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虎为患!当初就该直接杀了!”
“现在也不晚。你敢去?”
“省省吧,你觉得在悟少爷心里,是他重要还是我们?”
“对既定事项唠唠叨叨有什么用,再不想点办法,这样下去迟早要翻天!”
“我看不如就让他去翻吧。成了,不用多说;不成,咱们只把悟少爷捞出来就是了。”
“…………似乎可行?”
“你们认真的吗?”
“试试呗。这么‘有主见’的小鬼,即使想以卵击石,也不是我们能鼓动的……呐?”
“而且要是他最后死了,那悟少爷不就——”
——跟幕后黑手不死不休了。
横竖与他们无关。
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齐齐跪了下来。
“还请家主大人决断!”
五条家主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烛火,眸色愈发幽深,不发一言。
﹉
本家派来的辅助监督是位相貌清秀的青年男性,穿戴整齐的西装下隐隐能看到肌肉的轮廓,鼻梁上有两道浅浅的疤痕。
相羽彰,26岁,父母双亡,独自生活,入职8年。以咒术界的更新换代频率来看,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老前辈了。
他好奇的打量着恩人要他重点关注的新人咒术师:五条夕见,五条家的双子星之一,即便在辅助监督中也是无人不知的年少天才,一栋行走的超级豪宅。
——远在天国的妈妈,他跟20亿相距不到半米诶!
即便咒术界给出的薪水很可观,大头也是咒术师的,而且由于工作性质,大家多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类型,一辈子也摸不到这么多钱。受伤退休或是因公去世时给出的抚恤金倒是很高,对他这个孤家寡人来说就没什么吸引力。
颜值中上、衣着普通、气势全无,除了言行端庄外,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御三家的孩子应该都有礼仪老师吧?
可惜不能让同事们知道。他咂了咂嘴,将心中那点小小的遗憾按了下去:对方这么敏感的身份,如果到处宣扬,可能、不,是百分百会引来杀身之祸。
“甚尔先生要不要一起去?”
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还需要保镖?”
担心你俩在家打起来。夕见心想,但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儿:“第一次出任务,心里没底儿嘛。”
扯淡。禅院甚尔哼了一声,并不接话。他走上前,冲相羽彰伸出手:“这位小哥,你是不是……”
相羽彰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直到那双狼一般沉默锐利的眼睛突然靠得极近,肩膀上传来一阵痛楚,压低了的声音在他耳边飞快闪过:‘不管你是谁的人,都给我把他安全带回来。’
语气平平淡淡,却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禅院甚尔笑着抚平了相羽彰的衣领:“出门的时候太急了?”
“啊,呃,谢、谢谢……”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不信任他呢!虽然恩人让他记录五条夕见的一言一行,可都是一家人、也没让他额外做什么呀!
相羽彰苦哈哈的想。
刚给小咒术师打开车门,就感到一股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剩下的就只有那位神子。
好奇心作祟,他悄悄偏头看去,一个白发的孩子站在二楼的窗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一个虚幻的影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对无机质的碧色玻璃球微微下移,那孩子像藏在窗帘后被发现的座敷童子,慢慢勾起了嘴角。
“……”
瞬间头皮发麻,相羽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老爹,这家人好可怕啊!!
﹉
这次的目的地是镰仓。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所以相羽先生才不再谈恋爱了吗?好可惜呀,明明这么可靠……”
“嗨,做我们这行的,要是找了普通人,不是害了人家嘛。”
——足够他把对方祖宗十八代的信息都套出来了。
相羽彰一开始还很拘谨(不知道是因为那俩家伙的恐吓还是家族的要求),等夕见用鼻梁上的疤撬开了嘴巴之后,他就一下子变成了话匣子。
那不是战场上的功勋,而是跟前女友‘不明不白’的分手时被对方顺手抄起的书砸的。之所以会被选中,是因为五条家主以前与他搭档过几次,对他有救命之恩。
没什么心眼儿,跑得快,会用枪,术式效果为3秒的时间暂停——只在对手咒力水平低于自己的时候起效。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夕见才翻开了这次任务的档案簿。
他们要调查的是一起儿童连续失踪案。临海的一个小村庄,居住在那里的多是渔民跟农夫,邻里间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然而就在某天中午,土沼家的二儿子找小伙伴玩儿,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母亲找上门去,却发现对方家里也乱成了一锅粥。
——两个孩子就此不翼而飞。没有索要赎金的绑匪,也没有尸体。
而他们只是个开始。
截止到现在,村子里已经有8个孩子失去了踪迹,5男3女,最近的昨天上午刚刚上报。受害家庭整日以泪洗面,其余人也惶恐不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期间有人无意中在后山不远处发现了一只鞋子,警方立刻组织人力跟警犬上山搜寻,也一无所获。
用尽了各种办法,警方实在是束手无策,这案子就辗转交到了咒术界手里。
“我之前有人去查看过吗?有没有残存的痕迹?”
“交到我们这儿来的太晚了。”相羽彰苦笑了一声,“而且北边发生了恶性杀人案件,本该负责的咒术师分身乏术,考虑到你的术式,上头才首肯的。”
“哦。”是不是真的分身乏术,夕见觉得有待商榷。
如果是诅咒师,不该在这么个小地方高频率作案。□□祭祀?但是这几个孩子的生日、血型之类的都没有规律……如果来得及的话,可能还能救下一两个。
如果是咒灵……能有全尸留下就很不错了。
夕见切换到工作d,尽量将个人感情从中剥离,仔细地翻着报告。
这份冷静一直维持到他翻到最后一页,最新的失踪者出现在眼前时。
……谁???
夕见啪一下合上了档案簿,吓了相羽彰一跳。
他战战兢兢的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人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没有。”
这两个字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自然也不能骗过相羽彰。
见对方满腹狐疑,夕见闭了闭眼,下一秒就咬着嘴唇,泫然欲泣道:“我、我只是一想到这些孩子可能已经凶多吉少就……有几个比悟还要小呢……呜。”
啊。这孩子也才8岁而已……
相羽彰迟疑了片刻,生硬的安慰道:“这种事太常见了……你以后会碰上更多难以接受的任务的,只能尽快习惯。”
“……嗯。”哽咽着点了点头,在对方隐晦的关切眼神下,夕见再度翻开了档案本。
那一页上白纸黑字,印着一个他绝对不会忽略的名字。这个名字会在未来与五条悟纠缠在一起,影响他的一生,并间接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夕见给他贴上的标签是极端且天真的理想主义者,需要重点关照的对象。
——夏油杰。
你丫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再度感受到了初到世界时的崩溃,夕见死盯着照片上的人。
细长眼睛的男孩一无所知的微笑着,一头清爽的短碎发,刘海还不是未来那副奇怪的模样。
【系统!这小子现在还活着吗?!】
被连环夺命call叫出来的系统一脸懵逼。
﹉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夏油杰勉力睁开双眼,脑袋昏昏沉沉,喉咙干痛,胃里有火在燃烧。
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着天空,阳光透过缝隙照到他的身上,却没有带来一丝热量,身体像浸在冰水中一样冷。
那一点点光线突然扩大,照亮了他面前的空地,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奇形怪状的尸体。或者说,碎肉块更加恰当。
……应该是六具。在他之前有七个人消失了。
他挣扎着朝左边看了一眼,只有一个女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唇发青,但胸膛仍然微弱的起伏着。
一阵猛烈的风卷落了许多死虫尸体。
啊,是‘进食时间’了。
若子姐姐还算清醒的时候告诉过他,每天会落下三次‘食物’,然后会有隐形的爪子抓住他们,把‘食物’喂过来。不要哭泣、挣扎、呕吐,保持安静,直到再次起风之前。
……这意味着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看得到。
男孩昂着头,小小的瞳孔中倒映着巨大的怪物。
长长的灰白的喙,尖利的牙齿,惨绿的眼珠转来转去,羽毛泛着幽蓝色的光。
像一只鸟。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鸟。
夏油杰茫然的想,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只沾着血肉的爪子朝自己伸来。
“明明就飞到这里来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怪物菱形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缝,浓重的寒气从毛孔渗入身体,皮肤感到针刺般的疼痛,夏油杰有些呼吸不畅。
啵。
耳边模糊响起了气泡破裂的声音。之前的男声变得更加清晰,带着如释重负的欣喜:“啊,找到了。还活着呢。”
鸟头立刻转过180°,怪物全身的羽毛炸开,尖啸着朝身后猛扑过去,沿途树木的枝叶像薄纸一样飘落,切面异常光滑平整。
那羽毛竟比锯齿还要锋利!
夏油杰从缝隙中窥见两个人影,大的那个举着枪,神色惶然;小的那个站在前头,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绪注视着他。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大人不去保护孩子?
然后——
小的那个打了个响指。
好像要将世界碾碎的怪物,就像尘土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了。闹出的动静只吹起了对方的额发。
世间万物随之苏醒。
葱茏的森林倏忽不见,露出了干秃的树枝。呼啸的寒风推着积雪从枝头一跃而下,金色的光辉洒在银白的大地上,像一层柔软的棉被。
夏油杰眨了眨眼。
生锈的大脑咯吱咯吱地重新启动,他颤抖着,用尽全力呼出了一口气。白色的水雾终于再次升起,浸染了他的眼睛。
他怔怔的看着走过来的身影,终于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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