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懿

    日升月落,生活仿佛重新归于平静。

    傅南忘每日去康复训练科报到,看着自己接管的病人身体一天天好转,心中那点阴霾早已烟消云散。

    答应陪顾栀相亲的日子就在今天,傅南忘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她还有空做点别的事情。

    换好衣服,出门叫车,司机载着傅南忘一路出了主城区。窗外渐渐没了高楼大厦,有的只是绿茵的草木和摇曳的鲜花。

    付完钱后,傅南忘向司机师傅道谢,然后开门下车。隔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可以看见门后的小楼上挂着“安心孤儿院”的牌子。

    见到有人到访,楼下门廊里顿时多了几个稚嫩的脸庞,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张望。其中一个小男孩认出了傅南忘,兴奋地高喊:“院长妈妈,南忘阿姨来了!”

    男孩声音犹如号角,一呼百应,孩子们顿时冲出院子,将刚进门的傅南忘围了起来。

    “南忘阿姨,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南忘阿姨,你有没有带上次那种棕色的小饼干啊?”

    “南忘阿姨,我想你啦!”

    “……”

    孩子们热情地表达着对傅南忘的爱意,傅南忘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她温柔地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笑着说:“南忘阿姨这不是来看你们了吗?还给你们这些小家伙带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傅南忘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全是孩子们爱吃的零食。

    “现在,听我命令——”傅南忘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全体都有,拿着东西向教室出发!”

    傅南忘将东西交给几个年龄稍大的男孩子,看着他们嬉闹追赶着进了小楼。不过,还有个瘦小的女孩仍站在原地,揪着衣角,默默看着她。

    傅南忘知道她。安心孤儿院的孩子都随院长姓安,这个小女孩就叫安楚。她还有个亲生的哥哥,叫安清。印象里,他们两个都不怎么爱说话。

    这会儿看着安楚,傅南忘想起来,她好像没看见安清出来。

    傅南忘走上前,轻声问:“小楚,外面热,跟阿姨先进去好吗?”

    下午两三点,热浪最是轰人。

    安楚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傅南忘觉察出她有话想说,于是耐心地问:“小楚,跟阿姨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哥哥呢?”

    或许是因为血缘关系,安楚与安清关系极好。傅南忘猜想,问题多半出在安清身上。

    安楚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泪水已经占满了眼眶。

    “南忘阿姨,哥哥生病了。”

    安抚好安楚后,傅南忘立即去了办公室,找到安院长详细了解情况。

    虽然心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听完安院长的话,傅南忘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安清与安楚被送来前,院长就知道他们的身体状况。两人都有免疫缺陷,而安清更严重些。不久前,安清突发高烧,安院长连夜将人送去了医院,检测结果是急性白血病,必须立即住院。

    回来以后,安院长带着安楚去医院做了配对检查,很遗憾,两人的骨髓并不匹配。

    安楚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哥哥在医院,而自己不能去看他。并且孤儿院的老师们看见她,总是会浅浅叹气。

    所以她才想到找傅南忘帮忙。

    傅南忘心口发闷,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眼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这个世界总会在某个时刻,让傅南忘感到深深的无力。

    有的人明明活着,却不懂得珍惜。有的人努力想要活着,却没有机会。

    -

    离开前,傅南忘给安院长留了一笔钱。安清住院肯定要花不少钱,她这么做也只是杯水车薪。

    回城的路上,傅南忘联系了几个医院的同事,向他们咨询骨髓移植的事情。

    孤儿院的孩子们也有家人,和别的孩子一样也有人心疼有人爱。

    总之,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傍晚六点,司机载着顾栀来接傅南忘。

    去饭店的路上,傅南忘望着窗外,半垂着眼,兴致不高。

    顾栀以为她是为了接下来的饭局生气,连忙凑过去说:“南忘,我都想好了,咱们就去吃顿饭,狠狠宰他一笔,然后潇洒走人,这样我妈再不满也说不了我什么。”

    傅南忘“嗯”了声,心里还在为安清的事情发愁。

    抵达饭店后,顾栀领着傅南忘先一步上了顶楼。

    窗边的位置是早就订好的,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s市的夜景。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顾栀冷哼一声:“我都没迟到,他倒好意思。”几分钟的工夫,顾栀对这个相亲对象的印象分又降低了不少。

    话音刚落,引路的服务生便带人走近,侧身,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人见面,表情纷纷僵住:“怎么是你?”

    -

    谁都没有料想到会出现这么个结果。

    小时候,和顾栀一起玩过家家的男孩,竟然是何安桦。

    傅南忘更是意外,心中感叹世界如此之小,哪里都能碰见和“他”有关的人。

    饭桌上,顾栀不时冷嘲热讽几句,何安桦记着电梯口那一脚“感谢”,回怼起来也是毫不客气。

    算起来,顾栀和何安桦很早就认识,只不过大多都停留在小时候的记忆上。何安桦早早被送出国念书,顾栀则留在国内,这一来二去,中间也有十多年没联系过了。

    要不然当初在华新酒店,顾栀也不会把瞿松落身旁的何安桦当作背景板无视了。

    何安桦自然也一样。

    这一顿饭吃的满肚子火气,谁都没占到便宜。傅南忘更是无辜夹在两人中间,心说再答应顾栀这种要求她就去跳黄浦江。

    饭店门口,顾栀盯着何安桦交代:“饭吃完了咱两回去都好交差,你最好跟叔叔阿姨说,是你太惹人厌,不招人待见,本小姐可以酌情考虑,日后两家见面给你挽回点面子。”

    何安桦嗤笑:“你想得美,明明是你无理取闹,还想给我扣顶帽子?做梦吧你,今天一过,我保准让你在s市找不到男朋友。”

    噌的一下,怒火用上心头,顾栀骂道:“何安桦——!你混蛋——!”

    何安桦嫌弃地拨开顾栀,“麻烦让让,我有话跟傅医生讲。”

    傅南忘稍显疑惑,怎么还有她的事?

    换了个对象,何安桦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傅医生,我知道松落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但他其实只是还没从出事的悲痛里走出来。你应该不知道,松落肩上扛着整个华药的担子,现在沈家解除了跟华药的合作,转头跟安生制药联手,这对华药无疑影响巨大。”

    傅南忘微微蹙眉,打断何安桦:“对不起,何先生,我只是个医生,你跟我说这些并没有用。”

    何安桦继续说:“不,傅医生,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松落对华药而言很重要,如果不是他回来接手,恐怕要不了多久,华药就要退出s市的商业版图了。现在他伤病未愈,公司内外又有不少人虎视眈眈,越是这种关键时候,越需要他赶紧好起来。”

    “所以,傅医生,我恳求你帮帮他。”

    难得听何安桦这么认真的说话,傅南忘也有些动容,但她一想到瞿松落那张冷冰冰的脸,理智立马战胜了情感。

    傅南忘说:“何先生,我想你弄错了,并不是我不帮他,是他自己不接受帮助。”

    但凡他肯配合,也不至于拖到何安桦求情。

    “其实,松落不愿意复健,我大概能猜到原因。”何安桦缓缓开口,“松落之前与沈清荷有过婚约。”

    傅南忘愣了一愣,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就是那晚跟乔岚公布婚讯的人。

    “虽然松落跟我说,他跟清荷早在出事之前就解除了婚约,可我却对这个说法存疑。因为出事那天,松落就是为了赶去见清荷的。那天,清荷也特意告诉过我,她给松落准备了惊喜,让我不要拉人去参加会后的酒宴。”

    何安桦说话的时候,眼底透出淡淡的哀伤,“如果我知道他路上会出事,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走的。”

    这回,傅南忘没有打断何安桦的陈述,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何安桦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了。松落伤得很重,必须截肢保命。我们都很难过。松落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直到那天晚宴,清荷站在台上公布婚讯,松落一言不发地转身,我才渐渐想起来,松落刚醒过来那天,清荷慌慌张张的从病房里跑出来,脸上表情不仅是伤心,还有说不出的惊恐。”

    突然间,傅南忘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了起来,隐隐透着难受。

    何安桦继续说:“等我进去的时候,松落正躺着,身上的被子半垂在床边,腿上缠着纱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支离破碎的玩偶,透出浓浓的绝望。”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不愿意复健的。”

    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流露出那种惊恐的目光。

    -

    回到家,傅南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被未婚妻畏惧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想这个问题,只有瞿松落自己知道。

    难怪他对自己的身体接触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傅南忘抿紧唇角,过往的不解统统在今晚得到了答案。

    傅南忘自诩是个称职的医生,却没想到在那么多个没有意识到的瞬间,自己的行为早已对他造成了伤害,一次又一次,旧伤叠新伤。

    不过,何安桦的话也让傅南忘重新振奋了精神。

    既然明白了前因后果,那她也没理由撇下自己的病人不管,任由他自生自灭。

    几番思索过后,傅南忘给陈琛发了条消息。

    傅南忘:【陈医生,望江郡那个病人交给我来负责吧。】

    怕陈琛不答应,傅南忘特地又补了一句:【我不要报酬。】

    陈琛回得很快:【正好,我也准备重新找人接手,你去工作报酬自然归你。】

    傅南忘捧着手机,欣慰地笑了笑,回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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