果不是她修了杀戮道之后,凶名赫赫,以她曾经的身份和她拥有的那两件神器,恐怕她早被人剥皮拆骨,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更别说对那些正道修士来说,林惊微可谓是罪大恶极,她欺师叛道,自甘堕落,每一件都能作为正道修士讨伐她的理由。
幸好林惊微拳头够硬,又杀了几批前来挑衅她的修士,这才震慑住了其他人。
江秋渔越想越觉得,林惊微是真的可怜,没了老婆之后,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家业,不仅要警惕魔界的那些叛徒,还要提防觊觎神器的正道修士们。
开了十级滤镜的江秋渔压根想不起来,林惊微欺负别人时,是何等凶残可怕。
她伸手摸了摸林惊微的细腰,心疼的不行,“小可怜。”
林惊微唇角微勾,伸手替江秋渔拿下头顶的一片落花,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柔和笑意,“阿渔是好人。”
所以坏事都交给她来做,她的阿渔合该干干净净的,受到所有人的喜欢。
江秋渔笑得越发明媚,也只有林惊微觉得她是好人了。
这难不成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江秋渔正想说些什么,视线忽然被林惊微挂在腰间的荷包吸引了,她记得林惊微之前是没有这个荷包的。
“惊微,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
荷包用鲛绡制成,防火防水,上面还挂着漂亮的流苏,江秋渔眼尖,瞥见荷包上还绣了一只小小的狐狸。
她伸手取下了林惊微腰间的荷包,拿在手上把玩着,“还挺好看的。”
林惊微的身体微微绷紧了,面色倒是没变,“我绣的。”
江秋渔乐了,她在脑海中想象着那副场景,那只用来握剑的手,原来还能捏绣花针。
“手艺不错。”
江秋瑜这才想起来,之前她穿的嫁衣也是林惊微做的。
林惊微的视线扫过她手中的荷包,继而落
在了江秋渔的脸上,“阿渔若是喜欢,我也给你做一个。”
江秋渔嗯嗯两声,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期待。
她捏了捏荷包,只觉得里面扁扁的,好像只有几片梅花瓣。
江秋渔本想打开看看,可转念一想,林惊微又没什么瞒着她的,她何必要这样做,说不定反而还会让林惊微误以为她不信任她。
几片花瓣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江秋渔于是又将荷包重新挂回了林惊微的身上,嘴里夸赞道:“很好看,很配你。”
林惊微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我改日做几个更好的给你。”
幸好阿渔没有打开。
林惊微心知,自己方才但凡露出一丝破绽,亦或者是表现出一分对这荷包的在意,阿渔必定会发现她的小秘密。
还好,她赌对了。
她日日将这荷包挂在最显眼处,为的就是今日这一遭。
从此以后,阿渔必定不会再对这荷包起疑,她藏在荷包里的东西,自然也就安全了。
江秋渔哪儿知道那里面不仅放着干花瓣,还藏了几根她落下来的毛毛,若是她知晓了事情的真相,林惊微今日怕是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等阿雪的情绪稍稍稳定之后,江秋渔便用灵力唤醒了玖仪,随后又是好一番叙旧。
末了,江秋渔说:“狐族那边有一位我母亲的故人,如今还病重躺在床上,事不宜迟,咱们先商量一下,该如何名正言顺地替阿雪夺回城主之位?”
莫兰谨虽然将少城主之位交给了莫兰赫,却还没来得及举行庆贺大典,林惊微提议道:“大典那日,正好寒雪城中的长老和世家贵族都在,也能做个见证。”
至于莫兰谨等人,早在那日被围攻之时,林惊微便已经动了杀心,这人万万留不得。
江秋渔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不是什么难事,莫兰谨能狸猫换太子,咱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玖仪听得有点儿懵,“阿渔姐姐,你的意思是?”
江秋渔冲她弯唇笑了笑,“杀了莫兰谨,用傀儡代替他,等到了那一日,再让傀儡当众承认自己的罪行。”
这话若是由别人来说,玖仪兴许还得评价一句异想天开,可从江秋渔嘴里说出来,莫名给人一种十分可信的感觉。
“这件事交给我和惊微,你们且在客
栈里安心等着。”
阿雪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余光瞥见一旁的玖仪时,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秋渔跟林惊微闯进城主府时,莫兰谨正搂着侧夫人,低声说着甜言蜜语。
林惊微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江秋渔的耳朵。
江秋渔:???
林惊微眉头微蹙,“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江秋渔顿时有些心痒痒,林惊微怎么能这么可爱?
林惊微心头对莫兰谨的杀心愈重,不过她尚且还留着一分理智,并未立刻取莫兰谨性命。
莫兰谨正畅想着将来的美好生活,猝不及防被一道魔气击中,当即口吐鲜血,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魔修?!”
莫兰谨神色惊骇地看着林惊微,“你到底是谁?”
江秋渔从林惊微背后走出来,“莫兰城主,好久不见啊。”
“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听见过莫兰忆叫你父亲?”
莫兰谨大惊失色,“是你们!”
这两人竟是那一日被他骗进禁地的那两人!
“你们竟然从禁地里出来了?!”
就连莫兰慎当初都没能逃出来,这两人竟然出来了!
不仅出来了,还毫发无伤。
莫兰谨又惊又怒,暗暗想要调动灵力,却发现自己的一身修为早已不受控制,内府中空空如也,如同从未修行过的普通人一般。
莫兰谨目眦尽裂,“你们到底是谁?!”
她们绝不是他一开始安排的那人。
江秋渔笑眯眯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若不是想让玖仪亲手报仇,莫兰谨早就灰飞烟灭了,哪儿来有力气质问她们?
江秋渔说完,抬脚走向一旁的侧夫人。
莫兰谨拼尽全身力气,挡在她前面,“你们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可她是无辜的……”
“无辜?”
这位侧夫人可一点儿都不无辜。
莫兰谨强忍下心头的恨意,“她只是个弱女子,对你们又没有什么威胁,你能不能饶她一命?”
侧夫人满眼泪花,死死咬紧自己的牙关,不敢出声。
江秋渔挥出一道灵力,莫兰谨的身体顿时如同一张轻飘飘的纸,被她扔在了一旁。
她当着莫兰谨的面,亲手捏断了侧夫人的脖颈,又抓住她想要逃跑的魂魄,用灵力碾碎了。
“你都知道我们是魔修了,魔修做事,向来讲究斩草除根。”
就算侧夫人再弱小又怎样?
她们已经结了仇,难保有朝一日,这位侧夫人不会被付星逸所利用,给江秋渔带来麻烦。
莫兰谨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眼前,又吐了好几口血,看向江秋渔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恨。
江秋渔不仅杀了他喜欢的女子,还当着他的面制作了两具傀儡,同莫兰谨与侧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莫兰城主,多谢你为我想了一个好法子。”
江秋渔为两具傀儡注入灵力,方才还目光空洞的傀儡顿时活了起来,双双跪在江秋渔面前,“主人。”
江秋渔没有避着莫兰谨,当着他的面吩咐傀儡在大典那日自述罪行,气得莫兰谨双眼猩红,再也承受不住,昏死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两人带着莫兰谨离开了城主府,并未引起旁人的察觉。
阿雪没想到她们竟然会把莫兰谨带回来,她真心实意地对着江秋渔与林惊微重重一拜,再起身时,眼里只剩下了汹涌的恨意。
江秋渔把人交给阿雪之后便不管了,至于阿雪究竟会怎样报复他,那是阿雪的事情。
她们只需要等着庆贺大典的到来。
——
卫封那日离开之后,按照林惊微的吩咐,悄悄溜进了狐族。
有苗以苏接应他,事情很顺利。
苗以苏头一次见卫封,若不是江秋渔提前解释过,她必定不会轻易相信卫封。
“阿渔近来如何?”
苗以苏的身子已
经好了大半,面上再瞧不见一丝病态,她心里记挂着江秋渔,即便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苗以苏总还是觉得不安心。
“尊上一切都好。”
卫封躲在赤狐族的领地,正跟苗以苏说着话,耳边忽然听见了一阵悲戚的哭声。
“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卫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苗以苏,却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并不意外。
“没什么,族长病重,兴许是哪个族人一时心急,这才失了礼数。”
赤狐族的族长洛止青,乃是尊上的姨母,这一点卫封还是知道的。
虽然尊上跟她这位姨母几乎不走动,但两人之间的的确确存着这一层关系。
卫封来时,林惊微并未仔细交代,只让他前来助苗以苏一臂之力,卫封尚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族长病重,您身为长老,不用前去探望吗?”
苗以苏瞥了他一眼,“生死有命,有什么好探望的?”
卫封隐约明白了什么,也许洛止青的病重,正是出自苗以苏之手。
尊上让他来帮忙,就是帮着苗以苏杀了洛止青吗?
苗以苏没再解释,夺走洛止青的族长之位,只是第一步,她还会跟凤桉联手杀死妖王,彻底将妖族掌控在手中。
然后,把妖族藏起来的那件神器交给阿渔。
此时的苗以苏还不知道,那件被妖族视若珍宝的神器,其实是假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的清河剑派,也并不太平。
付星逸夺了桓和的身体之后,顶替他的身份,成为了清河剑派的代理掌门,贺云歧明面上是他的师尊,实则什么都听他的。
付星逸上台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六大门派的掌门召集起来,宣布了江秋渔死而复生的消息。
当年众人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勉强杀死魔尊,谁知那人不仅没死,如今还回来了!
六大门派却再不复从前。
如今有江秋渔跟林惊微坐镇魔界,这天下还有谁是魔族的对手?
“众位道友,魔尊这人睚眦必报,当年正道害得她几欲魂飞魄散,如今她回来了,诸位以为,自个儿还能独善其身吗?”
他这话正好说中了众人心中最害怕的地方,每个人的表情都极为难看。
付星逸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他勾了勾唇角,“诸位道友不必惊慌,林惊微身负大气运,却由正道堕魔,还跟魔尊勾结在一起,天道岂能任由她为祸苍生?”
此话一出,众人不仅想起了当年林惊微入魔时,天道降下的天罚。
可惜那几道雷劫并未劈死林惊微,反而还任由她改修杀戮道,彻底与正道为敌。
付星逸清了清嗓子,“我身为林惊微的师弟,有幸得到天道的指点,身负救世的重任,哪怕是死,我也要为天下苍生除去林惊微!”
没人接他的话。
众人对他的这番话半信半疑。
桓和的修为一夜之间猛增,如今竟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除了天道之外,众人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可天道为何独独选中了桓和?
付星逸知道他们不信,但无所谓,他要的并不是这些人的真心顺服。
他笑了声,“诸位道友应该知晓我师尊的情况吧?”
贺云歧适时地站了出来,他往日已经衰老得满脸皱纹,此时却又恢复了以往的年轻俊美,就连修为也回到了从前的巅峰时刻,变化之大,让众人不得不信。
付星逸摊开掌心,只见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只碧色的玉瓶。
“此乃天道降下的良药,只要服下此丹药,修为便能精进不少。”
付星逸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一番话里漏洞有多少,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会相信他的话。
毕竟贺云歧就是最好的例子。
谁不想让自己的修为更加精进?
果然,虽然众人依旧半信半疑,却也都收下了付星逸给的丹药。
付星逸不再多言,让众人先行离开,他自个儿则是回到了青竹峰,在大殿中盘腿坐下。
很快,许多无形的丝线从各处飘来,最后都流进了付星逸的体内。
就连贺云歧的头顶也飘出了一根雪白的线,连在了付星逸的身上。
付星逸身上光芒大作,地面上倏然出现了一道复杂的阵法,以付星逸为中心,逐渐蔓延开来。
青竹峰上忽然凝聚起了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整座山峰昏暗一片,仿佛被黑雾包裹,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不知过去了多久,付星逸清楚地感应到,那些人吞下了他给的丹药,他诡异地笑了一声,身上连接的白线更多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白线流进了他的体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光芒越发耀眼。
白光之中,付星逸极轻地笑了一声,嗓音透着股阴郁的凉意,“林惊微啊林惊微,你以为你真能杀的了我吗?”
“法则之力,注定是属于我的!”
——
北陆寒域。
林惊微仰头望着天空,眉头皱了起来。
江秋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微,怎么了?”
林惊微闭了闭眼,“我好像感受到了一种不详的气息。”
很难说清那究竟是什么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谁给她提了个醒,让她万万不可大意。
江秋渔蹙起了眉头,“是付星逸?”
除了他之外,江秋渔想不到还有谁有那个胆子同林惊微作对。
林惊微没有否认,她收紧了手指,眉心依旧攒在一起,久久未能舒展。
片刻之后,林惊微忽然开口问道:“阿渔,你是不是知道,第四件神器也在我手中?”
江秋渔闻言并不意外,反问道:“我很好奇,你把它藏哪儿了?”
林惊微就知道,自己根本瞒不过江秋渔。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猜,一开始江秋渔手中只有两件神器,后来林惊微又从清河剑派那里抢了一件回来。
以江秋渔对林惊微的了解,她连清河剑派都可以不在意,没道理不把其他的神器也都抢过来。
虽然密室中只藏了三件神器,但江秋渔笃定,林惊微一定是把其他两件藏在了别的地方。
所有的宝贝都藏在同一个地方,岂不是太过危险?
林惊微没有回答江秋渔的问题,
反而解释道:“我只有四件神器。”
她压低了声音,“妖族的那件神器,是假的。”
江秋渔倏地睁大了眼,此事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林惊微当时明面上只抢走了一件神器,实则却暗中偷换了另外两件神器。
等她找到妖族的神器时,却发现自己并未在那件神器上感受到神器独有的气息。
林惊微也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但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付星逸定是也知晓此事。”
也许集齐五件神器成神一事,本就是一个阴谋。
付星逸知道有一件神器是假的,林惊微注定会成神失败,而他正好能趁着林惊微失败之时,夺取林惊微体内的法则之力。
所以从一开始,付星逸就并非真的想让林惊微成神,他只是想让林惊微如剧情所说那样,集齐五件神器,让她以为自己能成神。
可惜每一世,林惊微都并未按照他所想集齐神器,即便是在江秋渔离开之后,林惊微杀了江婠伪装的魔尊,也并未选择成神。
对林惊微来说,没有江秋渔,成神又有什么意思?
阴差阳错之下,付星逸的计谋一直未成功,所以他急了,选择自爆身份,同林惊微正面对上。
“这件事情真的是假的吗?还是说,其实付星逸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件神器在哪儿?”
在莫兰家禁地里发生的事情,让江秋渔意识到,其实付星逸也并非无所不知。
他既然敢用神器的传说来骗林惊微,又怎会编造一个完完全全的谎言?
说谎,一定得真假掺半,才能让人相信。
也许这件事是真的,付星逸不过是仗着最后一件神器不知所踪,才敢大大方方地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他笃定林惊微无法集齐真正的五件神器,所以他明知道神器在哪儿,却从未打过它们的主意。
林惊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从储物戒中找出自己那天捡的黑石头,“你觉得,这会是最后一件神器吗?”
江秋渔想起前几件神器是何等耀眼夺目,光华璀璨,又垂眸打量着林惊微手中的黑石头,“感觉不太像。”
怎么看都不是同一层次的东西。
林惊微收起黑石头,“我有预感,它一定存在,只是我没能找到它罢了。”
她几乎将妖族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一无所获。
江秋渔安慰她,“即便没有它,我们也一定能杀了付星逸。”
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江秋渔从不害怕拿命去赌,之前在现代社会时,她宁愿付出半条命的代价,也要剥离脑海中的系统。
对江秋渔来说,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死了,她的仇人还活着。
所以哪怕是魂飞魄散,她也得带走付星逸。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跟林惊微的运
气向来没有那么差,总不至于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吧?
江秋渔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立flag,她呸呸两声,又道:“付星逸一定比我们更着急。”
如果江秋渔的猜测是真的,付星逸真是侥幸逃脱的神族,那他急着夺取林惊微体内的法则之力,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神族尽数陨灭,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逃过一劫的?
江秋渔眯了眯眼,眸中尽是冷意,“不管他用了何种方法,这回都别想再逃脱。”
她跟林惊微的所有劫难,都是拜付星逸所赐,如果没有他,她们本不必经历那些生死诀别。
想到逃往现代世界的魔尊,江秋渔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林惊微拥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他不会成功的。”
她的语气里有着莫名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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