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迎迎捡起自己的荷叶帽重新戴上。
有人问她:“小女郎,你这救人的法子是何原理?”
出声的是少年身后二十出头作文士打扮的年轻男人,他看着舒迎迎,满目好奇。
舒迎迎就把心肺复苏的原理给他讲了。
富有求知精神的文士又问什么情况下可以用这种法子救人。
舒迎迎其实也只是学过基本培训,懂的不太多,便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看她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想法,文士笑了笑,又好奇地一指河边,“这大轮子又是什么?”
“这是筒车。”
舒迎迎看这人很好奇且问题也很多的样子,干脆又直接把筒车的原理告诉他了。
“小女郎懂得不少。”文士夸赞,打量着舒迎迎。
见她人小小一个,身着麻衣,容貌稚嫩,看向他们的眸光平静淡然。不管是救人,还是为他出言解答,都不见丝毫慌乱局促,自始至终都不疾不徐,且颇有耐心。
一个小小农家女有如此见识与气度,着实不简单。
舒迎迎也不能说她前世虽然患病在身,但学过的东西也的确不少,便打开随身带着的竹筒喝了两口。
倒是她身旁的舒涛见阿姐被夸,也不怕生了,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自豪道:“我阿姐懂的可多了,这筒车的做法就是她教的。我们村里装了好多呢。”
文士这下是真惊讶了,连马上的少年都侧目看来。
舒迎迎差点被这番炫耀给呛着,她薅了一把阿弟的头,对文士道:“这筒车我也是从别处看来的,拾人牙慧而已。”
一旁的舒湛看了妹妹一眼,妹妹平时能看的书,也就是他带来回来的那些罢了,可没有讲这些的,不过舒湛也没有说话。
上次放假回来,得知老二房靠着妹妹的建议和帮助用筒车赚钱,他便看出妹妹身上有些神异之处。刚才救人的法子更是闻所未闻,但这在他看来无伤大雅,只要对她没有妨害,她也还是他的妹妹就行。
救人的插曲过后,舒正他们放下心来,已经继续安装筒车。
而听了筒车的原理,再得知眼前这架大筒车马上就要完工后,少年居然就从马上下来,选了阴凉的地方待着,目光注意着这边的进度,像是准备亲眼看看。
文士更是神情专注地凑到筒车边,瞧个不停。
和舒迎迎估算的时间差不多,舒正那边彻底完工,整个引水的木渠也全部安装完成。
少年那群人走了过来,在不远处站定。
除了舒正,其他人也都已站在岸边。
舒正站在底座水渠上,将前方拦水的闸门拉上去,流水汹涌涌入,哗哗地冲击板叶,将其带着转动起来。
这一幕舒正他们每天都要看很多遍,但转动的筒车带来的是更多的希望,所以他总是百看不厌。
而当大河村的人看着筒车提起的水流入木渠,跨过下方道路,成功落入村中农田的沟渠里后,不由齐齐欢呼。
“成了成了!”
“有水了,咱们有水了!”
“嘿嘿,这钱花的值。”
即便已经听舒迎迎说过一遍,但亲眼看过筒车汲水的过程,文士也不由再次惊叹,“此法妙哉,此物大善!”
有了筒车,农户便不必再把一些时间花费在取水上,有更多精力去伺弄田地。加上灌水及时,田地增产,农户便会过得更好。
文士越想越激动,冲少年拱手附身:“公子,此物于农户大有益处。于农户之益,则益家国之基。”
“打听清楚了?”少年道。
“清楚了,虽然那舒姓小女郎否认了,但这些村民都说筒车就是从她手里传出来的,其父更曾亲口说过。”
这半个时辰文士也没闲着,寻了好几个村民询问筒车事宜。筒车是如何出现的,包括对方一家现在靠这个筒车在周边村子赚钱一事也没漏下,打听得清清楚楚。
少年轻轻颔首,“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喏。”
舒迎迎正跟舒涛说阿兄还要回去温书,他们差不多要回去了。
文士便是这时走过来,对着舒迎迎郑重鞠了一礼,“女郎。”
舒迎迎愣了下,忙侧了侧身,“先生?”
“某有一问。”文士道,“女郎可愿将这筒车传于瑞朝各地?”
舒迎迎自是希望这筒车推广到各处,道:“自然愿意。”
文士微微一笑,又冲她一拱手,转身走向少年。
少年已经安坐马上,手握缰绳驱马过来。他看向舒迎迎,对她轻点头示意。
舒迎迎对这个美少年印象很好,从他叫仆从下河救人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的内里并非表面那般清冷。
少年身后的一名仆从抛下一个布袋,文士接下后又转身过来,双手递给舒迎迎。
舒迎迎下意识接过,入手很重,她差点没接住。
“这是……”
“告辞。”
舒迎迎的话被文士打断,等她打开布袋往里一看,顿时被一角金黄闪到了眼。
好大一块金铤!
舒迎迎惊愕抬头,就见文士已经翻身上马,和少年等人打马跑走了。
“等等!”
舒迎迎向前追了两步,吃了满嘴的泥灰,看着已经渐不见人影的这群人,舒迎迎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重新看向布袋,布袋里的金铤总共有两块,还有几块银铤,零碎的铜钱大概接近两贯。
怪道这么重呢。
瑞朝主要流通的钱币是铜钱,有银铤,但是流通不多,一般只用来做大宗交易,普通人在市面上难以得见。金铤更不用说,基本只做家族收藏。
舒迎迎抱着布袋满脸茫然,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大概是文士用来从她这买筒车做法的钱?
虽然他们老二房在用筒车赚钱,但除了舒老四和舒老六家,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别的人学,或是以此赚钱。他们没有再免费教村外那些人制作筒车,一是老二房的人也有各自的事忙,不可能再花费自己的时间在没有收益的事情上,二是由他们这些熟手制作,给周边的村民们提供了时间上的收益,早一天安装上筒车,他们就能少劳累一天,农田上的收益也会更多。
若是文士直接问她要制作方法,她其实也会告诉他的。
“三娘?”
舒湛看着妹妹抱着布袋站在路上发呆,略有担忧地走了过来。他刚才就站在舒迎迎旁边,在舒迎迎打开布袋后也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同样惊讶。
钱太多了,未免招惹麻烦,舒迎迎将布袋口子牢牢地系上。她抱起来有点吃力,将布袋给舒湛抱着,舒迎迎道:“阿兄,咱们回去吧。”
带着舒涛,兄妹俩去和舒正说一声。
说完要回去的事后,舒迎迎又对舒正道:“阿爹对不起,之前救人让你担心了。”
救人不成或许会招惹麻烦这个可能,在行动之前舒迎迎就已经考虑到了。可是那个小男孩是个活生生的人,又和阿弟一般大,她实在不忍心袖手旁观。
舒正只是担忧,并不怪她,“以后再注意点就是。别多想,回去吧。四郎,照顾好三娘和六郎。”
舒湛:“阿爹也当心。”
舒正他们还要留在大河村制作第二架筒车,且还有的忙。
舒正并不知道舒湛怀里搂着的布袋里装着什么,只好奇问了一句是什么,得到舒湛一句“谢礼”后就不再好奇。
他只以为劲衣少年和锦衣少年是一起的,前者带着小男孩去就医,后者留下来感谢舒迎迎。
若是知道里面装着一袋子钱,怕是也待不住了。
兄妹三人回到家,直接将布袋放上了舒湛的书桌。
舒涛人小,但很懂事,知道书籍纸张的贵重,只要是舒湛的东西,他从来不乱碰,书桌上的东西更是。所以对于桌上的布袋他虽然很好奇,但也就是多瞥几眼,并没有伸手去碰。
金荷当时在菜园里,也没有看到他们拿回布袋的样子。
所以直到傍晚舒正归来,一家子吃了晚饭,又等舒涛睡下后,舒迎迎这才点起油灯,叫醒舒正和金荷。
两口子来到堂屋时,舒湛已经在桌边坐下了,桌上放着下午舒正见过的布袋。
“这是什么?”金荷问道,侧身就想在舒湛对面坐下。
“阿娘先别坐。”舒迎迎一把挽住金荷,示意她和舒正,“阿爹、阿娘,你们先用手把嘴巴捂着。”
“神神秘秘,搞什么怪……”金荷笑着嘀咕,不过在舒迎迎眼神的催促下,依然站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舒正也照做。
“捂紧点哈。”舒迎迎道。
看他们都站好了、捂好了,确定他们等会儿不会因为震惊而猛然起身带倒板凳发出声响,也不会因为抑制不住惊呼而惊醒房中的舒涛,舒迎迎这才将布袋拉开。
最上面的两块金铤反射着油灯的光,像下午闪到舒迎迎的眼一样,此时也闪到了舒正和金荷的眼。
两口子齐齐发出声音,好在嘴巴捂得够紧,并不大。
金荷瞪着眼,抬指颤颤地指着桌上这袋子钱,不可置信地看向舒迎迎。
舒正经常外出,也去过一些富贵人家,所以还算有些见识。
他慢慢松开手,发出近乎气音的声音,“这就是你们说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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