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躲在城堡的墙后,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但是听着听着,他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栢伦特,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不会来送他!
明明是他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却好像是受害人一样,露出那副悲伤的表情。
矫揉造作!
虚伪!
栢伦特走后,尤金悄声来到了城堡后一处隐蔽的墙角。
阿贝拉听墙角听得太认真,以至于没有发现对方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不是说不来送了吗?”尤金突然出声,阿贝拉像小炮仗一样,被吓得立即弹了起来。
阿贝拉抹了把眼睛:“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不想在这个讨厌的家伙面前露怯,拼命眨着眼睛希望能把眼泪憋回去。但很可惜,泪水并不听他的使唤。他越想控制,眼泪越是像小珍珠似的,一串一串的从他的眼角滚了出来。
尤金自然早就发现了躲在墙后的阿贝拉,只是照顾到他爱面子才没有当场戳穿。
“oga就是麻烦”他小声嘟囔了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小王子。
“别哭了,简直像小狗一样。”
“丢人。”
阿贝拉:“!!!”
从来都是王子殿下把别人当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小狗。
阿贝拉气急败坏的说:“你这个嗝”侮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忍不住先打了个嗝。
尤金没忍住,笑了一声。
阿贝拉满脸通红:“无礼的家伙!”
“野蛮!无礼!不懂尊卑!”阿贝拉简直无法接受前后两位守护骑士在对待自己态度上的严重差异。
此时,他才想起栢伦特的好来:“你简直半点都比不上栢伦特!”
尤金微微挑眉:“谢谢夸奖。”
“”
阿贝拉怒目而视,无言以对。
尤金拿起手帕,粗暴的在对方的脸上抹了一把,确认对方应该已经气到不想哭了,才说:“你刚才也听到了,大骑士长说,等到任务结束后他就会回来。”
尤金知道阿贝拉一直躲在墙角偷听,所以最后的这个问题,他其实是替小王子问的。
“回来了又怎么样。”阿贝拉赌气道:“我才不稀罕一个叛徒继续做我的守护骑士。”
尤金看着口是心非的阿贝拉,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或许大骑士长就是因为受不了你这样的性格才会想要离开吧。”
“你难道想继续保持这样任性傲慢的态度,直到对方回来后也毫无长进吗?”
关于‘任性’和‘傲慢’,尤金的想法和阿贝拉一直以来所接受的价值观念完全不同。
“任性傲慢一向是贵族的特权。”阿贝拉质疑尤金:“如果高贵之人与卑贱之人同样谦逊有礼,那要怎样将两者区分开来?”
听到这番话,尤金陷入了一阵沉思。
在尤金很小的时候,他的家族还没有走向没落。因此,他也曾游走于贵族之间,享受这种‘任性傲慢’的特权。
但当他家道中落,由于不可抗力从贵族堕落为平民时。他开始明白,真正需要区分的并不是傲慢和谦虚,而是高贵和低贱的心。
他给王子殿下两个选项:“成为一名傲慢的贵族仅需要一颗卑贱的心。但成为一名谦逊的贵族却可以拥有高贵的灵魂。”
“要做出选择的人是您自己。”尤金半跪在他身前,第一次对他行如此郑重的骑士礼。
“您只需要记住,您的每一个决策都将决定着帝国的走向,影响千千万万人民的命运。”
然而还有一句话,尤金没有告诉他。
那就是,人民可以将他推崇进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样,也可以将他拉入无间地狱。
“听国王陛下说,过几天,您要和大臣们一起上早朝。”尤金替他擦掉眼角最后一点泪光。
“从今以后,永远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眼泪。”
“丢人。”
·
尤金给阿贝拉的那块小手帕被阿贝拉偷偷带回去踩了好几脚。
傍晚,女仆安正在给王子殿下晾晒换洗衣服,突然听见花园里传来一阵恶狠狠的跺脚声。
她害怕的抱紧手里的防狼棍,拨开草丛中生长的巨大灌木,然后,惊讶的看见王子殿下泄愤的脸。
“殿下?”她走过去,“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休息?”
阿贝拉看见安后立即心虚的挡住那块已经被他踩到烂巴巴的小手绢。
“我睡不着,出来散步。”
安眼尖的看见被他踩在脚下的手绢一角,好笑道:“踩着手帕散步吗?”
被发现了。
阿贝拉“哼”了一声,索性不再隐藏,“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
他算是看透了,自从尤金来了之后,周围所有人都叛变了,就连安也和那个讨厌鬼站到一边。
安从小就学习认识布料的材质,即使那块手绢已经被王子殿下踩得皱巴巴的,她也能认出,那是一块材质上好的绸缎布料。即使是在皇室,也算是顶级的奢侈品。
她有些心疼的捡起那块手帕:“要是您真的不喜欢这块手帕,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吧?”
王子殿下随意道:“随便你。”
安高兴的捡起手帕,打算把它洗洗干净。
但是王子殿下很快又叫住她,抢回了那块手帕:“还是算了。”他说。
“这是那个讨厌鬼的东西。”虽然他很讨厌尤金,但是随便把别人的东西送人好像也不是一位明君该做的事。
安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您最近和尤金大人相处的还算愉快吗?”
提到尤金,阿贝拉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扭曲起来。
“他一定是栢伦特派来专程折磨我的。”他非常肯定道:“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安笑了:“大骑士长可不是那种会报复别人的人。”
阿贝拉不置可否的撇撇嘴。
“不过,真好啊。”安说。
“什么真好?”阿贝拉可没觉得哪里好,他已经快要被这个新来的守护骑士折磨死了。
“自从大骑士长走后,我一直担心您会很消沉,但没想到您适应的非常快。”
如此一来,栢伦特也可以放心的完成他那边的工作了。
提到栢伦特,阿贝拉又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但现在,他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难过了。
“我才不会因为那个叛徒离开就让自己不好过。”正如尤金所说,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我要让他知道,离开了他,我只会越来越好。”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栢伦特哭着喊着,跪倒在我面前,求我重新成为他的主人。”
安给阿贝拉竖了个大拇指,鼓励道:“很伟大的雄心壮志,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
“但是现在天色不早了。”
她指了指已经漆黑一片的夜空,推着小王子往回走:“明天是您第一次上早朝,应该早点休息。”
阿贝拉就是因为睡不着才来花园散步,但现在,他又被女仆安送回了房间。
“安。”关灯前,阿贝拉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殿下?”安温柔的探出半个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是第一次上朝,阿贝拉竟然久违的感到有些紧张。
他抓着被子一角,有些扭捏的问:“我我以后会成为一名好国王吗?”
听到这句话,女仆安的内心仿佛有一阵暖流淌过。
一直以来,阿贝拉都表现得像一个顽童,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任何有关国王所要承担的责任。
然而现在,就在栢伦特大骑士长离开后,王子殿下的身上却真实的发生着某些变化。
她严肃下来,无比郑重的回答:“会。”
“并且,您一定会成为星际史上最伟大的国王。”
·
阿贝拉心里记挂着要上早朝的事,很早便醒了。
但即使如此,女仆安也比他起得要早得多,并且已经开始在殿外忙碌起上朝的准备工作了。
阿贝拉侧着耳朵听见她匆忙的脚步声,以及和别人交谈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荡的有些难受。
这是他第一次上早朝。
他想,如果栢伦特也能看见他穿上朝服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就好了。
“阿贝拉醒了吗?”尤金在门口问。
“我现在就去叫殿下起床。”安回答。
尤金看了眼时间:“算了,还有一些时间,让他再休息一会吧。”
什么嘛。阿贝拉心想,这个坏家伙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不过,他既然已经醒了,也不准备再赖床。
以往他喜欢赖床,是因为大骑士长对他纵容无度。但现在,栢伦特已经离开了,阿贝拉也就失去了撒娇的对象。
“我已经醒了。”他对门外的两人说。
尤金和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欣慰。
朝服是三天前送过来的。
安已经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清洗过一次。仔细闻,还能闻到衣物上让人舒服的太阳的味道。
女仆安细心的为他系好每一粒珍珠纽扣,又将他镶金边的衣领翻到外面来。
轮到戴皇冠的时候,阿贝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重。”
确实很重。
安笑道:“毕竟皇冠上连流苏都是用最顶级的翡翠制成的,还有这些宝石。”她依次指给他看,“皇冠上一共108颗红宝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戴上这样一顶金光闪闪的皇冠,不重才怪。
小王子勉为其难的戴上那顶并不怎么合适的皇冠,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
尤金:“这就受不了了可不行。”
朝会是一周一次,每一周,阿贝拉都得戴上它去和大臣们一起上朝。
“我又没说我受不了。”阿贝拉不理他,努力把皇冠戴正,转头问女仆:“安,我有戴正吗?”
安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非常合适,殿下。”
尤金:“”也不知道这个beta女仆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明明就非常不合适。
但阿贝拉听后却觉得很高兴,就连早饭都多吃了好几口。
等到了大殿门口,阿贝拉看着高高的阶梯,心里有些紧张。
女仆是没有资格陪同他一起进大殿的,于是,他只能把目光放到尤金的身上。
“尤金,皇冠。”他再一次问:“我有戴正吗?”
尤金有些好笑道:“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你已经问了无数遍这个问题了。”
他半蹲下,替他梳理好|色彩斑斓的翡翠流苏珠,又把皇冠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他头顶正中。
皇冠的造型过于庞大,阿贝拉才刚刚进入成年期,平心而论,戴起来并不是很合适。
尤金小声叮嘱:“待会走路的时候稍微小心些,别弄掉了。”
已经有大臣陆陆续续的来了,他们看见身穿朝服的小王子后,眼中依次露出惊讶、算计、厌烦
尤金将众人的目光收入眼底,又看了眼毫无所知的小王子。
“去吧。”他推了他一把。
“您今后要承受的重量,可比头上的这顶皇冠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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