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着便见周围有大片倒伏的树木,有些被连根拔起。这里的方位南边是几座连着的山坡,树林在山的东边,北边离的不远是条河,此刻能清楚见到一条混着碎石的泥流从山上冲下来弯了几弯奔入河流里。
泥流已经静止了,里面混着被连根拔起的树干,跑不及的人被卷入其中一路肆虐最后冲入河流中,山坡靠近河流的一面有大片滑坡,山脚边地势变形不复昨日模样,差役们躲雨的檐壁已然是看不到了,柳熙四处找了没看到一个差役的踪迹。
跟着柳莺到了一处倒下的树干旁,树干应是被石流冲一段又停下的,原本的枝条折断很多,树干的一边是奄奄一息的四姨娘,半个身子还在泥石堆里。边上还有柳莺挖开的泥沙,但是四姨娘自己动不了,柳莺一个人根本无力拽她出来,她头的一侧是个襁褓中的孩子,躺在她旁边,柳熙想起五弟柳正茂还是个5个月大的奶娃娃。
柳莺掩着嘴巴哭泣,眼泪簌簌掉落,“我见到四姨娘时她还醒着,五弟被四姨娘抱在怀里,她看到我就让我先将五弟救起来,”人命当前谁也不会无动于衷,柳熙蹲下先检查孩子,摸着四肢骨头应该没受伤,身上也没明显外伤,小孩子还在睡着,此刻除了襁褓外面沾满泥土外,看着情况还可以。
“咱们接着挖,先把人弄出来,”她又去附近找了2根粗一些的树枝,一根给柳莺,两个人合力把压在四姨娘腿边的泥沙都挖开,只是她们毕竟年纪小加上流放路上受了不少罪,柳熙动作十分吃力,终于把人弄出来抬到旁边干净的地方,柳熙气喘吁吁蹲下查看四姨娘的伤势,她两条腿应是被砸到了,受伤颇重。
柳莺把柳正茂抱过来,整个过程四姨娘都未醒来,这会人眼见已气息微弱,状态很不好,这样的卫生条件加上这么重的伤,柳熙心里感觉不好,得尽快把伤口清理出来,转头想交代柳莺去四周找些草药,就听远处喊着大姐、二姐跑近了两个人,
是原主的三弟柳正演、四弟柳正述找过来了,两人外衣都带着泥,四弟小腿的裤脚也被划烂了,露出的腿上还能看到划伤的血印子。
柳莺见到他们很激动,“你们躲哪里去了,受伤了没?早上我找不到你们,以为你们也出事了。”说着又开始洒眼泪,老三老四也红了眼眶。柳熙没多看快步往河边走去,得弄些水给四姨娘清洗伤口,草药也不指望他们了,想也知道这帮少爷小姐哪里会认得草药长相,取完水她再去找吧。
柳熙边走边找能装水的东西,树林边躲过灾害的一部分人聚在一起,只是这会似有人在争吵,还有几人守着躺在地上的人哭泣,也不知情况怎么样,柳熙没继续看接着往河边走去,路上柳熙眼尖看到个包裹散开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被翻找过,吃的用的都没了,只有些零碎东西散落在地上,她捡起个破碗打算一会装水用,想想又把包袱皮捡起来,都到这会了包袱的主人用不用得上这些东西还两说,柳熙没犹豫,到河边把碗和包袱皮都洗了。
雨后的河水非常浑浊,混着泥沙看着混黄一片。只是附近只有这里能取水,她洗干净手用碗装了些水回去,叫柳莺几个用包袱皮沾水给四姨娘擦洗,柳熙则去树林里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草药。哪知道刚进树林一会便听到柳莺她们的哭喊声,柳熙快速回来,一时只见柳莺几个抱头大哭,四姨娘的伤太重,没撑到他们找药医治人已经去了。
都是柳家人,四姨娘虽然入门时间短,柳莺几个对四姨娘的感情一般,只是流放这一路四姨娘是家里仅剩的大人,勉强照顾着他们,现在人没了像是主心骨没了,几个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哭自己也哭四姨娘。
柳熙看着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早上醒来那种无力茫然感又回来了,她努力擦去眼角的泪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圣母人人都要管,可四姨娘流放路上照顾了原主是事实,等3人稍稍平静了些便道,“先把姨娘安置了吧,”柳莺蒙蒙然似不知如何是好,柳正演与柳正述也红着眼睛看她,两兄弟不停抹泪。等那3人情绪缓和了几个合力葬了四姨娘,他们选了地势有记号容易找到的地方,想着将来重新找回来也能告诉老五四姨娘的下落。
等做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了,昨夜下雨今日竟是个大晴天,秋老虎白天气温高,很是闷热难受。柳熙她们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也许是眼泪已经流干了,这会柳莺几个只是呆呆的坐在树下,无声无息。
柳莺是大姨娘生的,柳父而立之年才娶亲,宋氏进门2年无子,便做主抬了大姨娘,柳莺8岁时大姨娘病逝就由宋氏教养。柳熙的亲娘是二姨娘,柳老爷同僚赠与,生下柳熙才抬了姨娘。柳正演是宋氏嫡出,虽然才9岁平日很受柳父重视,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三姨娘是柳正述的亲娘,只是生他时难产没救回来,老四今年7岁从小跟着宋氏教养。然后是四姨娘生下的五弟柳正茂,柳家一家人眼见着就剩这五个孩子,回想以前真真是分水岭正凄凉,不知茫茫欲何去。
柳熙看了看四周,白天她没见到一个差役,流放的人大部分也都不知所踪。起身在四周与河边走了一圈,发现有些幸存者已经悄悄的走了,早上还能见到聚一起说话的人,这会全都不见人影。树林边还余下几人,里边明显有伤者躺在地上,他们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看见她经过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低声说话。
走了一圈柳熙回来坐下,柳家这几个孩子如果能跟人搭伙同行,以后的日子或许好过些,但缺点是谁都知道他们小孩子没多少用,有多少贡献才分多少食物,就算勉强接收以后免不了要受气,不如自己做主说了算。
就这一会,柳熙眼见又有几个人拿着包袱低腰闪进树林再没出来,看样子是悄悄从树林后边走了,不特意盯着根本发现不了,现在除了柳家外只剩下2波人还在。
柳熙转头轻声对柳莺他们道,“咱们得想想以后的打算,以后该怎么办,”
柳正演呆滞的眼神转动起来,似是很犹豫,柳正述舔了舔嘴唇看着她开口,“咱们最开始要去朔州,”
“对,只不过那是流放的地方,你们也想去吗?”
柳莺抱着老五听了这话,木然道,“去了那里也是充军受苦,自是不想去的,可我们又什么办法,”
“现在有办法,”柳熙示意她往四周看看,“差役们已经消失了,或许都遇难了,现在我们离开没人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可朝廷知道了会追捕的,此地县令没收到过境的押送文书,迟早会来寻人,”老三柳正演有些着急,“万一被抓到,按当朝律法,当逃犯论我们会被立即处死,”
“谁知道你逃了,泥石流卷走了不少人,找不到我们大概率会以为我们葬身河底了,”柳熙接着道,“你们再看看活着的人已经离开了多少,他们也不愿去朔州送死,所以自己出去拼条活路了,等县衙得了信来抓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了,你们想想吧,机会就这一次要考虑清楚,也许有一日真的会被抓到杀头,所以要不要走你们自己拿主意。”柳熙不想大包大揽,亲人间也要尊重他们的想法,别费心费力最后还落埋怨。
这个朝代似乎不是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但大体的风土人情一致,在这个没电话,没互联网和相机的时代,路引、户籍尤其重要,特别是遇到官府盘查之时。还有一些大的城镇,进城就要核验路引,再比如当朝官员出公务,需要与某些衙门交接,这种情况也必须出示路引,否则谁知道你是谁,是不是骗子之类的。
但普通百姓,只要不惹麻烦上身,只要不进衙门办事,在一些小一点的镇子、县城,没人会查路引。柳熙打算改个名字,过去的背景一并改了,再找个小镇子或者村子,只要能落下户籍,上面的衙门也不会追究过程,就算怀疑,谁会到千里之外查证是不是有这么个人存在,毕竟驿站很忙碌,不可能连落户这种小事都给千里传音,普通人出门一趟全靠腿,谁又会吃饱撑得干这种事。
柳莺问道“二妹,如果咱们走的话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哪怕是在山上当个野人,也比千里充军强,”柳熙是个散漫自在的性子,说话间语气带出点来,
听到野人两个字柳正演犹豫之色更甚,他可不想当个野人,柳熙也给出了其它选择,“看见那边的人了吗,”柳熙指向剩下的2家人,
“你们要是怕自己在路上吃苦,可以去他们那里入伙,平日嘴甜勤快些,他们应该能带你们一程,那边大人多会安全点。想过去你们就快些吧,我估计这些人不会在这里过夜,晚上之前应该都走了。”柳熙一点一点分析给他们听,毕竟她不敢保证带着他们一定能有个好出路。
柳莺急了,“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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