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
齐琅下了车,大步走进了路边的一家电子设备的器材店中。
前面的店员见到他,简单地问候一句,又问明他来此的原因,随即将他领进了后面的一间小屋中。
里面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见到齐琅的进入,也站起身来,要与他握手。
齐琅却没有理会那只朝他伸来的手,只颔首示意,便在年轻男人的对面坐下了。
男人略有些尴尬,不过想要这个坐惯了总裁位置的男人总是不喜欢和无法带给自己利益的人握手欢谈,也就作罢。随而一同坐下,将面前的几张纸推到桌面的中间。
上面印着一张图,里边画着桌椅过道,标着出入口,还有厨房吧台,看起来像是一家餐厅的平面图。
另一张纸上是一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串,按照不同的时间点排列,还标记着w、e等方位的字母。
日期显示的,是六月八号。时间,是早上七点到九点之间。
年轻男人清清嗓子,开始向齐琅解释了起来。
“齐先生是吧,您的女管家之前找到我,说您需要定位一台手机在六月五号到六月九号之间到过的所有地方……”
齐琅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那些纸上,仿佛想极力从那上边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男人继续说着:“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这边始终都没办法追踪到六月五号下午三点二十过几分到六月八号早上八点五十四分之间的轨迹。”
“六月五号下午三点二十?”
齐琅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点。他对其颇有印象,最近发生的每一件奇怪的事情都重重敲击在他的心上。
六月五日下午三点二十,是青瑶在家里对laura说出“她要走了”的时间点,然后根据laura替他找来跟踪青瑶手机的这个年轻男人所言,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之后,他无法再追踪到青瑶那台手机的行踪。
要说这是巧合,他是不信的。
“是的,是这个时间,”好巧不巧,对面的年轻男人也在这时又一次向他确认了他心中那慢慢扩大的疑窦,可那人显然无法得知齐琅心中所想,便顺着这个思路说了下去,“具体的原因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查明,但是在六月八号早上八点五十四分之后,一直到将近正午再一次丢失了信号之间,那台手机的所有的定位信息,我都给您打印出来了。”
说着拾起桌上的一支笔,开始在地图与数字串之间画了起来。
“首先是恢复信号的地方……就是在这家餐厅里,就像我当时给您打电话所说的那样,您那天也正在那个地方,而那台手机的信号就出现在您到达的半个小时以前。”
说着,圈出了一个处在地图边缘的位置。
“这是靠窗的一个座位,餐厅的这一侧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当时那部手机的信号,就在这里。”
齐琅看过去,眼神瞬间一滞。
那个位置,就正处在餐厅那面最大的落地玻璃的正中间。对面,就是那座砖红漆的大教堂。
那个位置,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的的确确,就是他当时所坐位置的对面。
“……”
年轻的男人不露痕迹地看了齐琅一眼,见他面色有异,才继续说了下去,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然后它就顺着这一条走廊出去了餐厅,然后……这张是c市的地图。您看啊,这里是餐厅的位置,然后它就沿着这条路,一路走下去,在这里转了弯……然后又在这里右转,再一路下去,就走到了c大的这栋楼里。”
他讲得很仔细,画得很认真,生怕齐琅不明白这诡异的路线,生怕他对此毫无疑问,白白辜负自己的一番苦心。
可齐琅已经被当时他与青瑶的“对面而坐”扰了心神,正极力寻思着其中症结,自然无暇再顾忌对面这个年轻男人的细微神情。
“这栋楼是什么?”齐琅的目光顺着他的笔尖,落在了路径终点的地方。
“哦,我也专门查过了,是c大的女生宿舍楼。不过很奇怪的是,手机的定位在宿舍里面就又消失了,我找了很多办法也追踪不到……”
他的眉心更深。
他不明白为什么青瑶会去到c大的女生宿舍里,那似乎是一个与她毫无干系的地点。
可关于那个地点,有一条模糊的印象却浮氽上他的脑海。
是那个即将要去c大读研的,与他邮件通信了一年的人。
……
“之后的定位还有吗?”
“您是说在女生宿舍丢失信号以后吗?有的,只是也比较奇怪,可能那台手机确实是有什么故障,所以再出现信号的时候,它和它的主人就已经回到a城了。”
——我们联系了当地所有承飞a市与c市的航空公司,在系统里查询往来乘客记录过后,发现仅有6月5号她从a市飞来这边的记录,却并没有任何记录显示她在6月5日到6月9日之间从这里飞回到c市。
这两个该死的证据竟在此刻于他的眼皮底下悄然联手,作一丘之貉,教他疑虑更深。
这其中,实在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了。现实里的逻辑无法在里边通行,他的直觉也作困兽。
年轻男人此时又补充了一句:“在六月五号到六月八号之间的定位信息,我最近会尽快找一些专业的同事帮我一起找到并整理出来。之后结果出来了,我再传输到a城那边,让那边的负责人联系您,您看怎么样?”
他知道齐琅应当不会在这边久留。
齐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么您今天还有什么问题是我可以帮您的吗?”
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可惜这个局外人是答不上来的。
“没了,辛苦。”说着就要起身。
年轻的男人赶紧将桌上的白纸整理一番,递向那个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的客人:“这些您就带走吧,如果以后警方需要,还能作为证据。”
“嗯。”
手中一轻,那一叠纸便被轻巧接过。
“那么,祝您余日愉快。”
朝着门口走去的高大身形顿了一顿。这句话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齐琅慢慢侧过脸来,逼仄的目光也随着脚步的停滞而落到了年轻男人的脸上。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年轻男人眨眨眼,咧嘴一笑。
“先生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之前的确见过的。我的另一份工作,就是在刚才说到的那家餐厅里兼职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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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
机器里所传输的画面得到了解释。顾天柏究竟以怎样的理由将他举报上去,也得到了答案。
如果按照造成后果的严重程度来说,他的确罪无可赦。
齐琅与秦惠又一次走出了那间密闭的里屋,外边的保镖们已散了一些,只留下几个零零散散站在远处。
老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里屋的外边,好像已经等了他们一会儿。
见到二人终于出来,赶紧趋步靠近,脸上皱纹之间,暗藏忧虑。
“哎呀!夫人,少爷,你们可算是出来了啊。”
秦惠看着老赵的模样,心中顿时便了然了七八分,眯了眯眼,说:“老赵?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边怎样?”
老赵看了旁边的齐琅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嗯……那边就是,呃,和少爷猜想的差不多,那个家……我估摸着吧,暂时是回不去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科研所的那群,对于挑战了他们权威,违背了他们规矩的人,果然不会轻易姑息。
齐琅没有说话,秦惠瞥他一眼,便从他的神色和目光中,大抵猜到了他此刻心中顾念。
“知道了。老赵,我有事想和齐琅说,你正好去上边看看青瑶怎样吧。”
“啊,哦,好的,那夫人少爷你们先聊,我就先……”
“赵叔。”
“欸?!”没想到齐琅竟然突然唤自己,老赵登时发出一个不假思索的惊诧声音。
齐琅这回却没有露出蹙眉这种不耐的表情,这倒让老赵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你去看过青瑶过后,顺便找到余之炀,让他来一趟一楼书房。”
未等老赵应声,秦惠却是先插一句:“需要叫余之炀来?”
“需要。”他目不斜视地回答。
“……”
齐琅再一次将目光放在老赵身上,后者只好弱弱地问:“那……那我现在去找余医生……”
“先去看看青瑶。”
“哦哦对,我这记性真是……我这就去,少爷。”
说罢,老管家连个大气也不敢出,赶紧一溜烟地退走了。
秦惠叹了一口气。
“找余之炀来,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吗?齐琅。”
齐琅这时才朝着书房启了步,秦惠见状,也跟了上去。
“顾天柏是卑鄙,但有一点他没有说错,那的确是我所造成的恶果,我需要以最坏的结果去打算。”
秦惠在后边抿唇:“最坏的结果?”
前面的男人没有再回答,也看不到他此时是怎样的表情。很快,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再次走回了书房之中。
余之炀很快敲了门。
他走进书房的时候,直觉地感觉气氛有些凝重,便连阖门的动作也轻了两分。但到底余之炀是个聪明人,只消一想今日本家里的那般阵仗,再加之青瑶的病情,心中已了然不少。
他迎着齐琅和秦惠的目光上走上前去,朝二人致了意,随后一言不发地等待着那个他们将自己唤来这里的缘由。
齐琅很快开了口:“青瑶如何?”
余之炀也回得很快,冷静地陈述道:“情况不算乐观。至少,在我查清楚她的病原并给予治疗之前,最好是能够静养。”
明明是从医生嘴里说出的话,听起来却并不太苛刻,仿佛针对当前的状况还留有些余地,便用上了“最好”二字。
秦惠看向了齐琅,后者的表情丝毫没有松动,一双锐利清冷的金瞳仍紧紧地攥着余之炀的视线,试图从他的眼神里再读出些什么。
“如果不静养的话?”
余之炀抿唇,沉声道:“说不好,现在她的状况很不稳定,如果产生过大动静的话,会有一定的可能……导致重要器官的加速衰竭。”
说到这里,又回旋了一句:“但总归是个未知数。”
的确是未知数,但他哪里冒得起那个险。
“余之炀,你现在是唯一能够接触到青瑶病情的人。”
这“唯一”二字用得玄妙,登时令医生的心中警铃大作:“您的意思是?”
齐琅语气冷冷的,却不容置喙地说道:“你在本家这么久,我是信任你的。但青瑶的病,不仅关乎她的个人性命,更关乎于你我。”
余之炀屏息看了齐琅好几秒,好像终于消化过了他的这句话,尤其是将“你我”这两个字嚼碎吞下过后,才又在无形的惊涛骇浪中平静了下来。
贼船已上,回头无岸。
“全力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但,您希望我怎么做?”
秦惠在一旁悄然扬眉。和聪明人果然好共事。
“我会把青瑶的病情缘由,全数告知于你。”
余之炀却没想到这一出,当即一愣:“您知道病情缘由?”
转念一想,青瑶自从车祸过后,便一直是齐琅在照料陪伴,他知道些前因后果也就不算奇怪了:“我明白了,是当年车祸……”
“是你从未接触过的领域,”齐琅打断了他,“所以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尽你所能,去理解我在过去一年里,所做出的所有、将青瑶从死亡那一头拉回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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