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涌动,郊外的整片竹林里攒出诡异的咯吱声,音浪此起彼伏,刚才的竹笛声好似还在耳边,低沉沉地荡漾在黑夜里。
北周的红边黑旗随着风疯狂地发颤,烧红的火焰迸溅出不少的火星子,而那个人就像是风一样化在了黑光里消失,危险地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一下子起这么大的风!”士兵说着都站了起来,警惕地观察着四方。
萧俨蹙了蹙眉握紧了沈益的手一下站了起来,拉着他往允景帝身边去。
而允景帝正被平王和丞相,还有一些王宫权贵围着,周围都是皇帝的近侍。
沈益一下就看到了这群人里边的沈意寻,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不敢在皇帝面前做理发的小动作。
随着萧俨的到来,近侍队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李准头一个抬眸,朝着萧俨打起了招呼:“呦,摄政王夫夫才来啊,咱们这烤肉都快吃完了!”
萧俨扫了一眼盘中精心切好的肉块笑了笑,不予置评,随即朝着允景帝拜了拜:
“陛下,起风了,您身体单薄,还是回帐篷里吧。”
允景帝垂眸转着手上的烧烤棒,嗞嗞的油花声尖锐刺耳,良久也没有回答萧俨的话,只能闻到烤着的肉由原来的鲜香味变成了一股子的焦糊味。
“咳咳。”允景帝被烟熏了两下,忍不住地咳了几声,随后慢慢拿起了烧烤棒站了起来,朝着萧俨说道:
“舅舅,你说朕身体单薄,是啊,朕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就十分注重保养,因此连骑射都不敢学,多羡慕你们能在沙场上英勇善战保家卫国啊,再不行,秋猎狩狩小动物也是好的。”
允景帝说着露出了一脸沮丧的神态,他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烧烤棒朝萧俨递过去,一边继续说道:
“可是,朕连烤肉都是今天头一次才学,才能发现这里边有多少的乐趣,要是也能自己打猎自己烤肉吃,该多幸福啊。”
允景帝摇了摇头:“舅舅,您尝尝,这是朕用心烤的兔肉。”
萧俨也是头一回听允景帝这番敞露心扉,他愣了一下,旋即在烤焦的兔肉上咬下了一块慢慢嚼了起来。
“好吃吗?舅舅?”允景帝问道。
萧俨咽了咽口中之物,道:“老了些,等下回臣再教陛下。”
允景帝面上淡淡笑了笑,心下却暗地痴狂般地露出了疯魔般的嘴脸。
他在这块烤肉上早就撒了蒙汗药,他笃定萧俨会吃下它。
就在平王没有抵达京都前,无间阁在江东的探子就已经把李准暗地里招兵买马,准备带兵以缉拿萧俨的名义驻扎皇宫这个消息报到了允景帝手中。
只可惜,那位被平王安插在前锋营里的奸细,今天一早就被允景帝命令谢澜清悄悄地压到了地牢。
而这么好的机会,允景帝当然不会就此作罢,既然谢澜清不仅是前锋营的人,最近还出入摄政王府,那让他代替平王的奸细,佯装成萧俨派来的刺客来刺杀皇帝的话,再适合不过。
若是这件事成了,谢澜清会咬死自己是萧俨的人,地牢那位又能查到是平王的人,允景帝一举便是一箭双雕,既不会背负残害开国忠臣后人的残忍无义,也不用背负杀害叔叔和舅舅的无情无德。
允景帝还沉浸在自己脑海中想象的权倾天下的一代帝王画面,一支暗箭便倏地从平王耳夹处划过。
李准根本没察觉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骨已经被削去了一半。
而那支暗箭就落到了允景帝跟前。
允景帝看到地上的那半块耳肉,反胃地差点吐出血来,他没想到这谢澜清动作这么迅猛,立刻配合地做出恐慌的模样。
“来人!护驾!”刘满惊慌呼喊道。
听到动静的士兵们立刻都围了过来,他们紧紧攥着手中的剑和盾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似乎没有人能察觉到暗箭是从何处而来的。
李准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耳朵,血液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溢出来。而他余光还扫着萧俨和允景帝。
这两人,都是天煞的,都有可能是凶手,怎么那箭就打他了,就没影了?
李准大喘着粗气,好在身边的沈益就是医员,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就为李准包扎了起来:
“平王,还好没伤及别处,请您放松些,不要紧张,不然血会止不住的……”
“哼。”李准冷哼一声,眸光有些阴沉,奈何眼下束手无策,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只能任凭沈益“处置”。
“护送陛下到帐篷里去!”萧俨吩咐道。
让允景帝站在室外,整个人就会暴露在叶轻寒的视线中,再加上沈意寻也在,要是不小心受伤了,那沈益肯定会难过。
刘满点了点头,立即让贴身侍卫围着允景帝撤退,看着撤离的皇帝和妹妹,沈益余光忍不住扫着,打算扶起平王,让他和皇帝一起去避难。
却被萧俨拦住了。
沈益的神情有些无措,他不理解为什么萧俨不让他带着平王离开。
“怎么了?萧俨,本王就不能进帐篷吗?”李准不满道。
萧俨不置可否,淡淡答道:“刺客显然是冲着平王你来的,难不成你还想要把危险引到陛下那儿去吗?”
“本王怎么就惹上刺客了!”李准气不打一处来,“本王——”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从允景帝营帐的方向传了过来,沈益竖耳一听,便知那是沈意寻的声音。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异常了起来,萧俨看着他从地上“拔地而起”,眼神焦灼地盯着前方。
“立马去看看。”萧俨朝身边的玄旻说道。
玄旻授命,点了点头,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萧俨握住沈益的手,轻声道:“不要担心。小宫女不会有事的。”
“什么小宫女……”沈益讪讪抬眸道。
难道萧俨知道他妹妹的事?
难道萧俨早就把他查地一干二净?剖地体无完肤?
沈益蓦然一滞,他看着萧俨深不可测的双眼,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感突然冒了上来,好像这个人早就已经把他看透,仿佛这个人知道他在想的一切。
可这个人就这样什么也不说,装作不知道,放任他的所作所为,将他玩弄于股掌间,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圣主皇帝和疼爱自己的夫君之间回旋不定。
沈益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便将手从萧俨的手掌里抽离了出来。
这时,玄旻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这,这营帐中埋伏了一个黑衣人,他用暗器把陛下身边的人都打散了,欲伤害陛下,陛下害怕之余就拉住了身边的小宫女挡在自己前面……”
“什么!”沈益失声道,“是哪个小宫女!”
“就,就那个年纪小的!”玄旻答道。
“现在人呢?”萧俨问道。
“刺客正要杀死小宫女,可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刺客,把小宫女给劫走了!随后陛下没了遮挡,就被第一个刺客扛起来往林子里跑了!士兵们已经去追了!”
这一下子出现了多个刺客,搞得在场的人都糊涂了起来,有的人也不明白一个小宫女为何还有人要劫。
“本王这就去——”说着,萧俨拔了剑准备去护驾,可才迈了两步,眼前就忽然一阵黑,整个人有往前倒的趋势,还好玄旻及时扶住了他。
“怎么了!”玄旻小声问道。
萧俨摇头默了片刻,皱眉道:“似是被人下套了。体力有些不支,你速带小益去营救陛下,他可以的。”
玄旻虽然很担心萧俨,但还是听命朝沈益那过去,说道:“王妃,等会陛下需要您的照料,不妨跟属下走吧!”
沈益也发觉了萧俨的异样,可他还在纠结于刚才玄旻所阐述的那个情况,他努力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允景帝情急之下把沈意寻推到前面是理所应当,就算是他自己,该为陛下挡的时候也义不容辞地会去做。
可他仍然感觉到了一丝愤懑、自责和落寞,仿佛他生而为人就是做人牛马,连带着亲人也惨遭不幸。
但此时的局面没有功夫让他思考太多,沈益在混乱中回神,立刻随着玄旻往林中奔去。
程锦原来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听到动静后立马提着药箱赶了过来,平王和萧俨这边也已经往反方向的营帐里撤去。
萧俨神志愈发不清,可还硬撑着在思考眼下的情形,想来第一个刺客就是叶轻寒,他故意袭击平王,吸引他的注意力,却倒打一耙骗了他,真正的目的却是小皇帝。
过了一会,温如絮带着夫人匆匆赶了过来,他朝萧俨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摄政王,今日不知是何人夜袭,前锋营这段时间为秋猎准备颇久,排查也是万分小心,此番——”
“此番本王是逃不过了。”萧俨冷声打断道:“务必去保护陛下,沈益他——”
萧俨愣了一下,适才情急,忘了沈益还有一个第二人格,若是因为受到了妹妹被掳走的刺激,在中途出了岔子怎么办?
萧俨顿时拧起眉来,转头对程锦说道:“程太医,本王像是中了什么毒,浑身使不上力气,有没有什么药能解?”
程锦号过脉后说道:“这是蒙汗药,并无药可解,只能吃些提神之物短暂地来维持精神,”
萧俨吃力道:“先把提神之物给我,回头再好好查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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