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穗也没想过自己承诺的下一次竟然会这样快,甚至履行了对金廷祐许下的随口之约,赶在八月前便一溜烟跑回了首尔,将当初离开时斩钉截铁说过的“这辈子都不回来”选择性遗忘,然后抛在了九霄云外。
这世上总有她无法预判的事情,姜北穗不是什么童话故事的主人公,能整日笑容洋溢地应对每一件突发情况,毫无例外地将结局定向为其乐融融的欢欣。她确实在闲暇时期脑补过许多能驱动她动摇念头的理由,比如金廷祐爽快地跟她说我不喜欢你了,或者金道英脑子搭错弦来跟她缠绵一阵,再或者nct解散,s闭,世界末日之类……她都有可能,但也只是有可能,搭飞机回去看看兵荒马乱的首尔。
但绝不是现在的状况,是她要通过和裴夕柠的电话才能得知的、金廷祐心理出现问题需要休养的状况。姜北穗在沉默的一刻按下了免提,回去翻出来和金廷祐空白了一周的聊天记录,那时候还在跟他胡言乱语跑火车说七月底回去,25号只是突然蹦在脑海中的数字和姜北穗人生中大部分话语一样,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部分。
姜北穗不相信金廷祐不知道她在天马行空地乱讲,可他的回复却也显得很开心,说真的吗,到时候北穗回来,要请你吃大餐才是。
心理问题难道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吗?为什么都咬牙坚持到不得不发通告休息,也半句委屈都不肯跟自己来讲?姜北穗那一刻觉得自己是罪孽深重的恶人,受了告白惊吓就一个弹射离开首尔,孤零零地留下金廷祐一个人,却从没想过向来细腻敏感的他应该如何应对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
他甚至只是小狗呀,姜北穗悲哀地想,小狗怎么能承受这么多呢?
他在伦敦演唱会当晚传来的寥寥几条消息,已经是在向她求助了吧……姜北穗这个木疙瘩为什么偏就没看出来,他有多孤单多脆弱,才能再一次低头向她示弱啊。
他想她了,他需要她。
于是姜北穗在跟裴夕柠讲的第三句话开始就在浏览爱丁堡到首尔的机票页面,临挂电话之前已经三下五除二订好了后天的单程,然后风风火火地进了姜南禾屋子,劫了亲弟两个大行李箱就走。
她不是特别善于保管物品的类型,旅一次行就摔坏一个箱子,手头上能用的只剩几只小号的了。她还喜新厌旧,哪儿磕着碰着就不愿再用,她爹给她换了十来次旅行箱后终于狂怒,在停用信用卡威胁下甘做鹌鹑的姜北穗不得已来打劫亲弟。
诶呀反正这厮大学开学也在爱丁堡读,用什么行李箱,扛几个包袱去得了!
姜南禾在打游戏,听到动静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姐,你又要去哪啊?回首尔的话到底能不能给我带个姐夫回来了?”
“管好你自己!”姜北穗闻言折回来,抽走姜南禾的手机锁屏,叉着腰理直气壮:“咱们家大业靠你继承呢,好好学习啊知道吗?不然你姐以后花谁的钱?别打游戏了,读书,沉淀自我,陶冶情操!”
不知道踩了她哪条尾巴,结果被一顿乱杀的姜南禾:“???”
总归是稀里糊涂地就收拾好东西飞走了。临走前她想给金廷祐留条消息,却太不擅于情感表达,千言万语也道不明当下心境,还是见面的一个拥抱更为直接些。除了裴夕柠外,她没跟其他人透露她的打算,偏偏在登机前一小时,她收到了徐英浩的一条kakao:“areyouingback?”
姜北穗瞳孔瞬间放大,噼里啪啦地打字回应:“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夕柠跟你说了?”
可她又没同裴夕柠泄露过航班日期和时间,徐英浩鬼魅般地发了这么一句,姜北穗不由得为他们惊人的默契感到震惊。她看到对方发了一个笑脸eji,然后回:“我还没有神通到那个地步……只是在想,了解廷祐的事情之后,你能坐得住多久。”
她读完这行话又深深地叹了一声气,觉得自己在徐英浩面前始终无从遁形。她最初来s练习生,在尚未和金廷祐结识的那短短三个月,玩得最合拍的便是徐英浩。姜北穗是家里有弟弟的人,连带着看所有处于青春期的男生都带着一层滤镜,唯独徐英浩没有。他对姜北穗而言,可以说是亦兄亦友,无论是练习生活还是语言沟通,都给她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徐英浩对姜北穗而言,是一个极其成熟而有魅力的个体,从不会用种族和年龄轻易地将人归类划分,这在她自首尔遇见的人中已经是难能可贵的特质。他们到底自幼都长于国外,有太多聊得来的地方,相处模式也是独一份,待在一起不黏糊,分开之后又不常联系。只是姜北穗某天在街上如果再次偶遇了他,一定会开开心心地拉住他去吃饭,然后念叨三个小时自己最近的日常。
没有冷静期,没有芥蒂、疏远和势必要维系的关系,不用试探也清楚,彼此一定如常。
所以看着她在首尔一路跌跌撞撞、闹出来好些幺蛾子的徐英浩,简直对她的细微想法都了如指掌——她还是无可奈何地会对脆弱的金廷祐心软:“是坐不住没错,一刻都坐不住。”
尽管这样说的姜北穗在落地后的第二天,就满血复活杀到公司,蹭了徐英浩的员工卡,然后见到朴志晟的一刻便发出了曾经声乐课都没飙出来的高音:“啊啊啊啊我们志晟宝贝!怒那想死你了!怒那昨天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是我刚下飞机然后太累了所以已读没回!千万不要伤心!”
朴志晟难得没在旁人尖声说话时捂起耳朵,手挡在嘴前雕塑般愣了许久,眼睛越睁越大,上下将她扫描了个遍,最终抬手掀起了姜北穗的帽子才算身份确认完成:“昏……真的是北穗姐。”
一年半不见,小孩身形逐渐抽条,五官逐渐棱角分明,青涩慢慢褪去,有几分成熟韵味了。姜北穗越看越欢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这辈子都没这么温柔过:“我们志晟又长个子啦。”
“咳咳咳……”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姜北穗转头,看到不知什么原因被水呛到的刘扬扬,和旁边替他拿着水瓶、还帮忙顺了顺背的董思成,一脸尴尬地立在他们练习室门外的走廊。姜北穗同董思成微微颔首示意,刘扬扬缓过劲来:“姜北穗你不会好好说话啦?”
“我又没跟你说!”她笑眯眯:“我们扬扬一年半过去了,怎么还没有我高啊?”
想当年姜北穗第一次见扬扬也是欢天喜地,用这种腻歪的语气喊他也是有的。只是做了不到三天的怪姐姐,就被这无法无天的小少爷闹得原形毕露,果然全天下弟弟都是一个样子,不气死人不罢休。
退一万步讲,不当做亲近的姐姐也便罢了,哪怕是跟普通朋友阔别许久见面,也能露出个微笑或者寒暄几句近况吧?她又不是什么恶鬼,刘扬扬见她一面水都快喷出来了是几个意思啊?
“我怎么没你……”
“北穗,我们练习去了,有空再聊吧。”董思成拉住了准备冲进来的刘扬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他退场。刘扬扬这臭小孩,久别重逢连半点欢喜都瞧不见,姜北穗还想着追上去再呛两句,倏地被朴志晟拉住了手腕:“努那。”
姜北穗瞬间心花怒放:“怎么了志晟?哦对了你之前喜欢的那款鞋子我给你买到了,等我明天收拾好行李,就给你带过来……”
“不是不是。”朴志晟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不断打量着她的眼色:“嗯……不是很久没见了吗,我刚刚看到姐姐跟johnny哥抱了一下,所以也想……啊,不过北穗姐不愿意也没关系!”
“怎么会不愿意?为什么会不愿意!”姜北穗被他小心翼翼的提问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感叹道:“唉,我们志晟真是日复一日的可爱,这种魅力的散发简直是永无止境的!”
“……你差不多得了。”和一年前无异,5d在姜北穗上头吸星时学会默契地保持沉默,而这时罗渽民则雷打不动地过来中止施法。他的表情像吃了酸柠檬一般皱皱巴巴,满脸写着不愿意:“外国那套别总是用在志晟身上,动不动搂搂抱抱的干嘛呀?他都大了,你这样不合适吧。”
罗渽民又来跟她唱反调!
姜北穗柳眉一扬,千百万种回怼的方式涌到嘴边,最后向来伶牙俐齿的她竟然迟迟没说出口。本来想用罗渽民本人早恋的事例反驳,后来觉得未免会误伤夕柠,且志晟跟他又不尽相同。她难得理智思考了一次,志晟的确不是小孩了,有时候是要保持分寸感才对,于是点了点头:“你……”
身边的空气忽然开始细微地流动,她尚未反应过来,便猝不及防地被拥进少年的胸膛里。鼻息间尽是好闻的洗衣粉香气,最熟悉的那件红格子衬衫便在眼下,她的下巴搭在他肩头,轻轻碰上了他凸起的一小块肩胛骨。
小孩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念着她呢,是一年半没人陪他聊宇宙的小可怜。姜北穗耀武扬威地朝罗渽民扮了个鬼脸,两人在朴志晟这里争宠这点上有着不相上下的幼稚和执念,谁得到了可爱弟弟的投怀送抱,轻松赢下了一局,她不说。
当然,与此同时,姜北穗也无从得知朴志晟已然烧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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