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家这一代出了对双子星。
哥哥出生便觉醒了术式,不足月就吐字清晰,聪颖自律不似孩童;弟弟是数百年得一的六眼,2岁时被证明同时继承了祖传术式,是钦定的下任家主。
两人虽然不是同胞兄弟,却整日黏在一块,感情甚笃,让一堆想看阋墙好戏的人大失所望。
坊间都在传言,等他们长大成人,咒术界会是五条家的一言之堂。
禅院甚尔早有耳闻,却并不感冒:毕竟无论他人优秀与否,都是比他这个没有一点儿咒力的‘吊车尾’更高一级的存在。
但是问他为什么要来参加会议……好吧,六眼。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许好奇。毕竟几百年才出一个,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直毘人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哈,六眼可不是这次会议的重头!你知道另一个小鬼、五条夕见的术式是什么吗?简直是天方夜谭!混账家伙不惜瞒了我们这么久!”
他提起手上的瓦罐,猛灌了几口。
……大白天的就喝酒,还能不能行了,就不能等到会上吗?
只有在作风开明的直毘人身边行事才会轻松些的禅院甚尔随口问道:“怎么,难道还能比咒言更神奇?写谁谁死?”
直毘人没有笑。
‘砰’的一声,酒罐砸在真皮座椅上面、溅出来的水滴打湿了禅院甚尔的袖口。他神情严肃,眼里冒着精光——只有在这种时候,禅院甚尔才会有这个没正型的中年人是禅院家家主的实感。
“是『咒力消除』。”
“啊?”
一个短暂的停顿。
直毘人满意的看到对方脸色大变。
他悠悠拿回酒罐,刚刚的气势烟消云散:果然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抛给别人。现在压力给到了『天与束缚』那边。
“你说的是真的!?他能消除咒力??”禅院甚尔震惊的无以复加,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他揪住直毘人的衣领,急切追问道:“需要媒介吗?完全消除?不可逆转?”
他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没有咒力,禅院甚尔自小受到许多欺凌,如果当上家主的不是直毘人、他可能早就消失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已经能单独解决许多咒术师都完成不了的任务,也还是被绝大多数人用看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的眼神窥视着。
——咒术界不是强者为尊的世界,是以术式为尊的世界。
于是禅院甚尔得出了结论,再也不会为了让别人认可他而费心。
而现在,告诉他有个人能让所有人变得跟他一样?
“不知道。”用三个字就堵上了对方的嘴,直毘人捋着小胡子慢慢的说:“‘我会带『六眼』跟『咒力消除』出席’,传话只是这么说的。啧,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于是我就回说‘老子会带『天与咒缚』出席’,哇哈哈哈,加茂家的要气到七窍生烟了吧!”
他大笑起来。
“……”
还能更幼稚一点吗!?
禅院甚尔摇了摇头,自动屏蔽了直毘人的声音,将视线转向窗外。他迫切地希望车开得快些、再快些,他等不及要见见对方了。
刚刚老头子说他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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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家的人呢?”
侍女一边引路,一边恭敬道:“回禅院大人的话,五条大人及二位少爷大约在三分钟前到达,现在应当接近主屋了。”
“哼……小鬼们看起来怎么样?”
侍女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不敢妄议客人。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女人的眼睛显然不是这么说的,作为观察的专家,他可以断定她对少爷们有好感。
了不得,一个照面就俘获了人心,他们才六七岁吧?
他跟直毘人交换了个眼神,悄无声息地落后几步,扭身飞上了墙壁——侍女恍然未觉。
虽然没来过加茂家,但根据经验,最气派的那个一般就是主屋没跑。
闪转腾挪了几个起落,禅院甚尔很快便看到了人影。他特意等他们走过拐角后才跃了过去,悄悄跟在了后面。
他对自己的隐匿技巧相当有自信,然而这次命运却给了他个当头棒喝:他发现自己对上了一双天空般澄澈的眼睛。
——就在禅院甚尔动身后不久。
‘……有个奇怪的人朝这边来了。’五条悟拉了一下夕见的袖子,做口型道。
嗯,我还知道那个人身手了得,是冲你来的,会在多年之后因为忘了补刀被你反杀。夕见漫不经心地想。
就是说一开始他完全不知道六眼能‘看到’嘛?还是太相信自己的身手啊?
两人落后家主三个身位(暂时的腿短,理解一下)并肩而行,近得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
见堂弟一脸跃跃欲试,夕见只能叮嘱他动静小点。毕竟要是让家主对上甚尔、场面可能不会太好。对方回了个ok手势,夕见便开始在心里数秒。
数到第九秒的时候,五条悟猛地往后一转头。
啊,仿佛空气都停滞了的感觉。
夕见也慢吞吞地跟着看过去,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个遍——虽然早就知道长什么样子——并顺势在心底嘲笑了一下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愕。
若是大半夜碰到一黑一白两个孩子在往前走的同时一直眼也不眨的盯着你,心理素质稍微差点的指不定就要崩溃了。
只不过现在刚过晌午、被盯的人也不是什么小心脏,才没酿成什么社会案件。
禅院甚尔从恍惚中迅速脱离出来,判定先发现自己的孩子是六眼。
那另一个就是……
『咒力消除』、五条夕见。
他把目光投了过去。
乍一看只是个不起眼的男孩子。
蓬松的黑色短发、圆溜溜的黑眼睛、薄而细的嘴唇,比起白发蓝眸五官英挺的『六眼』,他的容貌没什么特点,只能算是清秀。落入人群的话,不是轻易能分辨出来的类型。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表情。
相较弟弟的困惑,他十分古井无波,完全不是一个正常孩子应有的反应。黑色的旋涡中透露着一点嘲弄(却没让人感到恶意),就差把‘知情’二字写在脸上了。
有种一切都被看透了的感觉。
禅院甚尔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停下了脚步。一是因为直毘人不在、他不会受主人欢迎;二是他暂时……不是很想直面这对兄弟。
不,不是退缩,只是,跟踪人家却被发现了总是有些尴尬?
没跟上来。
五条悟回过头,眉头紧皱,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喃喃自语道:“他……没有咒力?”
夕见指了下前方的男人,在他手心写了天与咒缚四个字。
哦!就是之前你说想见的那个!
想知道能被堂哥看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五条悟有些蠢蠢欲动。夕见扣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主屋已近在咫尺。他笑得意味深长:别担心,直到他脱离禅院家为止,你会有很多、很多了解他的机会。
五条悟背后一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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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家这两个倒是有趣得很!以小见大,将来怕是了不得啊!”
“您谬赞了。听说甚尔君已经可以单独出一级任务了?”
禅院甚尔不由冷笑,嘴上说着称赞的话,眼中却根本没有自己!他低下头,借发丝的遮掩、光明正大地瞥向对面:『六眼』正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解决吃食;『咒力消除』摆着和自己一样的姿势,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他快速收回视线,再被抓到可就糗了。
“都是年少英才,想必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能退休啦。”这一代没人能拿得出手的加茂家主表面笑嘻嘻内心p,拿起酒杯遮住嘴角,强行将话题带到了今天的主角身上:“……仔细一想,夕见君的能力完全克制悟君呢?在甚尔君面前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这三人的关系倒是十分有趣!”
五条家主的脸色沉了下去。夕见在心里狂拍大腿,干得好啊加茂家的,终于不用再听他们商业互吹了!
“都还不知道夕见小子的术式究竟什么情况,你倒是言之凿凿啊!”直毘人晃荡着酒水,回着加茂家主的话、眼神却像刀一样扎在夕见身上。
“怎么,难道你以为他是专门带人来吃零嘴的吗?”加茂家主眯起眼,愈发显得像个狐狸了。
五条家主瞪了儿子一眼,最终收拢情绪,叫了夕见一声。
“是。”夕见立刻应下。
几乎同一时间,有股无形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飞速扩散。气流极其轻微,比春日的微风还要不起眼,直毘人等人却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本能在脑海深处尖叫着危险!!好像它比他们遭遇过的最强大的咒灵都要可怖!
加茂家主看了眼什么都没有的指尖,一反常态的沉默:他刚刚催动赤血操术失败了。直毘人也是如此,只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拍着桌子大笑道:“咒术界之幸啊!”
禅院甚尔不明所以,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哥哥回了话之后,整个气氛就改变了?他举目望去,五条家的噙着一丝十分别扭的微笑,老头子跟加茂家的眼里充满忌——啊。
他意识到五条夕见一定是开了术式了。
以往高高在上的家主们现在跟他处于同种境地……有股奇妙的感情涌了上来。
禅院甚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
身为屋内唯二感到自在的人之一,五条悟喟叹了一声,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关不掉的六眼每分每秒都在给他传递巨量的信息,只有在堂哥开着术式的时候他才能获得短暂的休息。
夕见之于他、好比沙漠中的绿洲之于渴水的旅人,不论父亲说什么,都无法撼动他们的关系一丝一毫。
“多谢禅院大人夸奖。”夕见矜持地点了点头,“我的术式需要把咒力扩散出去、形成一个封闭区域,区域内的其他咒力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不是永久性的,请不要担心。”他一一数道:“咒灵会即刻消散,再出现要花上跟生成一样的时间;咒物跟咒具,特级之外可以被影响;咒术师根据适应性会有不同情况发生,越优秀回来的越快;普通人自不用说……”
“唯一不会受到影响的是您。”
禅院甚尔悚然一惊。
夕见终于把头抬起来,视线锁定了猎物。他目光灼灼,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微笑着,语出惊人:“甚尔先生,请问您是否愿意收我为徒?”
五条家主的笑容顷刻垮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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