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秀留黄佩吃午饭,恰巧这天俞声也在家,四人一同用午餐。
荣秀不时给知凝夹菜,“凝凝,你要多吃点东西,好好补补。你本来就够瘦的了,最近又生了场病,身上更加瘦了,脸都不圆了。你不趁现在多吃点儿,把掉了的肉补回来,等俞瑄回来看见了,他一定会心疼死的!”
知凝低头吃着米饭,没说什么,在唇边浮却起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她心想,俞瑄怎么还会心疼她?他连她生病住院了都还无动于衷的,怎还会在乎她吃不吃饭,胖了还是瘦了?她就算死了他也未必会在乎的。
其实她冤枉他了。几天前得知她进了医院,俞瑄立马就打电话问荣秀怎么回事,得知她没有大碍才放心。
隔天他又给荣秀打电话,问了一大堆问题,都是关于知凝的。荣秀被他问烦了,直接呛他:“你想了解人家的情况,就直接打电话给人家呀!你问我,我还得去问她,烦不烦?”
当时他就不吭声了,怅然若失地挂了电话。
现在在餐桌上,荣秀忍不住试探知凝:“凝凝,俞瑄他这两天有没有找你?”
知凝夹米饭的动作一顿,她垂下眼眸回答:“他没有找我。”顿了顿,又很惘然地说:“也许……也许我们快要离婚了。”
“离婚?”荣秀和黄佩异口同声喊了出来,显然她们都被吓了一跳。俞声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紧张地盯着她们。
荣秀急得扔下筷子,一把揪住了知凝的袖子,情绪很激动,“年轻人吵一架,就要离婚了?怎么能这样儿戏呢?你们当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吗?”
她知道俞瑄是绝不可能同意离婚的,他那么爱知凝!离婚肯定只是知凝单方面的想法。她一定要及早把这个想法给扼杀掉!
“俞瑄他很爱你很关心你的,他知道你生病了,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问我……”荣秀絮絮叨叨把这几天俞瑄做的事情告诉知凝,让她知道,俞瑄其实还是很在乎她的。
知凝默默听着,脸色很平静,没人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黄佩也帮着一起劝,但是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局外人,她劝来劝去也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在餐桌上一直保持沉默的俞声,这时忍不住开口问儿媳:“其实俞瑄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会让你有离婚的念头?”
知凝缓缓抬起眼眸,望了俞声一眼,没说话。
荣秀注视着她,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是不是因为俞瑄几年前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也很后悔,他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
“不是的,我不是为这个原因要跟他离婚的……”知凝突然扑簌簌流下两行眼泪,再不想说她还是说了,“俞瑄很有可能已经出轨了。”
一时间,空气像凝固了的蛋白,停止了流动。人人沉默下来,餐桌上气氛安静异常,仿佛不小心碰到个勺子发出点声音来,都能让人面红耳赤。
“他抱着我,却喊着eliza的名字……”隔了一个多月,再回忆起那一幕,知凝仍然深感受伤,她不禁双手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到底谁是eliza呢?妈妈,你知道吗?”她茫然地望着荣秀。
荣秀脸色惨白,两只眼圈却红了。
她又求助似的望向佩姨,佩姨神情古怪,紧闭着嘴唇,无话可答。
过了好一会儿,荣秀才嘎声说:“也许是一场误会,俞瑄他不是那种风流花心的人。”
知凝哀伤地摇头,固执己见,“他能抱着我喊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证明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就算他的身体没有出轨,他的精神也已经出轨了。他背叛了我,我怎能继续跟他在一起呢?”
空气又凝成一片易碎的沉默。
此时俞声无疑是最尴尬的人,他悄悄离开了座位,无声地走了出去。
淡金色阳光洒进房间,豆绿色窗帘像少女的裙摆被风扬起。夏季的午后的风,是干燥的,带着树叶被太阳晒脆的气味。
知凝又躺在床上发呆。这回荣秀没有敲门直接就冲了进来,掀开她的被子,一把拉起她,来不及解释太多,只匆匆说一句:“俞瑄出了车祸,你快换好衣服跟我走。”
司机已在门口候着了。这是知凝生平第一次,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换好外出的衣服和鞋子。她噔噔噔跑下楼,冲出去,上了车。
在车上,她不止一次问荣秀,俞瑄到底怎么了,他不是正在溪城拍戏吗,怎么会发生车祸呢?是在去拍戏的路上?
荣秀没正面回答她,只是含糊道:“我们现在去医院,去到医院你就知道了。”
知凝神色惶恐,一路上她心神不定,恐惧的感觉就像海浪,波涛汹涌,几次三番猛地向她袭来。她颤抖着手打开手机,试图从网上得到关于俞瑄车祸的丁点消息,却根本找不到。因为消息被及时封锁了,俞瑄是秘密进的医院。
好不容易去到溪城,驶入市区之后竟然碰到大塞车,她们是下午五点左右出的门,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去到医院。
早过了探病时间,但由于俞瑄住的是vip病房,她们照样可以去探视。
知凝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点,下车的时候她连口罩都忘记戴上,走路走得又急,明明穿的是一双平底鞋,还两次差点摔跤。
忍着煎熬去到病房,推开房门,看见俞瑄整个人都还好好的坐在病床上,她咧嘴一笑,然后刷刷流下两行眼泪。
八个小时前,俞瑄在公园里拍外景。期间有辆装满了道具的手推车突然失控,直直地向他撞过来,幸好他及时往旁边躲闪了一下,才没有被撞。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摔了一跤,右手手肘撑在地上,被粗糙的水泥地面擦破了皮。虽是皮外伤,也流了不少血。
为保险起见,周舟要求导演立即停止拍摄,然后安排人把俞瑄秘密送来医院,包扎伤口,还做了全身检查。
刚吃了点东西,正靠着床头休息,就看见荣秀和知凝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了。
他愣了一下,望着荣秀,皱眉说:“妈,你怎么来了?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我只是一点擦伤,你何必专门跑一趟?”
荣秀笑着说:“专门跑一趟怎么了?我们专门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她着重强调“我们”,提醒俞瑄应该趁这个时候,抓紧机会跟知凝重修旧好。但是他不知怎么回事,从知凝进门到现在,他没跟她说一句话,也不朝她看一眼。
到这时,知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荣秀的计谋,荣秀就是要把她吓个半死,把她骗来医院,为他俩制造敞开心扉的机会。
果然,说了没几句,荣秀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留下夫妻俩在病房里单独相处。
知凝移动脚步,走向俞瑄,在他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沉默着打量他好一会儿,发现他跟上次见面相比,也消瘦了好些。是因为拍戏太累了吗?他的面色也不太好,略显苍白,两只黑眼圈又很明显,下巴长出了胡茬。因为他身上穿着白色病号服,长袖遮住了他被擦伤的地方,所以她看不出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她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问:“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
他垂下眼睛,把薄唇抿得紧紧的,没理睬她,当没听到她说话。
她难堪地咬了咬下唇,又鼓起勇气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很担心你……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我死了?你从此失去靠山?”他终于跟她说话,声音却如冰一样冷,还带着明显讽刺的意味,“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我还没死。就算我死了,我妈也会帮我完成我的遗愿,把我以前欠你的通通都还给你。”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她的心像被扎了一刀,痛得她缩回她的手,捂着胸口哭了出声。一行又一行晶莹的泪水滑过她的鼻翼,滑过她的脸颊。
病房里灯光够亮,他把她伤心欲绝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也很痛。他很想不顾一切地把她拥入怀里,然后像以前那般轻声细语地哄她,柔情万缕地吻掉她所有的眼泪。
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不能判断,她此时的伤心欲绝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全凭演技。他被这位演技出色的同行,骗过可不止一次两次了。
她对着他哭了好几分钟,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失望了,也心死了。她强忍悲伤,抬起手背揩去泪水,用哭得通红的眼睛温柔地凝视他,半晌,带着哭腔说出一句:“你要好好的。”
说完她就掉过身子跑了出去,仿佛在这病房里多待一秒,对她来说就是多受一秒的酷刑。
知凝离开病房没多久,荣秀又进来了,一来就指着俞瑄痛骂:“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凝凝她听到你出事,急得不得了,马上来看你,为什么啊?因为她在乎你啊,她担心你啊!你倒好,见了面不给人家一个好脸色,还三言两语把人赶跑了,你真是……”
俞瑄由着母亲责骂,半个字都不分辩。他心里的痛,根本无人能理解。
其实看见凝凝出现在病房门口那一刻,他内心是感动的。他也很想跟她和好,希望两人还能像以前那样甜甜蜜蜜。但她亲口说过的,她不爱他。这句话已然成了深扎于他心上的一根刺,时不时会传来痛楚,痛得他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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