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你不妨先看看猪,试一试。”
周小思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向那老爷爷。
老爷子摸了摸胡子,思索一小会,才不紧不慢地起来。
言栖居怎么说也是大酒楼,就算生意不如那满园香,想要找他们合作的肉商也是挤破了门槛的。
他大可不必去看一个普普通通农女的猪。
但这姑娘一天来满园香几次,又自信又诚恳地上门给人毛遂自荐,他这老人家看了,总是多出几分欣赏来。
那就不妨给她一个机会,走几步瞧一瞧。
老爷子踱步走到周小思的牛车前,拉开那帘子一瞧。
正忙着吃食的小猪仔听见动静,纷纷抬头,同他眨巴眼睛。
每一只猪仔都干干净净,粉嫩还肉肥,看上去养得确实还可以。
不过。。。
“小姑娘,你这猪虽然好,但是要说得上县城第一名,想进我们酒楼什么的,那还是有点差距啊。”
老爷子叹一口气,瞧着这些猪仔,无端地有些失望,还以为真是什么能干的后生,原来不过是个过分自信的小丫头罢了。
周小思并不恼火,也不气馁:“老爷爷,光用眼睛看,是不能分辨出这猪到底好不好的,得用嘴巴尝一尝,才知道这猪肉到底如何。”
老爷子瞧她一眼,犹豫着没有说话。
她说的确实不错。
可这猪,真有那么厉害么?
“您放心,也占不了您多少时间,只要带我去您家后厨,您就尝一只,就一只,好歹给我个机会如何?要是您不满意,大不了尝完就把我拒了,您没有损失,要是您满意,咱两再谈合作踩一脚满园香的事,可一点都不会亏。”
周小思认真地说着话,眼睛里泛着希望的光,颇为期待地看向老爷子。
这话一听,是个实在人说的,反正下午确实也没什么事,要不就给她一个机会?
——
下午的言栖居没什么食客,清冷许多。
店小二们无聊地坐在店内,手里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椅。
“我就搞不懂了,咱酒楼到底哪里不如对面,为什么客人总是比他们少?”
有人忍不住发牢骚。
“隔壁菜好吃呗,那还能怎么着,我们的菜不如人家的香,生意自然比不得他们红火。”
有人无奈地摇摇头回答。
正说着话,管事老爷子突然带着个姑娘走进来。
那姑娘当然是周小思,她跟在管事身后,仔细观察着这酒楼。
众人见管事的回来了,一骨碌站起来。
“钟管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日不都是要坐对面待到傍晚才回来么?”
老爷子姓钟,大家便都喊他钟管事。
钟管事听着话啧一声,喝道:“还不快去做事,闲话这么多!”
周小思走在后头看着,随即低头看一眼被带出来的那只小猪仔。
那只猪仔倒是乖,她拎着它走,小猪仔也不多哼唧,依旧是眨巴眨巴眼睛。
它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和猪打交道那么多年,猪生猪死的,早就司空见惯了,周小思也没什么不忍心,只是最后摸摸猪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么。
钟管事领着周小思走到一处门后,门一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言栖居的后厨。
前边的店小二闲,厨房里的厨子也不是很忙,除了个别几个要处理晚上用的食材,其余的大多坐在灶台边吹牛。
钟管事靠在门边,看一眼周小思的猪,抬头便道:“姑娘,可记好了,只这一次机会,要是做不到县城第一好吃,那生意可是没得谈的。”
有机会就好,周小思就想要一个机会,听见这话,她使劲点头:“嗯嗯,我懂的,如果不好,我觉得纠缠,直接走人。”
有这样的承诺,钟管事便也没说什么,一挥手喊来个闲得慌的厨子,对着他简短讲了几句,便将这厨子交给了周小思。
“姑娘,你这猪,怎么个做法?”
厨子打量着那只猪仔,随意地问一句道。
周小思低头捏捏猪肚子上的肉。
“烤乳猪,行不?用烤的方式。”
周小思咧开嘴笑着说道。
——
晚上太阳一落,街上便挂起灯笼,橙黄色的暖光给人一种温暖安定的感觉。
饿肚子的人们总要寻一处地方大快朵颐,对面满园香比下午更热闹起来,这边的言栖居也终于不像下午那般冷冷清清。
到底是第二名的酒楼,到饭点的时候,生意总是不会差的。
酒楼老板是个中年女子,不苟言笑,望着楼下的食客,时不时的回过身,在自己桌边拿着算盘算算账。
她面前站着钟管事,老爷子站那倒是有些局促,眨着眼睛问道:“老板,你喊我上来是。。。”
“听说你下午带了个卖猪的姑娘回来,还借了个厨子给她,可有这事?”
老板冷不丁开口问道。
“确实是这样,我瞧那姑娘眼巴巴地跑了几次对面,眼巴巴地想求个机会,有些可怜,便想着。。。”
“今天来一个,瞧她可怜,明天也来一个,后天再来一个,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下次不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回带,咱有自己的肉商,不缺那几只猪,再说了,从下午做到傍晚,猪呢?菜呢?在哪呢?我怎么什么也没见着?赶紧把人打发出去,浪费我一个厨子呢。”
钟管事自然不敢回怼老板,只能点头应下,连连往后退去,心里也有些后悔下午做的决定。
他下了楼,就赶忙往厨房走,只是刚一走到门口,便闻见一阵浓香。
是肉香,是猪肉油脂的香味。
可这样一股味道,他从来没有闻到过。
他从小到大闻到的肉香都带着一股骚味,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就习惯了。
可这味道却纯粹到只有香,香中带点回甘,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想要拿起筷子大吃一顿。
有食客从边上经过,也要啧啧称奇:“今日你家是换了个厨子吗?这肉味怎么这么香。”
钟管事不知道如何回答,笑着敷衍过去,随即赶紧进门一瞧。
推门而入,那香气更浓,香味的源头,正是周小思端的盘子里那只已经变得金灿灿,油亮亮的乳猪。
这猪也是刚出炉,周小思抬头看见钟管事,粲然一笑:“钟爷爷,您来得正好,我这猪啊,烤好了,您快看看,到底是不是有我说的那么好。”
她跟着厨子忙活了一下午,言栖居本身是没有烤猪这道菜,厨子对此不是特别擅长,连酱料该选哪几种调配都不清楚,全靠周小思提醒。
她上一辈子和猪打交道那么久,自然也没少吃猪,烤乳猪这道菜,她常吃,所以多少知道点。
这会子照葫芦画瓢,虽然味道不及在现代做的好,但也不会差太多。
钟管事有些愣神,看着面前的乳猪,说不出话来,只是忍不住咽一咽口水。
“老爷爷,我这猪都做好了,您看,可否让我见见你们老板?”
周小思怕这猪皮凉了就不脆了,赶忙说道。
听见周小思的声音,钟管事这才回神,赶忙点头:“切一块,端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老板。”
老板坐在阁楼上,算完这个月的账,不由叹一口气。
银子一个月比一个月少,越老越多的食客被对面的酒楼吸引过去,就再也没回来。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好厨子都去了对面,人家生意红火工钱多,怎么可能会被她挖走。
言栖居的老板正皱着眉揉着太阳穴,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是钟管事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是个穿着普通,但相貌不错的姑娘。
大约就是那农女了。
老板有些不悦,把账本放回桌上,责问道:“我是叫你把人赶走,没叫你喊她上来,钟管事,你老糊涂了?这么简单几句话听不明白?”
还没等钟管事开口解释,周小思赶忙上前一步说道:“是我硬求着钟爷爷,想要见您一面的,大姐姐,您就是老板吧?我也不说别的,只求您给个脸,尝一尝这片烤乳猪肉,若是不满意,您只管骂我,听完骂我就毫无怨言地立刻走人。”
临门一脚了,周小思哪甘心被赶出去,她辛苦这么一整天,就为着这一口,就为着这一个机会。
同是女子,老板到底不愿意多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绷着脸瞧她一眼,冷哼一声,拾起筷子夹起那片猪肉,放进嘴里。
油脂香而不腻,外皮酥脆,肉。。。
这肉。。。
老板嚼着嚼着,脸色逐渐多云转晴,呆愣了好半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肉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骚味?而且。。。”
她边嚼着肉,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肉又鲜又嫩,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周小思笑了一下。
这个年代的养殖户都不明白猪要阉割后才能吃,不然猪肉会带着异味,但是她算准了时间挨个处理,保证了猪不带味,还容易长肥。
只这一步,别人养的猪就和她养的猪之间差上了一道鸿沟,更不要提,她用了现代优等猪饲料混合猪食喂养出的猪肉质到底有多好。
老板会有这样的反应,她一点不奇怪。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猪肉吃着,和别人的猪肉就完全不一样,同是猪肉,差距怎么会如此大,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老板喃喃自语着把肉吞下去,看一看盘子,又问道:“还有吗?再给我切一些上来。”
她早就忘了自己一开始是打算把周小思赶走的了。
什么赶不赶的都不要紧,先让她再吃上几片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候,钟管事才顾得上说一句话:“没了,嘿嘿,老板,这肉刚切好,只拿出来摆了一圈,就给卖光了,您手上这片,是最后一片。”
没得吃,他也是看到这猪肉卖的这么好,才会完全有底气带着周小思上来见老板的。
老板倒是有些失望,嘟囔着放下盘子:“你卖猪肉的时候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一盘卖了多少钱?”
“一盘,只有五片肉,一只猪切了三十盘子,您猜猜,我卖了多少钱?”
钟管事神秘一笑。
老板眼珠子一转,赶忙道:“一百文钱?”
“不,三百文一盘,全部卖完,各个都意犹未尽的,还问明天有没有这菜。”
钟管事两手一甩,高兴地要飞起来的样子。
老板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伸手拿起账本,在心里大致算了算。
“老板,如何?愿意和我谈点生意不?我牛车上还有十几只猪仔,以及,我们可以拿这猪,压过满园香一头的事,您们现在还信不?”
周小思站在一边,指着那空盘子问道。
——
严大人所住的客栈这几日只接待这一位贵客。
门外站满了侍卫,看着门外人来人往。
如今已是中午的饭点,但严大人并不想出门用饭,他选择在客栈休息,很没有食欲的样子。
只是突然,街上来了一队人,为首的老爷子笑呵呵的对着侍卫们行礼,递上一张请帖。
“小的们都是言栖居的,听闻严大人途经此处,我们酒楼上下都敬佩大人不辞辛苦前来视察民情,特来献菜,想要博大人一笑,为大人接风洗尘。”
门口的侍卫接过他手中的请帖,有些觉得好笑:“献菜?你们县城什么好吃的都拿不出来,土里土气的,献什么菜?”
昨天那满园香的事叫他们茶余饭后嘲笑许久,县城比不上京城,第一名的大酒楼也不过如此,没半点新意。
更不要提这生意没满园香好点的,什么言栖居了吧。
一次还不够,这里的人还想再一次在严大人面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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