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益低声喃喃着,他的手紧紧攥着这卷“罢黜”懿旨,无措地坐在地上。
“皇帝和摄政王此番都身体抱恙,万事由哀家做主,由不得你不要。”萧太后不屑道。
沈益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他挣扎着松开了手,卷册掉落,而他自己就像魔怔了一样,捧着脑袋滚在了地上。
萧俨还没有醒过来,他唯一的依靠没有了。
萧太后一时“花容失色”,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骇道:“他这是怎么了!是装的还是什么!来人!赶紧把他关进大牢!”
玄旻夹在中间,即使想要保护沈益也不敢忤逆太后,只盼着主子能赶紧醒过来,奈何萧俨在这般混乱的局面下还是一副安静的模样,真是叫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好在终于来了救世主。
门外管家火急火燎赶了过来,还带了一位“贵人”。
“太后娘娘手下留情!”
来者正是温如絮。说完这句话,他朝着萧太后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太后金安。”
萧太后冷哼了一声,不解问道:“怎么,温大人让哀家手下留情是什么意思?”
“额……”温如絮扫了一眼地上被下人强迫按着的沈益,蹙了蹙眉拱手说道:“不知太后是否信任下官。”
萧太后挑眉,道:“温大人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也是表姐的亲儿子,论公论亲,哀家自然是信的。”
温如絮闻言笑了笑,更加恭敬道:“那侄子就放心说了,其实俨哥早就给臣留了密函,交代臣,不论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都要保证沈王妃安然无恙地呆在王府里头。”
萧太后却面露疑色,温如絮只好将密函递了过去。
“看这字迹,确实是阿俨的。”萧太后道。
温如絮赶紧呼出了一口气:好在他那边有很多萧俨曾经的兵书笔记,能模仿几个字。
“太后,俨哥是真心爱护嫂子的,若是等他醒了,人不见了,咱们也没法交代,再说,俨哥那么聪明,若沈王妃当真是细作的话,俨哥又何尝不知?还会这般待他好么?”
温如絮说得头头是道,萧太后的神情也松了几分,这回她怒气冲冲地从宫里跑出来,一来是受了自己儿子被刺杀的惊吓,二来又得知弟弟为救她儿子也昏迷不醒,宫里的事情冒出来一堆等着她解决,她急需一个发泄口。
因此,当沈益是奸细这种谣言传过来以后,她立马毫不思考地就寻了过来。现在细细想来,还是疑点重重。
玄旻趁机会把按着沈益的人拽了开来,温如絮也赶紧上前把沈益扶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沈益已经除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湿透了。
温如絮看到他的鼻头和眼眶都红地厉害,眼睛上蒙了一层的水雾,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显得格外可怜。
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是,沈益在看到他过来扶自己后,居然像个受伤的小绵羊一样往他的怀里躲,抱着他的腰不肯松开,还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哥哥,哥哥,不要不要我,救救我……”
这情景让在场的人都尴尬了起来,萧太后更是眼皮都在跳,玄旻忙解围道:“这,这王妃小时候受过创伤,主子一直让王大夫治着呢,这会怕是受了刺激,有些,有些迷糊了,把温大人当成主子了!”
萧太后听得嘴角都在抽搐,她觉得自己不能在留在这个地方了,再呆下去脑袋就要炸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交代撤了侍卫:“你们一个两个的,存心是给哀家添堵的,不让哀家过个安逸的晚年。”
温如絮半推半就地让沈益抱着,僵在那边起身都有些困难。
“罢了罢了,还是等阿俨醒过来再看吧,宫里太医都忙着照看皇帝,让王老大夫过来给你主子瞧瞧吧。”萧太后朝玄旻交代道。
玄旻点了点头:“早就过去请了。”
“好了,哀家再看看阿俨就走了,至于沈氏,把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腿脚都用链条给锁起来,别让他出去发疯。”
温如絮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发病”的沈益不碍她的眼,萧太后随即督促着温如絮和玄旻把人带到后院去。还让自己的侍女跟过去,亲自为沈益带上“链条”,并留了专人看守。
这下,只能让沈益先委屈一段时间了。
温如絮想要离开的时候,沈益还是沮丧着拽着他衣襟不肯松手,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虽然他很同情沈益的遭遇,但是作为一个有夫之夫,他今天这一身别的男子的味道怕是逃不过家里“悍妻”的一顿闹了。
温如絮摇头叹出一口气,假装萧俨的样子抚了抚沈益的脑袋,柔声道:“小益乖,咳,哥哥去找大夫来,让大夫为小益治病好不好?”
沈益委屈地撅起嘴:“小益没有病,哥哥不要抛下我。”
温如絮笑了笑,轻轻捏着他的手腕说道:“你看这儿都受伤了,还说没事?”
沈益看了眼自己随意包扎的伤口,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回来。”
温如絮点头允诺。
宣宁殿里总算有了动静,允景帝昏睡了两日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让众人惊怕的是,醒来的允景帝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有了类似于“失心疯”的症状,见到人都跟见到了鬼似的,把自己埋在被子下不肯出来,还一直嚷着:“不要过来!有鬼!有鬼!”这类话。
程锦等一众太医院忙前忙后,仍然查不出病因,只能汤汤水水地灌着、养着,也只有萧太后能够把药喂的进去。
宫里乱成了一锅粥,摄政王府也不好过,萧俨一直未醒,王大夫等一众医馆的老太医同样殚精竭虑。
沈益倒是慢慢好了些,人也清醒了不少,总是求着外边放他出去照顾萧俨,奈何门外有萧太后的人守着,根本不肯放他出去。
他只能跪在地上哭着,乞怜般地求着,直到没有力气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沈益蓦然一怔,惊讶闪过眸子:“你,你是……段……”
床边坐着一位穿着烈焰般赤红的宽袖长袍公子,一看便知是一位桀骜不驯的美人儿,偏偏他的眉眼温柔又俊逸,将那猖狂收敛了好几分,这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蛋,沈益思忖片刻就猜到了是谁。
只不过,他没想到,传闻里那个已经死了的段云瑶,会再一次出现在世上,还能这样泰然自若地呆在他的房间里。
沈益余光瞥了眼屋外,就听段云瑶轻笑了声,道:“你觉得就外面那两个人,会是我的对手吗?”
这个声音……沈益蹙了蹙眉,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你是那晚和我交手的刺客……”
段云瑶再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也应该听说过我和萧俨的关系吧。”
谈到段云瑶和萧俨的关系,沈益虽然垂眸不动,心中却已经慌了起来。
见沈益不说话,段云瑶伸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
沈益睁大了眼睛,震惊之余,随即为自己搭上了脉,再三确认后,才肯定了确为喜脉:“怎,怎么会,我每次都……你又如何得知!”
段云瑶却啧了一声,面露怜悯的神态:“只可惜,孩子未出世,他的父亲就没了。”
沈益不解急问:“你什么意思!”
段云瑶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萧俨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
沈益怒道:“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段云瑶摇了摇头:“我怎会忍心伤自己的昔日恋人?明明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有!”沈益虽然很确信,但他的语气里还是带了几分紧张。
段云瑶挑眉道:“没有?那你在新婚之夜给萧俨吃了什么?”
沈益一时语塞,回想起了新婚那天自己因为害怕被萧俨轻薄便给他吃了程锦的药,可只不过是普通的让人一时无力的药而已:“不,不会的……那个不会有问题……”
“你或许不知道,程太医他是无间阁的人?他和你一样,为皇帝效命。”段云瑶说道。
沈益难以置信,正要替程锦反驳,段云瑶就继续说道:“你当那狗皇帝真不会动恶念?他让程锦在那药里放了辽疆一种无色无味的蛊虫卵,只要那虫卵逐渐养成,萧俨的身子就会越发脆弱,不堪一击。”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沈益的大脑已经有些混乱了,他觉得自己的背脊微微发凉,一丝恐惧感逐渐扩大,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又想起了允景帝曾经说要他用孩子威胁萧俨的事情。
“你觉得,皇帝会如何处置你的孩子?你觉得,当萧俨醒来后,王大夫告诉他身体里有蛊虫,他会头一个怀疑谁?你应该发现了吧,萧俨已经察觉到你奸细的身份,只因你为对他出手而暂且相信你而已。”段云瑶说。
沈益心中一悸,沉默不语。
“且不提那些事情,你沈益只不过是因为和我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他才会多看你几眼,那倘若我回来了呢?当他知道你下蛊害他,你还要用孩子威胁他,你骗了他那么多,他还会再留几分怜悯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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