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就是他”李二嫂叫出声来,道,“说自己是大理寺丞,名叫林梓行的。”
林梓行闭了闭目,似是已经认命了。
只能怪她又蠢又笨,运气还差呗……
“哎呀!”李二嫂又叫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脸道,“这样一来,她是不是知道卑职是飞鹰卫的人了,这可怎么办好!”
“他原本不知道,刚刚知道了。”
她的主子很平静地望向她,李二嫂知道自家主子看起来越平静,脾气就越大,便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眼前比划道:“没事,卑职可以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
林梓行很不赞同地蹙了蹙眉,小声提醒道:“莫忘了今日是因我前去查案,你才能出狱……”
做人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李二嫂理直气壮道:“不用你去查案,我在牢里也死不了啊!”
林梓行倒是不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一个武艺高强的飞鹰卫怎么可能在牢里让自己吃亏呢。
不过想起自己方才的梦境,林梓行虽然觉得荒唐,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杀你夫君的人,你认识是吗?”
“你还想着案子呢……”李二嫂扭头看向自己的主子,道,“主子,能说吗?”
琥珀眼缓缓走向林梓行身边,伸手摸着下巴打量着她。
他身材十分高大,比林梓行整整高出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抬了抬眉,缓缓道:“此案与你无关,你不必再管,回长安后莫要提到飞鹰卫,只交你的差便是。”
林梓行却缓缓起身,摇摇头道:“李二嫂非无罪之身,仍有从犯之嫌。”
“而她既是飞鹰卫的一员,那不提飞鹰卫,本官无法交差。”
刑狱官要据实说话,不可欺瞒。
琥珀眼抱着手臂看着林梓行,目光逐渐少了些漫不经心之意,显得重视了许多,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目,道:“林寺丞,是在威胁飞鹰卫?”
“不敢威胁,只是说实话罢了。”林梓行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道,“飞鹰卫向来有监察百官之责,本官也是担忧,会因放纵有嫌疑之人,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莫名其妙弹劾。”
她怕被飞鹰卫背刺。
琥珀眼轻笑了一声,假模假样地叹息了一声,道:“看来飞鹰卫在朝中名声果然不好,是该停手了。”
林梓行微微点头,却听琥珀眼道:“那林寺丞随意吧,想如何写就如何写,飞鹰卫是不怕的。”
林梓行:?
手握实权的人就是不一样,有底气!
可她也没办法,谁让她手里没有筹码呢?
而且就算这人是李二嫂杀的又如何呢?飞鹰卫执行任务这个名头本身就是免死金牌了。
林梓行扯着唇角,僵硬地笑了笑,琥珀眼则盯着她的胳膊瞧了半晌,道:“胳膊伤着了吗?”
“啊?”林梓行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活动了一下自己那被他拧过的右胳膊,确实有些酸疼,但倒是不严重。
琥珀眼给自己的另一个小喽啰递了个眼色,小喽啰便递上一个药瓶,琥珀眼接过后便道:“把衣裳脱了吧,给林寺丞上点药。”
“啊?”
林梓行这一声多了些惊恐和难以置信,急忙摆手道:“多谢好意,不过我感觉就你拧得时候很痛,现在倒也没多疼……”
“你胳膊被主子拧了?”李二嫂在一旁十分惊讶地捂唇,一脸同情地看向林梓行,似是在向她说“你自求多福吧”。
林梓行:……
林梓行坚定地拒绝了琥珀眼的这份“好意”,琥珀眼唇角抽动了一下,便将药收好,撂下一句“明早你可莫要后悔”,就去一旁坐下歇息了。
他们竟不打算离开吗?
林梓行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最惊心动魄的经历了,查了莫名其妙的案子,遇上心狠手辣的杀手,还被飞鹰卫拧了胳膊。
希望以后这样的事可别再让她碰上,她就是个穷打工的,只想美滋滋领俸禄,一点加官进爵、建功立业的大志向都没有。
林梓行就这样缓缓睡去,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当她动了动身子,终于明白昨晚李二嫂那个同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被琥珀眼拧过的右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林梓行叫苦不迭,却见殿中多了好多黑衣人,都是跟飞鹰卫一伙的,正在处理尸体。
林梓行吓了一跳,昨夜殿中太暗她看不清晰,没想到殿中有这么多尸体,一具具躺平了被飞鹰卫们扛麻袋般地带了出去。
林梓行扶着青竹起身,一出殿门口便瞧见堆成小山的尸体,还有立在一旁的琥珀眼,正皱眉看着她们那辆陷进泥里的马车。
不得不说这琥珀眼身材是真的好,身材高大,肩膀宽厚,头发乌黑浓密在脑后束成马尾,一双深邃的琥珀眼嵌在眼窝里更是平添一份异域感,林梓行有种想把他抓去现代当男模的冲动,不过扑面而来的杀气,却让林梓行有些腿软……
琥珀眼看到林梓行后,指着大门外的马车道:“这马车是你们的?”
林梓行装作右肩一点不疼的样子,僵硬地走上前,点了点头。
琥珀眼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只若无其事道:“劳烦林寺丞把马车处理一下,我们的人好带车进来处理尸体。”
林梓行瞧了瞧那马车塌陷的程度,十分干脆利落道:“可否劳烦飞鹰卫大人,帮本官处理一下?”
“哦?”琥珀眼抱起手臂看着林梓行,微微昂起下巴,道,“我为何要帮你?”
“您有所不知,我这位长随还未成年,个子矮力气小,没法把车轮抬起来。”
青竹在一旁不乐意了,抬起细竹竿一般的手臂拍了拍,道:“郎君小看奴婢了,奴婢劲儿大着呢,都能背着郎君跑上三里地!”
林梓行闭了闭目,忽略了青竹的话,只抬头看向琥珀眼,一副无辜、可怜又无助的神情,十分干脆利落地认怂,道:“昨夜我胳膊被拧了,今早疼得抬不起来。”
琥珀眼打量了一下这对主仆,似是也知道自己可能理亏,只唇角抽动了一下,道:“林寺丞还是再挑个身材结实点的长随好,一文一武才能护卫林寺丞周全。”
林梓行装作没听到他话中的讽刺之意,默不作声当缩头乌龟,看着他吩咐几个飞鹰卫去处理那辆马车,心中还是十分欢喜的。
有免费劳动力帮忙干活就是好。
青竹被鄙视了,心里觉得不爽极了,在一旁念念叨叨的,林梓行摸摸她的小脸安慰了几句,便向琥珀眼道:“多谢大人相助之恩,还请大人将名讳官职告知,等到了长安,我定会上门答谢。”
“林寺丞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答谢了,咱们有缘还会相见的。”
琥珀眼的脸色冷漠异常,浑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气息让林梓行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扯着唇角尴尬笑笑。
飞鹰卫的人马已经准备离开了,琥珀眼率先翻身上马,没有给林梓行一个眼神就扯着缰绳前行了,反而是李二嫂神神秘秘地凑近林梓行,小声道:“林寺丞,你放心,杀李明德的人马上就要死了。”
李二嫂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向林梓行眨了眨眼,拍拍她的肩,道:“有缘再见了,俏郎君!”
林梓行看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西行,氛围肃杀冷静,却一点都不低调,林梓行叹息了一声,便上了马车,往长安城进发。
她记得原书中飞鹰卫的老大,是平远王方笠舟。
方笠舟在本朝地位超然,其母是淮阳长公主,当今圣人的亲妹妹,其父是镇守西北的抚远大将军。而这位方笠舟自小在边境长大,父亲伤重过世后便被接入宫中长大,与太子感情甚笃如同亲兄弟一般,只是八年前太子谋反案爆发,方笠舟却做出一副“大义灭亲”之举,将太子的头颅提上了太极殿面圣……
自此,方笠舟便成了长安城中心狠手毒的活阎罗,没人敢去招惹……
书中写这位平远王方笠舟是男主祯王的一大政治仇敌,男主祯王多次拉拢无果,然而方笠舟这样一位有本事的男子,却不明不白地曝尸荒野,死状凄惨……
自此,祯王李徊彻底扫清了登基之路的所有障碍,登基称帝……
林梓行感觉这个琥珀眼不太像方笠舟,虽然浑身上下的这份煞气逼人,但向方笠舟这样位高权重的异姓王,一般也就是在府邸中喝茶吃酒指挥手下人办事,不大可能亲自来荒野之中执行任务,还和手下人这般熟稔。
林梓行觉得又遗憾又庆幸的,心情很复杂,自己在飞鹰卫面前刷脸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效果却不怎么样……
找个金大腿抱真是难事。
林梓行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寻好了不会扯到右肩的舒服姿势缓缓睡去,等进了长安城,已经是下晌时分了。
林梓行也没回家耽搁时间,直接去了大理寺。
这个快下班的时辰,大理寺中也没什么人在院子里晃悠,护卫吴大吴二正在打瞌睡,看到林梓行也就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而林梓行在大理寺中相交甚好的好友也与她一般出差在外,林梓行便没去与同僚打招呼,直接去了大理寺卿苏沐之的院子。
苏沐之的管家苏澈很勤快地向林梓行行礼,进去通报后,林梓行便悄声进去了,
苏沐之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头发已经灰白,往常都背着手笑眯眯的在院子里遛弯,浇花逗鸟喝茶的,时不时让林梓行来和他对弈两局,日子过得不亦乐乎,今日却破天荒地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显得十分急躁。
林梓行上前行礼,苏沐之也不甚耐烦的样子,只眉头紧蹙着,道:“回来了?”
林梓行应是,将华安县案情如实汇报,不过也隐去了飞鹰卫参与的部分,只说案件已交给华安县调查了。
苏沐之抓了抓头发,抬头看了林梓行一眼,点点头道:“辛苦你了,若没旁的事,便回去歇息吧。”
接着,便垂下头继续奋斗了。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沐之虽然位高权重,但可是出了名的佛系懒人,权力和工作几乎都下放给了两个少卿,林梓行看他这么专心处理公务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现在这样很不对劲……
林梓行垂下眸子,眼钩子就拼命往他桌上的公文瞅,只看见了“己酉年”“案情”几个字,旁的就被他的衣袖遮挡得严严实实了。
林梓行算了算,这得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怎么翻出来了?
不过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是圣人吩咐的事情,反正烦心的是苏沐之,自己诸事不管乐得一身轻。
林梓行行礼退下,刚要出门却又被苏沐之叫住。
“辛苦你替本官跑华安县这一趟了,近日本官事务缠身不得空,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本官好好犒劳你。”
林梓行转头,便见苏沐之抬头看向她,唇角扯出一个虚弱疲惫的微笑,又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快些离去。
林梓行行礼道过谢,怀揣着满腹的疑问走出了书房的门,与苏澈点头致意,缓缓踱步往大理寺大门口走去。
黄昏时分的大理寺,官员都已经走光了,庭院中静得可怕,林梓行眉头越发紧蹙,浑身发毛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第二日林梓行按时上衙,一身墨绿官服来到大理寺门前,却见大理寺门口围满了金吾卫。
林梓行眉心微蹙,拉过一旁吓得有些呆滞的护卫吴大,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大苦着脸叹息了一声,道:“咱们苏正卿死了,说是悬梁自尽了。”
林梓行心里一惊,道:“可差人去苏家报丧了?”
吴大叹气了一声,道:“早就差人去了,还没回来呢。”
林梓行脑中思绪飞快转动,正在此时,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祯王殿下到。”
林梓行的身子下意识一抖,转头看去,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立在大理寺门口,唇角含着不明笑意,俯瞰着众人。
只是目光落向她时,停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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