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听闻,这萧家嫡女原本为庶女,是被抱错了,及笄之前才换回来。儿时只习过武功,连半点诗书都不认得,行为甚是粗犷,一点姑娘家家的样子都没有…”
“这上沙场打仗之人,哪有什么文人的爱好,若是从小在军中,每日里的军营试炼都够受的了。人各有长处,你这般苛刻,江山社稷难不成都靠那些文臣去打下来么?”
萧映等候期间,听见了后面议论之声。声音虽小,但她耳力向来都很敏锐。
姜辉被请了下来,走近之时,一眼便认出了萧映:“女公子?”
姜辉虽为元帅,但是年纪尚轻,因作战骁勇,精通各类骑射,被萧映父亲相中,提拔坐上了赤威营副帅的位置。
按理来说,萧冽应该算他的恩师。
如今看到萧映,姜辉就如同见到恩师的女儿,脸上染上一抹担忧与疑惑:“女公子为何要出城?”
“我已参军入帐,签署了参军令,姜元帅不妨先放我通行。”萧映脸上的神色十分镇定。
“既然已参军,那就跟随大部队一并而行吧,不然女公子一人上路,恐怕有危险。”姜辉背着手,模样很是老成。
“部队的行动太慢了,而且尚未征完兵,要出发的话,还要候上好几日。姜元帅就念在往日旧情,先让我出城,我想快些与父亲会合,如何?”萧映已然骑上了马。
姜辉还是放心不下,调遣了手中的三名精兵给萧映作随骑:“这三位都是我手下的精兵,女公子若要执意一人出行,属下还是有所担心,就让他们三人一路护送女公子抵达前线赤威军营吧。”
萧映这才在心里舒了一口气,面上却点头示谢。本以为姜辉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拦她,没想到姜辉是支持她的,还给她派了兵将部署,这举动已经是仁义至极了。
“如今大将军亲自率兵赴往前线,让属下留守于永安城,属下未能如昔日一般跟随将军上场作仗,心里一直担忧着前线战况…”姜辉低着头,眉头深皱,而后又抬头,眸光郑重地望向她,“女公子准备得可否充当?”
萧映临行前,就带了些市里买来的东西。跟随她操练了十五年的长缨太重,并且还置于侯府中,她便没有携带。还有财物也是,若是路上中途遇到狄贼突袭,财物只会成为累赘。
“这一路上要经过一些不受军兵保护的地带,女公子必须佩带武器才行。”姜辉说罢,转身从不远处搁置的一武器架上取下一把红缨和一支佩剑,问道,“女公子挑一件吧!”
萧映纵然下马,拿过那红缨耍弄了几下,觉着手感还挺合适,又从剑鞘中拔出软剑,刀光粼粼之下,一道韧劲十足的剑风划破空中,蛇一样的软剑飞速而出,在空中晃了几霎,城门火下的剑芒闪斥着桔黄色的光。
不过比起软剑,她更喜欢红缨。缨枪力度更强,如果路中突遇狄贼,可以以一挑十。
“就这件吧!”萧映觉得此红缨比侯府里的那支已经轻盈了很多,就算是要赶路,带着这一支也不成问题。
姜辉继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令人送来了盔甲:“这盔甲是赤威营步兵的,从军库里调来的,临时多了几件,女公子且先穿着,有护身的总比没有要好。待到军中,那边资源匮乏,说不定连一个能穿的甲都没有。”
萧映听闻此话,眉头紧锁。这足以说明,这次征兵,很多初上战场的新兵都是去充人数用的。没有任何训练,再加上没有任何作战经验,下场一想便知。
“那就谢过姜元帅了。”
“哪里,女公子乃是属下恩师之女,我做这些自是应该的。”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萧映将红缨束在背后,翻身上马,策马欲行之前,回头望了两眼那三位将士,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属下名叫廉霍,字慕德,筇县人。儿时筇县被狄贼突袭过,还好当时有赤威兵前来抵御,不然属下当时就没命了…想当时,属下慌乱之中,好像见过女公子。”
廉霍身后的二位也开始介绍:“女公子好,属下名叫蒙鸣,字明文;属下名叫蒙扩,字明修。”
萧映听后了然,问道:“你们俩是兄弟?”
蒙鸣和蒙扩一齐说道:“回女公子,是。”
萧映再次扫了一眼这三人,几人年纪看着都挺轻,一张张都是些稚嫩微胖的脸,身形却比较壮,和常人比较,一看便知是军人。
“我买的酒肉只够我自己的,你们…”萧映看他们三人除了穿盔戴甲和佩带了武器,没有带干粮,于是就皱了皱眉。
“没关系女公子,我们可以在路上猎野味来吃。”三位将士见她严肃,嬉笑道。
萧映是真的没法不绷着脸,她已然习惯了这种作风。重来一世,她觉得自己使命重大,不能松懈半分,也不允许自己有半分失足差错。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上路吧。”萧映说罢,一手拢住马缰,“驾——!”那马快步跑了起来。
“予问她人现在在哪里?!”西房内,谢御醒了。
待他醒来之时,发现萧映已不在这府中。心中一阵不安及不断下坠的感觉,充斥在他心里。
“大…大少爷,少夫人说她想娘家了,便回门几日。”所有仆人们被召集在西房庭院问话,那小厮不敢直视谢御的眼睛,终于畏畏缩缩地上前禀道。
“那就差人拜访靖阳侯府,看看予的夫人是不是在府中!”谢御手中的瓷杯几近要被他徒手给捏碎。
“如若她不在靖阳侯府…”谢御阴冷的眼眸突然抬起,话还没说完,那小厮直接扣头谢罪,“大少爷,都是小厮的错,少夫人…少夫人她今日卯时给了小厮几锭银子,说是让小厮告知她回门了,至于少夫人的真实去处,小厮也不得而知啊……”
“胆子倒是挺大!府内竟敢私受贿赂!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谢御的声音异常地发冷。随即想到,萧映会去哪里,半刻之后,他便想起那日她对他没说出口的话。
谢御眸中一惊,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
喉间瞬时涌起一股腥味,他咳出一滩血来。
“大少爷!”众仆都又惊又怕,唯独不敢上前。
“都给我退下!”谢御一只手撑起云椅的扶手,浑身发抖,勉为其难地站了起来。身旁只留下了一个男侍迟迟未肯退去。
“你?”谢御的眸光瞥向他,那男侍是渭渊营的人,因曾经为谢御的心腹,谢御病重之后,就一直留在王府之中,替谢御调查各项事务。
“少将军,卑职已经查到那毒物来源了…”男侍低头低声说道,“前几日,那靖阳侯府的二小姐来访府中,给殿下带来了一些药方,这其中,就包含了子霜菊、竹青葵以及冬暮草……”
“卑职思虑着这子霜菊在永安城根本无迹可寻,萧家二小姐怎会有此物,于是便询问了一番。谁知那二小姐说,这是从她阿姊…也就是少夫人屋中后院发现的,二小姐从小习过医书,便认出了这是子霜菊,于是从药肆行里再换了些竹青葵和冬暮草,一并交与了卑职。”缪浩低低道来。
他没想到,此番话一说完,是为时很久的一段沉默。
谢御紧闭着双眼,就像是未曾听到方才那段话一般,良久,才淡淡开口说道:“你与这二小姐,倒是很熟?区区听从一个外人的口言,就妄想施罪于予的世子妃?”
缪浩听后马上就跪在了地上:“少将军,卑职不敢断言,只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予殿下……”
“下去。”谢御口中发出的声音更冷,眸子依旧是紧闭的状态。
他就像一尊神像,静默无声,周身的冷气却不失威严。
待到屋中只剩他一人之后,他才猛地咳了一下,那掌间的血腥之味更加重了。
“女公子,现已入夜过半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廉霍在身后提醒道。
自从出了城门之后,萧映就没停歇过,到了山间丛林中的陡路,才放慢行驶速度。
“就是啊,女公子,这马也跑了几个时辰了,该歇息一会儿了…”见萧映没有停下的意思,蒙鸣说道。
“你们几个,这才行多久,就喊累多少次了?”萧映“吁”了一声,暂且停下了马,回头,一抹厉光扫过,“亏你们还是父亲赤威营里的将士,回头我便向父亲告你们的状,把你们全部都给开除!”
“别别别…这可使不得!”三人都警惕了起来,“女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多多替卑职们在大将军面前多美言几句才是…”
“行了,都下马休息吧!”萧映瞪了他们一眼,一个翻腾,就从马上纵身而下。
三两下功夫,便爬到了一棵大树的粗壮树枝上,躺卧起来。
“哇塞…女公子真是功夫了得呀…”几名壮汉都看懵了,将马匹们拴在树干上之后,就围绕在树底下眯起眼来。
萧映仰头望着这树梢间透过来的斑驳月光,心里忽然觉着有些空荡荡的,她开始思起谢御。
此番出府,她是一个人暗暗决定的。
也不知道谢御知道后会作何想。
算了,她也不能管太多,毕竟,人总是不能顾虑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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