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旅馆后面的小道上, 谷雨先是放开了感知,果不其然在不远处感知到了九条裟罗的存在。
他抬头,往九条裟罗躲藏的屋顶看了看, 悄无声息放开元素力, 在众人周边形成了一层隔绝外界的屏障。
“这是?”最先察觉到的是空,周身的感觉像极了那次被卷入地脉记忆之中, 空气都变得迟滞起来。
“一个简单的小手段,接下来的对话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谷雨俏皮地眨了眨眼。
“嗯?有秘密!”派蒙没有意识到多出来的屏障,但谷雨的态度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谷雨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昨天在山田的带领之下找到的那处地下空间。
山田听着谷雨这么说,即使面容遮挡, 还是露出了明显的讶色。
“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那么爽快地离开?”谷雨察觉到了山田的神色, 笑问道。
“……”山田在谷雨望过来的一瞬间就低下头,不敢与人对视。
谁知,谷雨并不想放过他, 欺身上前,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今日, 他们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或者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山田猛地抬起头,“你……”
“我怎么?”谷雨步步紧逼, 山田说一个字他就问一句话,最后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大后诚一郎。”
此话一出,山田直接一个踉跄,瘫坐到地上,惊恐地看着谷雨说不出话。
“什么?怎么回事?”完全状况外的派蒙一脸懵逼, 怎么突然画面就转到这里了。
空没有出声打断, 而是在心中整合着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一条清晰的线路逐渐显现。
谷雨蹲下,与山田,不,应该是与大后诚一郎平视,平静地不像是刚戳穿了别人真实身份,“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不会为一无所知的人治疗。”
“你是什么人,你在做什么,你…是来杀我的?”说到最后,谷雨的声音低沉下来,使得大后诚一郎的身体瞬间紧绷。
“我……”大后诚一郎看着眼前青年忽然淡漠冰冷的模样,恍惚间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
不是在昨天,而是在很久以前,自己还在大后家做家仆的时候。
是的,他不是大后家的传人,他只是一个运气好被赐予大后作姓的低贱之人而已。
那时的谷雨,也只是一个少年……
……
“喂,诚一郎,听说今天有大人物来宅邸做客,你要不要去看看?”白鸟是跟诚一郎一起被卖到大后家的,他们年纪相仿,理所当然成为了朋友。
诚一郎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藤条在编织什么,“不了,我还要给百合大小姐做风筝,下次踏青要放的。”
“喂!”白鸟对诚一郎的话表示不爽,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你能不能别整天百合大小姐长,百合大小姐短的,你是又不是她的近仆,你不做自然有的是人去给她做。”
“白鸟!慎言!”诚一郎听着白鸟对百合大小姐的不敬之言,面露恼怒,出声呵斥道。
白鸟被诚一郎喊的吓到,不情不愿地把东西还了回去,“凶什么凶,给你的破风筝!你不去我自己去!臭诚一郎!”
气呼呼的白鸟,转身就要走,诚一郎一把把人拉住,“等等,我也去。”
白鸟一听,嘴角微微勾起,又立马恢复原样,故作不在意地说道“不去就不去呗,我又不是非要你陪我。”
“嗯,不是陪你。”诚一郎穿上草鞋,看到人耷拉着脸,笑了,“是我自己想去,麻烦白鸟少爷陪我好不好?”
“哼!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人陪,真幼稚!”白鸟开心了,“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装模作样一番,白鸟显出原形,火急火燎拉着诚一郎就往外跑,“快点快点,晚了就看不到了,我听采买的山田大叔说,那可是在将军大人面前都排得上号的人物!”
“诶,你看着点路!”
“知道了知道了!诚一郎你比山田大叔还要唠叨!”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穿梭在巨大的庭院之中,钻过灌丛,越过凉亭假山,他们七拐八拐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前往主厅会路过的回廊对面。
“嘘!诚一郎,小声点弯下腰,别被发现了!”白鸟扯着诚一郎蹲下,用树枝灌木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诚一郎蹲好之后,学这白鸟的样子往外看去,只见在大后家的家主和一众长老之间,一个容颜如玉的少年走在他们中央,对旁人的阿谀奉承不假辞色毫不在意,而以往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长老们却没有一个不忿的。
少年穿着稻妻神官样式的白色长袍,头上却没有戴立乌帽子,衣服也穿的松松垮垮的,腰带没有缠好,而是在侧腰系了个蝴蝶结,看起来随意且无礼。
“他就是那位大人物吗?”按照以往,诚一郎本该谴责那人,可却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瞬,直到人转过拐角即将远去,诚一郎才恋恋不舍地准备收回视线。
可就在诚一郎要收回之时,他看到那人在拐弯的那一秒往自己藏身之处看了一眼。
这一眼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淡漠,甚至带着些迫人的锋芒。
诚一郎僵在原地,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但那道目光却是实实在在落到了这边。
“什么大人物啊,看起来就比我们大一点,能有什么本事。”白鸟乍舌,偏过头问身旁人,“诚一郎,你刚才是不是问了我什么?”
没得到回应,白鸟仔细一看才发现人在发呆,于是上手拍了拍,“诚一郎?发什么呆呢?平时也没见你对大小姐这副失了魂的样子……难道,诚一郎你原来喜欢男生吗?!”
还没等诚一郎回过神说什么,就见白鸟一脸震惊地双手抱着自己。
“……我不喜欢男生,还有,说了多少次了,我对百合大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诚一郎无语地敲了下白鸟的脑袋,“一天天胡思乱想什么!”
“嘿嘿。”白鸟摸着额头吐了吐舌头。
“行了,人也看了,我回去继续做风筝了。你看准时间别迟到,山田大叔要是再说你,我可不会替你求情。”诚一郎松了口气,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有了姓就是好呢,都不用干粗活了。”白鸟瘪着嘴,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草梗,待会他要去后厨工作,虽然是烧灶台,但明面上也得干净些。
诚一郎拿白鸟没办法,也知道他没有恶意,就随他抱怨了,“先去我那换身衣服吧。”
白鸟不知道又去哪撒欢了,身上的脏东西拍是拍不干净了。
“我想穿你前几天那件棉线的!”白鸟也不客气,张口就要了诚一郎最好的衣服之一。
家仆的衣服大都是麻制的,而因为保护小姐有功被赐姓的诚一郎每季度可以额外领一件棉制的衣服,他平日里不怎么穿,只有在小姐召唤陪同的时候才会换上。
“行,回去拿给你。”诚一郎拒绝不了白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耶!诚一郎你最好了!”白鸟跳到了诚一郎身上,像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别蹭,哈哈哈好痒,白鸟你身上很脏!”
……
“茶室的器具每天都有专人清洗,谷雨大人不必担心。”上座的大后家主见谷雨迟迟不端起眼前的茶,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医师的通病——洁癖,故开口说道。
谷雨抬眼懒洋洋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这茶……闻着就难喝。”
大后家主脸上的假笑成功出现一道裂痕。
这不能怪谷雨没礼貌,谁让他们在自己跟人玩得正开心的时候,把自己半请半胁迫地弄到这来,是个人都会有点情绪吧?
“呵呵,谷雨大人真会说笑 。”大后家主尬笑着说道。
“谁跟你开玩笑?”谷雨反刺道,接着大咧咧劈开腿,双手向后撑着,整个人瘫坐在位置上,一点不客气地,“别给我来虚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闻言,大后家主也不去在意自己被落了面子,变了变脸色,笑道“谷雨大人,我们请你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想让你小小地施展一下您的医术,帮忙医治小儿。”
一听有病人,谷雨坐直了,“继续说。”
“哎!”看来有戏,大后家主也不管尊卑位置,直接离开座位走到了谷雨面前,声泪俱下,“我儿前段时间外出游览,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过了两天就开始上吐下泻,神志不清,还时常…暴起伤人。”
大后家主说两句,就看一眼谷雨的神色,生怕人听了症状不想治疗。
“有传染性吗?”谷雨根本没看他,自顾自陷入了思考,见人不多说什么,就开口问道。
“没,没有。”大后家主磕绊了一下,说道。
“真的没有?”谷雨狐疑地看向他,看着大后家主满头大汗,旋即没了表情,“说实话。”
“就,就是身边的人会出现眩晕头疼的症状,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自己消失了,也没什么后遗症……”大后家主一颤,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百年大家的家主,竟然被一个孩子震慑到了。
这么想着,他就挺起腰来,想要说些什么维护自己的威严。
可家主还没开口,那些长老看不下去了,纷纷站起来指责谷雨的狂妄。
谷雨听着那些辱骂,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扣了扣耳朵示意他们继续说,我听着呢。
“你,你放肆!”刚才就没跟着众人一起簇拥谷雨的一个长老爆发了,冲过来指着谷雨的鼻子就开始口吐芬芳。
说着说着,以为谷雨被自己说怕了不敢反驳,遣词造句愈发不过脑子,高高在上地继续输出“像你这种没什么家教的人,能走进我们大后家的门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你还……”
嘭——
长老的尾音在空中扬起,落到了不远处,还把屏风撞倒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四下寂静。
而始作俑者的谷雨却只是站起来,弹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呆滞的大后家主缓声道“走吧,前头带路。”
……
“所以谷雨带我们来这里,是偏僻的地方好问罪吗?”派蒙凑到空的耳边,小声说道。
空也同样小声地回道“应该是吧,我还没见过谷雨这幅样子。”
看来绫人说的那些也并不是没有依据的空穴来风。
“所以呢,你说了这么多过去的事情,还是没有说你做这些事的原因。”谷雨揪着大后诚一郎的领子把人拽起来。
大后诚一郎晃了两下,站稳之后继续说道“本来我只是想请您来治疗大后家真正的后人,大后百合小姐的,但是中途被心怀不轨的人发现,百合小姐被擒……”
他扯下来自己围巾,“我也被他们弄成了这幅模样。”
那是一张,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丑陋崎岖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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