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远处的天边,沙鸥掠过海面。带着海水味道的风吹动纱帘。
金知凝软泥似的趴在床上,无力的指尖划过皱巴巴的白色床单。
意识模糊中感觉一抹温润覆上脚腕,她浑身一抖,瞬间清醒,紧接着一骨碌爬了起来,双脚乱蹬。
“喂!你还来?再来我要生气了!”她这样说着,其实早就气得不行了,一双杏眼狠瞪着此时抓住她脚踝的男人。
俞瑄松开手,温和地解释:“我只是想叫你起床,快换好衣服,我们出去吃晚餐。”
知道她够累的了,他特意换好了衣服再来叫她,好让她可以多躺一会儿。
她朝他身上打量,见他穿了一身宝蓝色西装,系着酒红斜条纹领带,手腕上还戴了百达翡丽的手表,便知道他真的打算带她出门。
“去哪儿?穿得这样正式?”
“你别问,我带你去就是了。”
她被勾起好奇心,“你不告诉我去哪儿,我怎么决定要穿哪套衣服?”
话音刚落,他走了出去,走到隔壁衣帽间去,不一会儿又走回来,手里捏一条酒红色小礼裙,斜肩设计,及膝,大裙摆。
她记得这好像是某品牌赞助她参加电影之夜的,当时她看着挺喜欢,又买得起,过后干脆就买了下来。
不过这条裙子稍显隆重,日常出门不适合穿,她统共也就穿过三回。没想到他今天一挑就挑中这条裙子。
他笑嘻嘻把裙子递给她:“你穿上吧,这条裙子好看。”
她撅着嘴接过来,没说什么表示不满,因为她已经很饿了,饿到不想再花力气多说一句话。
面前这个混蛋总不正经,本来好好说着话呢,他突然就把她抱起来,抱到床上,缠着她怎么都不放。
她中午又没吃什么,这时还能站得稳没晕倒,已经不错了。
在车上她就嚷饿,车子却不开往食肆密布的中心区,而是一路奔向海边。
下了车,又上了船,原来他准备了一艘游艇,要跟她在游艇上共进晚餐。
“这艘游艇是你的吗?”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凉凉的甲板上,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其实并不会摔倒。
他侧过脸,低头对上她比月色纯净的眼眸,宠溺的语气好比慈父跟可爱的小女儿对话。
“是啊,我去年买的,你喜欢吗?”
“嗯,喜欢。”她歪着头发自真心地说。
金福德也有一艘私人游艇,但他从不让她到游艇上去玩。那艘游艇他只允许罗凤英跟峰峰使用。记得前年峰峰过六岁生日,就是在那游艇上举行的庆祝派对。当时他邀请了许多朋友,都没跟她说一声。
今日她的丈夫,却把她带到了游艇上,用心为她准备了鲜花和晚餐,还有戒指。
晚餐吃到一半,他才掏出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戒指盒,两枚戒指静静躺在黑绒布托上,那上面嵌着的钻石仿佛是夜空当中掉落下来的星星,还是无数繁星中最亮晶晶的两颗。
面对面深情对望着,他向她伸过去一只手,把略粗糙的手心覆在她手背上,诚挚地说:“这是结婚戒指,我应该在求婚的时候帮你戴上,但是我们省略了求婚的环节,所以……所以现在给你戴上,可以吧?”
她低着头,半天才嗯一声。他已经给她的无名指戴上戒指了,然后把他的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也为他戴上戒指。
于是她拿起那小玩意,轻轻地套在他的手指上。突然她笑了出声,“我们要这个仪式干什么呢?这戒指我们又戴不出去的……”
他们隐婚,手指上自然不能戴结婚戒指。估计过了今晚,这对戒指就要被收进保险箱里了。
他面露不悦。
“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戴这对戒指,只要我们公开。”
她马上收敛笑意,严肃起来:“不,我们说好了的,不公开。”顿了顿又提醒他:“你答应过我的,我们先不公开。”
他皱眉,很不解:“为什么不公开?担心你宣布结婚之后人气会下滑?可是我都不担心啊,你担心什么?”
她摇摇头,咬着唇,不知该怎么说。难道直接告诉他,才刚结婚她就想着几年后会跟他离婚,所以宁愿不公开,免得人们以后总把他跟她扯在一起?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这样说,太破坏此刻浪漫的气氛了。
尽管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她对他们这段婚姻根本没有信心,她也不愿意在此刻说出来,破坏周遭如梦似幻的气氛。
她喜欢此刻身处的这片大海,喜欢此刻头顶上繁星闪闪的天空,喜欢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咸咸的海风,更喜欢对面这个眼里只有她的男人。
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何必现在就开始担忧?不如暂时忘掉烦恼的一切,先跟所喜欢的人拥吻,一起数天上的星星。
家里没有阿姨,凡事都得自己动手。因为在休假中,有大把时间,所以金知凝和俞瑄对此还能忍受。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们各方面已经很和谐。两人甚至可以同时待在厨房里,合作做一顿饭。
这天,她突然问他:“你会做红烧肉吗?”
正在洗菜的男人抬起头,没多想就说:“不会,但是可以学着做。”顿了顿又问:“为什么这样问?你想吃红烧肉?”
她点点头:“很多年没有吃这道菜了。”
红烧肉这道浓油赤酱的菜,吃一口不知会摄入多少卡路里,简直是女明星保持身材的克星。不过她多年不吃这道菜,倒不是因为它油腻,而是因为……
“因为这道菜是我妈妈最拿手的,我爸爸曾经说过,妈妈做的红烧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再也不让人做这道菜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他提起她母亲。
他对她很多事情都了然于心。例如,他知道她喜欢穿哪个牌子的衣服,知道她喜欢用哪个牌子的香水,也知道她不受父亲和继母待见,在原来的家庭里处处受欺负。
然而对于金知凝的生母许娴,他不甚了解,大概只知道许娴是在金知凝十二岁那年死的,还是意外身故。其他的他就一无所知了。
金福德很忌讳别人提起许娴,就连许娴当年意外身亡的原因,他都对外封锁住了。
“其实明天是我妈妈的忌日……你可以陪我一起去看她吗?”再次开口说话,她带着哭腔。
他怔了怔,连忙答应她:“当然可以”。双手已经很自然地,把她抱在怀里了。
翌日,捧着一束白玫瑰,金知凝和俞瑄来到墓园,站在许娴的墓碑前。
已经有人来过,墓碑前搁着两束新鲜白菊花。金知凝知道其中一束花肯定是秀姨来过搁下的,而另一束花就不知道是谁带来的了,总之不可能是金福德。
俞瑄第一次通过墓碑上的照片见到许娴。
她生前长得很美。
金知凝长得很像她。
把白玫瑰置于碑前,金知凝凝望着许娴的照片垂泪。
俞瑄把她搂入怀内,她把脸贴着他的胸口呜咽:“我妈妈走了十四年了,我好想我妈妈……”
对她妈妈离世的原因不知情,明知这时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无味,他还是心疼地安慰她:“你别哭,你妈妈走了,还有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在墓园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才走,离开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已经哭肿了。
回到家之后,她还是有点郁郁不乐的。为了哄她开心,他为她做了红烧肉。
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去做,红亮光泽的红烧肉看起来甚是诱人,闻起来香喷喷的,可是她只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他微微皱眉,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尝了一口。
“不是,”她摇摇头,“好吃,只是跟我妈妈做的不一样。我妈妈做的……不是这个味道。”
她之前念叨想吃红烧肉,其实不是馋这道菜,而是因为太过想念妈妈,所以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
“我妈妈做的红烧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我不会再吃到那个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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