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阳城外,传送阵内。
漆黑的夜空中,七八米高的孔蜈雕像静静地伫立在阵法外。
灯笼般的眼睛散发着阵阵黄光,口中叼着一张极大的人皮纸。
上面的红字突然从‘零’跳到‘一’继而跳到‘三’。
阵法外站着不少人,原本他们满脸失望,在红字跳到零之后准备离开,没想到突然间数字又跳到了三。
他们骨瘦如柴,面色肌黄,锁骨紧紧包裹住皮肉如同铁铐一般困住脖颈,一排排肋骨有如崎岖不平的耕地。
女人无非多出两条枯黄干瘪地‘布袋’挂在身前。
皆身穿补丁众多的麻布衣裤,踩着一对草鞋。
他们深深凹陷,漆黑臃肿地眼睛有了一丝精神,提了提手中刀口崩裂且锈迹斑斑的刀,如同等待猎物一般期待着三人从阵法之中踏出。
“真的出来了?”
张婉渔上一秒心底发憷,一手抚胸,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三个怪物手中,下一刻景色变化,一只熟悉的孔蜈巨像出现在她的面前。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出来了”她声音有些哽咽,同时脸色也因过渡激动有些潮红。
余烬和王虎回过神来,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首当其冲地是一股子尿骚味以及尸体腐烂的味道。
视线从近处的人群,至地上躺着的孩童尸体,再到火光连成一片的黑色巨石堆砌而成的镇阳城城墙。
这就是镇阳城?
真的就是人类的希望吗?
余烬心中默念,原本想要开口的话噎在喉咙,他扫见一位孩童全身浮肿,面色发黑
来来往往的人们选择性无视了他,灯光之下孩童微微张嘴,侧头看向三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余烬知道真正遭受饥饿的人类是什么样子。
他们临死前浑身浮肿,面容虚弱,浑身无力。
而这些瘦骨嶙峋的人们明显就是有得吃但就是没有吃饱的典型。
“这些人是什么意思?”王虎推了推张婉渔,示意她看看阵法外面的那群人,说道。
张婉渔回过神来,她似乎对这个景象习以为常,拿出两座孔蜈雕像,分发给两人,说道“他们会在每次任务后去击杀那些没有得到孔蜈庇佑的穷人,并且作为食物吃掉”
余烬接过雕像,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极为不适,但还是强忍着走出阵法,在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
“孔蜈大人保佑着你们”
人们眼神中不可遮掩满是失望之色,他们左右抚胸,大声说道,随后皆连走开。
“这些孩子呢?”
余烬拥有夜视能力,他躲开满地的粪便,指着身边倒在粪堆中全身浮肿的儿童说道。
“这些小孩是白莲教的遗子,是教中大人们给妇女开光之后,那些人产下的孩子,由于没有得到孔蜈力量的庇佑,所以被抛弃在外面”
张婉渔解释着说道
“虽然是弃子,但是人们不能食用他们,否则会被教堂的人施以酷刑”
与其说这个地方算作人类的庇护所,倒不如说是临时居住地。
随处可见的粪便,尿液。
以及依靠着城墙搭成的成百上千顶帐篷。
帐篷中人们衣着破烂,脸色麻木,双眼直勾勾盯着远方失去色彩。
偶尔可见一些面色蜡黄,蓬头垢面的女人摆弄着前方挂着的两个‘干瘪的布袋’,朝着余烬两人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示意两人进来‘坐坐’。
“崽子小心点,尿溅到我身上了”
打着火把的两名黑衣男子扫过余烬三人,一脚踢开在地上艰难爬行的儿童,飞到一面帐篷之中,砸在那对着夜空发呆的男人身上。
男人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木然地将那失去了动静的孩童丢到稍微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也不修理破开的帐篷,坐在里面继续发呆。
“对了,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一路无言,余烬王虎心情凝重,走到城门处,张婉渔转身对着两人说道。
“上次出行任务,我们烈阳猎鬼者小队救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所以我想请求你们暂时加入烈阳猎鬼者小队,让我们能够在城内居住下去”
张婉渔满是灰尘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看来猎鬼者小队的死是她心中的阴影。
“可以”余烬并未拒绝,反正他们初来乍到,也没有依据,一路上认识张婉渔,也算是有些了解。
“谢谢!”
张婉渔对着两人慎重地鞠了一躬,随即又拿出两枚木制令牌递给两人。
令牌上面写着烈阳两字。
现在是深夜时刻,驻守城门的士兵偶尔打打瞌睡,扫了一眼三人手中的令牌,并没有过多问话便继续打起了瞌睡。
走近城后余烬才发现,这里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城镇。
地面是青色石板铺垫而成,道路宽敞且干净。
两边的房子红漆白瓦,十分齐整。
“信奉孔蜈,白莲永生!”
“信奉孔蜈,白莲永生!”
一行身穿锦袍,体态富贵的男子挑着灯笼,从路边穿行而过。
余烬视线跟随几人,他们背后皆刻着三个字---白莲教。
他现在才想起来,在石窟之中,似乎就有提到过这个名字,只不过当时自己没太注意,现在第二次遇见才想起来。
进城约走了一公里后,便能看见各个极尽豪华的宅邸,门匾上用一行金色大字雕刻着各自的队名。
有“黑虎门”、有“澜山堂”。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深夜时分,还有一群人光着胳膊拿刀练习。
“婉渔?”
“林林!?”
余烬尽力接受着这个世界中全新的文化体系,听见前方一阵叫声。
抬起头来,只见一位身穿粗布亚麻长裙的少女迎面走来。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已经有了身孕,挺着大肚子面色苍白。
整个人看起来极其不协调,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四肢细长,脸部深深凹陷,一双眼睛也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光泽。
似乎里面藏着受惊的野兽,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
裸露在外的双腿满是烫伤及疤痕,膝盖上的鲜血还未干涸。
看见张婉渔的那一刻脸上有了一丝惊喜,几分担忧。
“这是?”
张婉渔原本十分凝重的心情立马明媚起来,只不过瞧见对面少女的身孕,转而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莫不是已经”张婉渔满眼悲痛,嘴唇颤抖,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我答应做了白越姥爷家的姬妾,现在已经有三月身孕,已经回不去了”少女轻轻揽住身材瘦小的张婉渔,眼里擒着泪。
她轻轻拍打张婉渔的后背,像是在安慰着张婉渔,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浑浊的双目没有一点希望,她看得到自己日后的命运,也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境遇。
“半月前我得知你们执行任务,全军覆没,这地儿也被白越猎鬼者小队给占了,我们队内的人都被暗中除掉了,婉渔,我们能在城内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张婉渔抬起头来,看着门匾上的白越门三个大字,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说道。
“现在队伍中还有谁?”
她有些不愿意接受。
门匾上的大字更迭,已经很明显告诉她烈阳猎鬼者小队依然不复存焉。
这是城内的正常现象,一方猎鬼者人数不足就要接受被他人吞并的现实。
几个月前他们还声名显赫,谁也没能想到一场任务就能使得一个猎鬼者小队覆灭。
“白婶一直念叨着你,说要见你最后一面,不肯屈服于白越门,现在被关押在柴房之中”
张婉渔紧咬嘴唇,瘦弱的身躯微微发抖,她抬头望着‘白越门’,断然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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