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您怎会……这到底是……”

    第五崇芳上上下下细细打量重阳子,浓眉下炯炯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刻骨的悲凉。

    重阳子从裘德安身后移出,抬手遮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第五武行,

    “这么多年不见了,怎的,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请,快进快进!”第五崇芳回过神来,连忙吆喝两旁上前迎接。

    “不过先说好,”重阳子靠近裘德安一方的小臂微抬,挑眉笑道:“目前裘将军由我护着,你可动不得呀。”

    ……

    “好,好,不动便不动,都听您的。”第五崇芳犹豫了一下,做出承诺。

    “爹,你怎能任这杀害掷果之人逍遥!”第五盈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警惕看向重阳子。

    虽不知重阳子与自己父亲先前是何关系,可为何自两人见面之后,双方关系瞬间便得以缓和,连杀害自己亲儿子的仇都不管了吗?

    这重阳子到底是何人?第五武行的人都不免心生疑虑。

    裘德安心中生疑,轻轻握住身前的细腕,得到手腕主人的回眸一笑,眸中星河璀璨:“阿晨且等我一等,与老友叙叙旧便随你回京。”

    等!不就是聊会儿天嘛,裘将军家中父亲祖父的酒场他都熬得下来,小先生叙个旧怎么可能等不起!

    裘大将军被请到了第五武行正堂好生招待,而武行家主却带着重阳子在一处偏房里落了脚。

    第五崇芳屏退下人,领着重阳子落于上座后。

    他看着重阳子失语半天,手紧紧攥着,而后缓缓屈膝跪地,哑然颤声道:“七殿下,原来您还活着啊。”

    重阳子眼皮微垂,看着眼前之人半头的银丝和深陷的眼窝,叹着苦笑道:“崇方,老来太易感伤可不好呀。”

    “是,是!看到七殿下还活着臣真真是高兴地不能自己。本以为最好不过是黄泉路上我们这群人能再瞧上一眼,那时便是孟婆给汤都不喝。臣真是从未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在人世间见到七殿下,一时百感交集激动万分,让七殿下见笑了,哈哈。”

    第五崇芳被重阳子掺了起来,看着重阳子多年未见却依然俊俏的脸庞,不由恍然道。

    重阳子展颜笑着道:“嗨呀呀,快别叫七殿下了崇方,我听了别扭的很,莫说大晷亡了,便是之前在大晷宫中你不也唤我本名的嘛。”

    “哈,好,好的。”第五崇芳回过神红着眼睛笑道,他眼角爬满了皱纹,随着眯起打量重阳子的眼睛而更加深刻。

    重阳子扶着第五崇芳落了座,自己也转身跳回座椅中轻轻晃着腿。

    余光中第五崇芳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重阳子又啼笑打趣了这个大晷的伍将军数句。

    气氛终于算是平和了下来,第五崇芳的心情也逐渐平复,理了理思绪后郑重其事对重阳子道歉:“不知谨孝你如今是赶尸人,差点伤了你,是我的错。”

    晃动的乳白布鞋停了下来,“无事,你大儿子叫掷果?好好的一条命就这么折了我心里也过不去。”

    “也怪我,早该想到的,放眼梁州十七城就属你们武行出名,缘何还要叫第五,若是能早一步想到与你姓氏相关,早点相认也不至于你们长子丧命。”

    重阳子眉头轻皱,轻轻叹道。

    “罢了,罢了谨孝,只恨天意如此,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棋路,走尽了也就不能悔。”第五崇芳忍者悲痛摇了摇头。

    重阳子垂下眼睫,叹了一声,“如今,你只有盈车了?”

    “我待顺衣亦如亲子。”

    “我在路上听了,你自是对他不错,这我知道,”

    重阳子抬眼看向他,“只是怎的,会惹你那一双儿女大有不满?”

    “哎!”

    第五崇芳听到这里狠狠叹了一句,

    “是我与馨娘把小女儿惯坏了。掷果一直是豁达大度的,盈车我念着她女儿家小肚鸡肠些在我第五武行也翻不出天去,便没有多管。”

    “顺衣的身份你知道的,他是顺吉家最后的血脉,我也绝不能让他跟了我们家的姓呀。我和馨娘说好对外对内都只能说是友人家的孩子,决不可有第三人知道了。”

    “我知晓你的心意。”重阳子一手托腮扬着嘴角看着老友捶胸顿足的样子。

    “谁知我那小女儿也不知是话本看多了还是听说书的听魔怔了,看着我和馨娘对顺衣格外照顾心中吃味,脑袋里瞎编了一堆乌七八糟的,无论怎么解释也不听。”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有什么误会,原真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重阳子愉快的笑着着老友吃瘪的模样。

    第五崇芳顿了顿,仰脖看着头顶的屋梁感慨道:“当初大晷灭国后,我带着馨娘顺衣还有家中亲信几人连夜逃难至极南梁州方可落脚。光是稳住谨孝如今你看到的这一番家业,便花了我近十年的功夫,我和馨娘那时才敢要孩子。可毕竟馨娘岁数大了,生掷果、盈车二人时身子大有亏空,如今天天靠药将养着。。”

    “你与馨娘能有今日不容易。”重阳子默了默。

    “可是谨孝,你如何又变成了此番模样?”第五崇芳目光转向他,认真而又带着灼灼关心问道。

    “我们分别后,你到底又经历了些什么?”

    屋外阳光透过窗上的雕花照了进来,映得重阳子脸上忽明忽暗,瞳孔漆黑,无波无澜,哪怕离得再近也看不清他心底在想什么,亦如初见。

    ……

    那一年,第五崇芳刚行冠利;那一年,第五崇芳还不是第五崇芳,他生于世代征战沙场为大晷封疆扩土的尊贵伍家,冠以伍姓;那一年,三皇子和幕顺吉还都活着,大晷还未灭国。

    大晷皇宫内气势恢宏端方有序,作为三皇子伴读的伍崇方一如往常,不到卯时便进入裘中,左右亭池山石,精致雅韵又不失大气磅礴。抬头迎面一人疾行而至。

    “崇方!恭喜恭喜啊!”来人神采飞扬,眉眼大气,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哈哈,多谢三殿下。”第五崇芳忙上前回礼。

    三皇子朱谨堃爽朗笑着将他扶起,往他肩上拍了一巴掌,遂与其并列同行,“细细数来,如今你刚行冠礼便被父皇提了职,现下又与孙家大小姐订了婚,真是前途光明仕途坦荡呀,崇方!”

    “那也是托了谨堃你的福,崇方能得今日多亏有你能在我身边事事帮扶留意着。”观察周围无人,伍崇方与朱谨堃便亲近相称,两人十多年的交情怕是连亲兄弟都比不上。

    “嗐,我能有什么福,”

    朱谨堃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且还要在这深裘里熬两个年头呢。”

    “真羡慕大哥啊,也不知在他那缨州王府过得有多自在。”朱谨堃满脸向往之情。

    大晷规定历代皇子未及弱冠不可离宫封地,大皇子朱谨晁二十有四,已封王离裘四年有余。

    朱谨晁乃当朝皇帝嫡长子,中宫皇后所生身份高贵非常,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待人极为宽厚,与兄弟之间从未闹过矛盾,甚至经常出面调和。

    四年前封地之时,为了能让他常回宫中探望承欢膝下,太后亲自去找皇帝说情,特意将他的封地定在离京城最近的缨州。

    只是朱谨晁封王离宫后,这宫中的日子却更难熬了,原因主要在于二皇子朱谨澹——何贵妃宠出来的混账玩意儿。

    若说宫中谁最受宠,哪怕是刚从净身房出来的小太监都知道,那定然是何贵妃。

    这位主儿生的极好又爱养护,哪怕是现在这个年纪,无论容貌、身段都还挑不出任何瑕疵。

    奈何何贵妃身子不好,只有二皇子朱谨澹这一个儿子,自小便全心全意的宠着。

    而朱谨澹仗着自己生母得宠,更是无法无天,无恶不作,害的宫中一众皇子每次与他发生交集,都要提着心吊着胆恨不得溜之大吉,三皇子朱谨堃同样。

    就连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大皇子朱谨晁,都有好几次被他气的差点丧失理智,抬起巴掌带着风就要往他身上呼,最后还是被太后派来督导的嬷嬷制止才算了事。

    伍崇方轻轻皱眉,心中颇有感慨。

    “有我陪你呢,再熬一年便是,老二今年不是十九了嘛,等他来年封王离宫了,接下来的日子定会清闲许多。”伍崇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轻轻安慰着朱谨堃。

    “你还真别说,那可不一定。”

    朱谨堃听了这话笑了,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同他耳语:“你可别忘了我父皇刚从宫外认回来的那个。”

    伍崇方听完一愣,哎呦,忘了这号人物了。

    前些天有人夜半扣宫门,把宫内上下险些吓出了魂。

    要知道夜晚宫门落锁关闭后任谁也不能擅闯,便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报,也许逐一上报入宫,绝没有随意夜半扣响宫门一说。

    一众卫兵提刀带剑从侧门冲出,正要将那大逆不道之人当即斩首之时,谁知那人经从怀里掏出一龙形玉佩,称自己是皇帝多年失散在外的皇子。

    玉佩被呈入宫内,竟真被皇帝亲口认下,甚至半夜三更枉顾祖宗礼法为他大开宫门,连夜请进宫中与他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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