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灼春扭头就想钻小树林,决定把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落在这儿,却突然发现身旁的树木后有一道身影。
那人好像是觉得自己暴露了,于是立即从树后面跳出来,举着刀朝他砍来。
刀面雪亮,甚至能映照出季灼春的面庞,速度之快仿佛将空气都撕裂了一样,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势如破竹的箭。
只听“咻”的一声,刺客被箭射中,手里的刀脱落,他捂着伤口跪在地上。
“哎呀!”
季灼春惊了一下,反转太快,他好像没看清。
他离刺客很近,直到看见陆陆续续有几滴血滴在地上,才知道自己没事了。而刺客伸出满是血污的手,还顽强地想捡起他的刀,季灼春很“善良”地将刀踢飞了,刺客怒视着他,又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这次季灼春是被宋怀昱拉倒身后的,方才射箭的也是他。
季灼春一直以为宋怀昱不会射箭,没想到一出手却救了自己一命。
“站我身后。”宋怀昱回头对他说。
季灼春说:“好。”
前面的赵鸿仁也走了过来,他捡起了地上的刀,手一挥只让人看见一个虚影,那刺客便躺在地上没了生息。
山上多的是这种人,没有抓起来审问的必要,闭着眼也能知道是谁派来的。
昨天宋怀昱让他去查一查黎王的人,今天黎王便搞起了动作,似乎是想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意思。
他们的援兵就在山下,时间久了不见人肯定会上来,其他大人身边都有侍卫装成的奴仆,也就季灼春一个是单着的。
真不知道宋怀昱为什么要管他。
赵鸿仁心想。
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仿佛大地都在颤抖,来者人马众多,全都手持武器,他们三个人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于是季灼春果断拉起宋怀昱的手,说:“跑!”
赵鸿仁此时废话也不多了,三个人几乎同时钻进树林里,干扰了敌人的视线。
在逃跑的过程中,季灼春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耳边带着刺的风声,急促吐出的气体在空气中清晰可见,每一下都会加重心里的不安。
他不知道宋怀昱他们有什么计划,只能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拉着他一路狂奔。
可祸不单行,经过某棵树下时,季灼春抬眼一看便与树上的刺客对上了视线,树上竟也提前埋伏好了人!
那人见到他们便立即跳了下来,堵住他们的去路。
只是一个人,倒也打得过。
赵鸿仁还手握着上一名刺客的刀,上前与这人单挑起来,季灼春想扶着宋怀昱坐下歇会儿,他手心全是汗,嘴角微微上扬,想说: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追杀,我快怕死了。
但意外来得突然,宋怀昱清晰地看见他的笑容僵了一瞬,嘴唇有些颤抖,身子也倒了下来,露出了他身后手握刀刃的刺客。
原来刺客不止一个。
宋怀昱连忙扶住季灼春,在他后背摸了一手血,黏糊糊的,他不敢多碰。
他抬头想去看,只听沉闷的一声,眼前的刺客还没再次举刀,就被反应过来的赵鸿仁杀了。
“别愣着,背着他跑。”赵鸿仁喊道。
季灼春后背疼得没知觉了,脑子也昏昏沉沉,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顽强地想站起来,但是没有成功。昏迷前心里最后的念头就是:宋怀昱这么娇弱,能背得动我吗?
——
不知过了多久,等季灼春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阴暗的山洞里,他正趴在地上,上半身的衣服没了,身上盖着的是宋怀昱的衣服,赵鸿仁却不见了。
后背传来吃顿的疼痛,他皱了皱眉,旁边的宋怀昱便发现他醒了:“别起来,小心伤口裂开。”
季灼春这才心安理得地以不雅的姿势和他说话:“赵鸿仁呢?”
宋怀昱皱着眉说:“我们走散了。”
说完见季灼春又挣扎着想要起来,于是又说:“别急,他为我们引开了追兵,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山下有我们的人,他死不了。”
季灼春心里依然默默为赵鸿仁捏了把汗,但挣扎起来的动作倒是停了,这时宋怀昱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按着他又趴回去。
“后背不疼吗?还不老实。”
季灼春虚弱地扯出一个笑脸,说:“疼啊,我快疼死了。”
宋怀昱皱起了眉头:“别说这种话。”
他偏着头想看自己的后背,又被宋怀昱用手把头拨了回去,见他还皱着眉就问:“你给我上了药?”
宋怀昱点了点头,解释道:“我知道今天肯定有危险,所以备了点金疮药。”
顿了一下,他又看着他的后背说:“但你的伤口太长,只是勉强止住了血,还是得回府让大夫给你看看才行,山里晚间露气重,容易生病。”
季灼春点了点头,证明他听明白了。
山洞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于是他又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
宋怀昱就静静地坐在地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以往的虚伪客套现在都没了,他们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季灼春突然出声:“咱们算不算和好了?”
宋怀昱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咱们什么时候闹掰了?”
季灼春也笑了,他说:“等我们死里逃生,你要陪我喝一回才算重归于好。”
“随你。”
——
断崖边,一群人在崖上搜寻,树木花草被翻动的声音不断响起,却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沉默着。总共就追三个人,两个给追没了,一个从这里跳下去不知道是生是死,他们逃不了被惩罚的命运了。
这时,一个人从山下上来,到他们的统领跟前汇报:“报告!山下没有发现敌人的尸体!”
这次是什么声音都没了,他们的统领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抓起腰间的马鞭就抽了过去:“一群废物!这都能让人逃走,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
被抽到的人都不敢还手,他们只能默默受着。
可统领还是不解气,因为看见他们就像看见了一样不能还手的自己,王爷要是怪罪下来,他也难逃一劫。
该怎么办?
此时,被马鞭抽打的人突然小声地说:“大人,我……我不想杀人了……”
“你说什么?”统领眯起了眼睛。
“我不想……不想替王爷杀人了,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大人。”那人跪在地上哭着说。
上有老下有小,在场的所有人哪个不是这般情况?
统领没再说话,周围所有弟兄们的眼神都变了。
山崖下面有一条粗壮的藤蔓,赵鸿仁计算着降落的高度,握着藤蔓把自己荡到了山崖下面的山洞里。
那里早就有人等待着,是他来时带的下属,同样也是他爹的旧部——陈生。
陈生今年四十多岁,眼角爬满了皱纹,但每次见到他时嘴角似乎总是上扬的,看起来和蔼可亲。
赵鸿仁往旁边一躺,累得喘气。
陈生为他准备了水和事物,刚想递给他就被赵鸿仁抢了过去,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陈生说。
赵鸿仁嘴里喊着食物,说道:“我太饿了,早上起晚了没吃饭。”
“……”
陈生只好看着他先吃完,等饿死鬼投身的赵鸿仁吃饱以后他才说逃出去的方法:“这个山洞是挖好的,沿着山洞一直往里走,就能爬上地面了。”
赵鸿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家伙,昨天让你们做准备今天逃跑的地道都挖好了,效率真高。”
陈生笑了一下:“少爷说笑了,这山洞是我的属下发现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挖好的。”说着还笑着摇头。
赵鸿仁似乎还想说什么,刚一开口就被陈生的话给堵了回去:“少爷,赶紧走吧,把说话了。”
“……”
他怎么感觉陈叔这是在嫌他话多呢?
他们沿着山洞一直走,过了好久才走到头,但并没有看见什么光,更别说出口了,陈生手里提着灯不易摸索,于是赵鸿仁朝自己头顶摸了摸。
山洞深处的泥土是湿润的,他摸到一手泥,摸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受到不一样的触感,不同于泥巴的湿润松软,那东西是干燥坚硬的,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头顶有一块木板。
那木板估计是用来遮掩的,四个角被嵌进了泥土里,他手猛地一发力便将那木板扔了出去,光也渗透了进来。
赵鸿仁看见外面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他从地下爬上地面,又把陈生也拉了上来,他们出来的地方似乎是山的背面,这里没什么人,只有许多虫子。
“怪不得走了这么久,原来已经到山脚了。”赵鸿仁掐着腰说。
陈生拍了拍身上的土,劝他:“少爷,还是少说话快跑吧,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说着他便超前面快走了几步。
但赵鸿仁突然在身后说:“宋大人还在山上。”
陈生停了下来,边说边转过身:“我们先下山,救人一事……”
突然,他不再说话了,他身后的少爷拿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谁?”他沉着脸问。
陈生苦笑一声:“我是真的,没有易容。”
赵鸿仁手里的刀没有挪动分毫:“我当然知道你是真的,我的意思是,你另一个身份是什么?那天为什么要偷听我和宋大人说话?”
“……”
“少爷,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绝对不会害你啊。”陈生想对他晓之以情。
但赵鸿仁是个跌石心肠的人,他眼里没有半分动容,仍然不愿放过他:“那你有什么好瞒着我的?为什么不说出来?”
——
山上的寺庙里此时还亮着光,黎王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手里盘着佛珠,听属下汇报情况。
“赵鸿仁坠崖,宋怀昱和季灼春不知所踪,其他人都已被抓,王爷想如何处置?”
黎王说:“杀了吧。衡奇呢?”
“大人还在山上搜寻赵鸿仁的踪迹,但……没什么进展。”
“哼,废物。”黎王手上动作停了,“没用的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时,突然有人急匆匆跑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衡奇叛变了!他们要跑!”
黎王说:“去,把他们追回来,杀了。”
宋怀昱趴在草丛后,看见寺庙的位置火光四起,喧闹声向起,他们似乎内斗了起来。
这不是给他们送机会吗?
宋怀昱又回到了山洞里,季灼春还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没变,他背上有伤,能做的姿势本来就不多,为了确保压住伤口他只能趴着。
宋怀昱上前摸了摸他,他的体温很烫,显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季灼春整个人烧得脑子迷迷糊糊,耳边好像听到宋怀昱在叫自己,于是低声应道。
随后他感觉自己让人扶了起来,一直光着的上半身终于有衣服可穿了,宋怀昱把他背了起来。
身子腾空的那一瞬他脑子清醒了过来,趴在宋怀昱身上总害怕把他压扁了,很不安稳,于是挣扎着想下来:“我还能走,不用背我。”
当时宋怀昱回头好像凶了他一句,但季灼春脑子很快又泛起了迷糊,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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