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来时、回程时车上的气氛很沉闷。
夕见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远处的海平线模糊不清,浪花稳定地冲刷着孤寂的海岸,天上肥厚的白云慢悠悠走着,被群山遮绕的村庄渐渐看不见了。
“是不是按夕见君的说法来会更好呢……?”
他意外的看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相羽彰神情沮丧,嘴角下撇,不敢跟后视镜里的人影对上视线。
“不,我不这样认为。”他收回手,语气不咸不淡:“人们对野兽的恐惧总是要比邪/教祭祀来得少,如果因为畏惧邪/教而出现了更高级的咒灵,那可就不是几条人命能了事了的。”
“我们没法看得那么远,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做出认为对大众最好的选择——即使他们并不领情——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辅助监督明显松了口气。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咒术师拿主意的,但面对缺乏经验的新人,不得不由他来拍板,他其实也很忐忑。“咒灵生成的原因还在调查当中,还有那个孩子,留守人员会尽快回发消息的。”
手指敲了敲膝盖,夕见沉声道:“让他们从失去孩子的家庭方面入手。”
相羽彰毫无异议——毕竟受害者实在是太统一了!
“接下来的任务呢?”
“呃,”对方显得有些尴尬,快速瞥了他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十分抱歉,今天就只有这一个……”
哈??
夕见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天色,又看了看他,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是不是在逗我’。
“是这样的,五条家主担心您第一次直面现场,会不会出现什么应激反应……”相羽彰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他也是赞同这一点的,但就今天的表现来看,夕见君比他冷静的多了!天生干这行的料啊!
他会担心我?巴不得我立刻死在任务里吧!夕见心下暗讽,估计只是想在你面前装装样子而已。看啊,一个会在意侄子心理健康的好人!
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好吧,那就直接回去——哦,相羽先生知不知道沿途有没有什么知名的食品店?”
?
﹉
“不是该到了吗?”禅院甚尔不耐烦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唇边呼出一口口白雾。虽然这点寒冷算不上什么,但他也不想像个傻瓜似的杵在路边。他瞧了眼蹲在一旁的圆球,“别玩了,六眼还没看到?”
五条悟用非常人可比的速度按着掌上游戏机,根本不搭理甚尔。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抬头、起身,把游戏机塞到羽绒服口袋里,一气呵成。
几乎同一时间,路口出现了早上那辆车的影子。
——这小鬼!
两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手里都拿着大包小包,夕见小心的举着盒子,被扑上来的堂弟熊抱的紧紧的,禅院甚尔瞧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那花花绿绿的包装,不用说、肯定又是给六眼小鬼买的甜品。
而这边的……
他嗅了嗅空气,眼睛亮了起来:是炸鸡跟牛舌!
被盯得冷汗直流,相羽彰忙不迭把盒子塞到对方手里,飞快总结了这次任务的流程,宣布告辞。
“那么,我就不叨扰各位了——”
“相羽先生,您要去哪儿?”
夕见叫住了他,一脸疑惑,让相羽彰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他迟疑了一下,犹豫的说:“我……回总部?”
“报告用邮件之类的发过去就好了吧。非要亲临的话,等吃完了饭让甚尔先生陪您过去。对了,正好下午有时间,顺便让他跟您回家一趟,帮忙把私人用品搬过来。”
禅院甚尔没什么反应,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二楼是属于两兄弟的,一楼还有好几个空房间。
而相羽彰就没有这么平静了。他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还是禅院甚尔顺手拉了一把。
都顾不上跟煞神的‘亲密接触’,他一脸惊愕,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一般茫然无措。夕见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忘了我头上还有20亿悬赏吗?我可不想有一天收到辅助监督的绑票要挟信息。五条家主正是因此才选了人际关系比较单一的您吧?”
“直到我有能力把那个悬赏消除之前,您都要住在这里。”夕见微微欠身,有些歉意的看着他。
……好吧。
想了想确实如此,相羽彰也就没提出反对意见。只不过想到白白浪费的租金,他有些可惜,小声的嘟囔道:“唉,才刚签了续租合同呢……”
“从我的报酬里扣吧。”
“诶?!我不是、”
“毕竟是因为我才有的无妄之灾,如果您不想让我为难的话,就请接受这一点补偿。”夕见斩钉截铁的说,堵住了对方的拒绝。“还有,以后请尽量多给我安排些任务,中午就不回来了。”
头上顶着盒子,在堂哥身边晃来晃去的五条悟身形一顿,眼神立刻犀利起来。
“……”
请不要瞪我!在这方面辅助监督是没有话语权的!
﹉
“……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将来能再次见到你。”
夏油杰轻抚着散发油墨清香的信纸,短短几天,他已经读了这封只有百来字的信数十遍,几乎已经快要背下来。
写信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读者只是个7岁的孩子,这封信跟那本小册子里有很多地方他都看不懂——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学,除了他之外谁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遗憾的是,他不太记得救命恩人的样子了,只记得对方身形不高,他的父母说是个黑发黑瞳的小少爷,没有留下名字,并告诉了他对方离开时说的事情,只不过御前供职的那些鬼话他不会信的,因为摆明了他们是非正常事件的处理人。
去询问那几个穿西装的人,他们也并不回答,只说碍于规定,不得透露任何信息。
但他还是听到了一点儿。
穿西装的人大概没想过这个突逢巨变的孩子会装睡偷听,偶尔会悄声谈论他们那边的事情。
他们叫他‘五条少爷’,说他是个天才,是个没有架子、平易近人的人,说他又轻松解决了许多任务,说他前途无量。
五条吗。
夏油杰凝视着远处。
窗外天空渐渐被黑色吞没,落日燃烧着最后一点光辉,被封锁起来的后山看起来充满危险的气息,好像踏入之人会被拖拽到另个世界去。
‘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我们需要你。’
——好的。
想起刚醒来时精神濒临崩溃、宛若疯魔的若子姐姐,他暗暗做出了承诺。
我们一定会再见。
﹉
“该死的——”
“砰!”
随着一声枪响,刚刚还在怒吼的诅咒师脑袋附近爆出一朵血色的烟花,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
相羽彰舒了口气。
人偶师反町志男,会用术式将外貌优秀的年轻人制成人偶,作为敛财工具售卖,受害者已达两位数。
“干得漂亮呀。”夕见扶着位失去意识的女性,由衷赞美道。
“请不要挖苦我了,夕见君。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术式,我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相羽彰紧皱眉头,不赞同的看着他:“您又孤身犯险了。”
夕见一脸无所谓,“相羽先生不是及时赶来了吗。”
“……”
自从跟五条夕见绑定以来,他亲临现场乃至动手补刀的次数逐渐增多,早就(不得不)习惯了对方的行事风格:无脑莽就完事儿了!
即便每天有大半时间都花在了赶路上,五条夕见的任务完成率仍然异军突起,将所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因为他的战斗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咒灵基本上一照脸就over,诅咒师如果没有挟持人质或持有武器、那基本上也是十分钟内结束战斗,后续的调查他一概不管,直接奔赴下个战场。优先接取等级过高跟不明的任务,这么连轴转下来,竟生生把东京区咒术师的伤亡率拉低了一截。
“咒术师中用枪的人几乎没有呢,辅助监督多做的也是文员工作,相羽先生的枪法怎么会这么好?”夕见眼热的看着那支枪,渴望几乎要具象化。
拜托,银白交汇、刻着荆棘的枪身,真的很酷!
他向本家多次提出过要求,但都给打了回来。在他们眼里用刀枪剑戟就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给他提供枪械?
(而且也很明白要是真给了他、枪口最后会转向谁还不一定呢!)
而甚尔私下收缴的那些,竟然都给他直接卖掉拿去买咒具了!败家子!
夕见选择性的忽略了没有五条家提供场地的话,他也没有地方可以练这一事实。
相羽彰警惕的收枪,用衣边盖住枪套。“夕见君,这件事不是说好了吗,要先拿到家主大人的同意。”
要是对方学会了,那保不齐、不,是肯定就要直接甩掉他,一个人杀进杀出了!要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难辞其咎!
“啧。”这家伙男妈妈的身份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啊!
……能直接发出这样的声音,可见是真的很不爽,但他不会让步的!
﹉
三个月后,五条悟也正式踏入了咒术师行列,并迅速成为任务完成率仅次于五条夕见的超级新星。
跟堂哥有固定辅助监督不同,他选择随机轮换,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非战斗人员的安全。
浓雾笼罩的咒术界,被双子星的光芒硬生生破开了一丝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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