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既然嫌弃徒儿修为没有长进，不如今晚就好好亲自教导徒儿一番，好叫徒儿知道什么是长进？”
……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秉烛夜谈。
四个要素加在一起，一听就不是什么健康和谐的好故事，不符合黎妙妙无欲无求的咸鱼人设。
更别说这个故事中的男修还是个修合欢道功法的魔修了。
“好了，别闹，”黎妙妙叹气，“你难道没听见？凌霄剑宗的周凌雪，约我明日卯时比试。”
卯时是什么时辰？
公鸡打鸣、天色初晓。
如果今晚不好好休息，明日真要和周凌雪动起手来，精神跟不跟得上暂且不论，黎妙妙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自己还有一种可能，是根本没法在卯时之前起身。
叶停闻言却是一愣，皱起眉来，问道：
“师父要去赴约？”
他真情实意地觉得周凌雪有些脑子不大正常，只听说过小门派为扬名立万斗胆挑战大门派；没听过大门派不顾颜面向弱小门派下战书挑衅的。
在这种情况下，黎妙妙就算拒绝周凌雪的挑战要求，也不会有人说黎妙妙半分不是，只会觉得周凌雪举止不当。
黎妙妙又叹了口气：“我自然不想应战。”
特别是方才周凌雪出现时，她试着探了探对方境界，却探不出深浅，可见周凌雪此时修为与自己是不相上下的。
也不知道原主这么弱，天赋这么差，到底是怎么被塑造成全书第一大反派的。简直侮辱反派的名头。她门下每个弟子拉出来都比她有威胁性。
虽然不久前黎星告诉了黎妙妙，其实她还藏有魂镜这么一个大杀器，可魂镜又是个穷凶极恶的大杀器，一不小心还会反噬原主……甚至黎妙妙到现在都对怎么召唤驾驭魂镜一知半解。
她唯一一次和魂镜有过接触，还是在神水山庄已经将它封印得严严实实的状态下。黎星还很快就从她手里又拿走了魂镜。
黎妙妙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宰相架空了权利的皇帝。
须臾之间，黎妙妙越想越偏。
叶停不知道黎妙妙在想什么，他听了黎妙妙的话，只能极为不理解地问道：
“师父既然不想应战，又为何要赴约？不理她不就好了？她总不能靠凌霄剑宗的名头逼着我们和她比试吧？”
黎妙妙思绪被拉回来，幽幽开口道：
“她今夜都敢依仗着剑宗名号，强行搜查其他门派修士的房间了，你觉得还有什么是她不好意思做的？”
叶停一时哑然，忽然意识到黎妙妙虽然常年闭关，不爱与人交际，平时与门中弟子相处也淡淡的敛着锋芒，但头脑算计却是清晰的，丝毫不比黎星要差。
他一心只按着自己理解中的名门正派去揣度周凌雪，却忘了周凌雪如今的行事作风早就已经称不上是正派。
“凌霄剑尊德高望重，素有美名，”最后，他只能无言地低低道，“没想到他女儿竟然……”
“还好。”黎妙妙穿越后与此世交涉不深，情感淡薄，对此界仙尊也没什么仰慕之心，倒是不如叶停这样深有感慨。
“周凌雪或许与我有些旧怨，但这些仇怨……她没法公之于众。外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仇怨，无缘无故的，她便也不好光明正大地打杀我。
既然她此番开口，单纯只是邀我前去比试，而不是什么杳无人烟的荒僻之处私下缠斗，就说明她其实没有杀我之心。”
女主角到底是女主角，即便可能有原著的记忆，知道了“黎妙妙”就是屡次为难她的反派，也要约黎妙妙光明正大的比试，而不是私下偷袭黎妙妙。
真是正义之士。
“只要死不了……”黎妙妙总结道，“别的都还可以走一步看一步。而且我也想知道周凌雪此番到底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又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
原来如此。
叶停垂下眼，忽然扯起唇角笑了笑，眼波流转，又含娇带怯，面上生出两片红晕：
“既然师父要去比试，那正好今夜能和弟子探讨探讨功法，次日比试，才能更有把握胜过那周凌雪呀。”
黎妙妙汗毛直立，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觉得月色映照下，此刻自己大弟子的容颜瘆得她心里发慌：
“不必了，你出去吧，让为师今夜好好歇息便是。”
“师父，”叶停不依不饶，往前一步，扯住黎妙妙衣角，嗔道，“你往日不是说最疼爱我这个弟子了吗？既然现下您也知道弟子不是女儿身了，那正好……”
“不好。”黎妙妙严厉拒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你是男是女，师父都当你是自己孩子一般看待，怎么舍得你夜间为了伺候为师而劳累呢？”
叶停一懵：“啊？”
“婷婷乖，”黎妙妙说完了，扯回自己衣角，反手拉开门，将叶停往外推，“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快快入睡，为人父母的，没有一个舍得自己孩子熬夜辛劳的。”
叶停更懵：“啊？”
黎妙妙柳眉一竖，凶恶道：“还不快睡？你再不睡，长不高了怎么办？”
叶停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黎妙妙推到了门外，黎妙妙还“啪”一声摔上了门，门板与叶停鼻尖就相差毫厘，差点撞到他脸上。
叶停：“……？？？”
虽然但是，他怎么就觉得这个发展这么奇怪呢？
他做习惯了女修的姐妹，第一次做女修的儿女。
实在新鲜，也实在突破叶停的想像，让他受到冲击之后又恍惚悟出了一条不得了的崭新大道。
……
黎妙妙当然不会去想自己给叶停指引了一条什么崭新大道。
她把门关了，还觉得不放心，在门上又画了一道符，而后才坐回床上，将袖中的暨临放出来。
更深露重，地板寒凉，黎妙妙将床上棉被铺到地上给暨临垫着，自己则回到床上，用外袍充作被褥松松拢在身上。
暨临体内灵气运转不足，到现在还是气息虚弱，昏迷到后半夜，竟然出了满头冷汗，不安地在梦境中挣扎着，惊醒了第一次与人睡在一间房中、不大安心的黎妙妙。
她翻身下床，指尖冒出火星，点亮了床边烛火——冰灵根燃火不易，她不能维持火焰太久，只能如此照明。
暨临脉搏微弱，嘴唇干裂，黎妙妙又拿起桌上水壶往他嘴里倒了些水，暨临咽了几口，减少了些不安躁动，只是眉头仍然紧皱着，獠牙可怖，侧头鼻尖往前拱了拱，搜寻着什么。
黎妙妙刚要收回手，就见到他忽然伸手抓住了自己手腕，头一歪想咬下去。
——当然没能咬到。
黎妙妙抽回手，掐住了他的后颈，心中叹气。
明明救的是妖，怎么像捡了只狗回来，还要提防他咬人。
“饿了？”她疑惑起来，喃喃道，“难道你连辟谷都不会？”
暨临要是不会辟谷，那她岂不是还要想办法帮他弄吃的？她连偶尔犯了口腹之欲都很少自己为自己去觅食，现下却要照顾暨临？
真烦。
大半夜的，这还是别人地盘，叫她上哪里去找吃的？
黎妙妙没有办法，心里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最后无可奈何地用剑割了自己一根手指头，用血抹了暨临一嘴。
“金丹修士的血，够饱腹了吧？”她没好气地对着昏迷的暨临道，“我对你这么好，你长点心。好好的一只狐狸，可别学人家做白眼狼。”
暨临得了黎妙妙的血，果然又安分了不少，彻底不动了，面色逐渐恢复红润，气息也平稳下来，他松开唇，安安静静乖巧睡了过去，神态恬静。
黎妙妙调动灵力止住了血，摸了摸暨临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看着他瘦削分明的下颚，和纤细得冒出了青筋，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思绪不由得沉寂了片刻。
太瘦了。
她从来没见过谁瘦得像暨临这般。
这真的就是未来也想要杀死她的弟子之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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