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汀离开酒店房间去找温宛报告, 云霄让王宜修收回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并且强调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王宜修起先一脸将信将疑,听到云霄着重强调不要乱脑补的时候, 他觉得事情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挠了挠脸。
云霄告诉他今天不去参加拍卖会。
王宜修观察了一会儿云霄的脸色,在原地踌躇不定片刻,然后说:“我脑子总是容易把一些事情往奇怪的方面想, 想完还喜欢在别人面前说出来……耀石总是因为这件事打我。”
云霄惊讶地问:“你也知道自己说话有问题?”
他又不是真傻子,王宜修无奈地说:“有时候知道, 有时候不知道,我不知道又得罪人的时候, 挨一顿打基本都能得到原谅……你要是不爽也可以打我,我很抗揍的!”
云霄更加惊讶:“你宁愿挨打也不想改一改自己的说话习惯?”
王宜修小声嘀咕道:“……那件事之后就习惯了。”他声音提高了一些,“我讲话容易不过脑子, 也必须得不过脑子,我不能把心思和情绪压在身体里……我怎么和你解释起了这个, 既然不去拍卖会我就回去休息了。”
他往自己的房间走,边走边骂骂咧咧。
“营养液太难吃了,熬过加上今天剩下的四天就能回世界之树, 再忍忍。”
“霈城大晚上的也太吵了,叮铃哐啷的比铁匠铺早晨集体打铁都吵, 他们晚上不用休息的吗?”
“上次来这么吵,这次来还是这么吵, 房间的窗户和门关上都没用,真烦人!”
直到房门被关上, 王宜修的抱怨声才消失不见。
云霄若有所思, 她想到王宜修祖父的话——
“不要在夜晚的星星下看他的画。”
王宜修说他“不能把心思和情绪压在身体里”和他的画有关系吗?
如今能人在白银时代的确已经没落, 但他们身上还存在着许多炼金术士难以解释的现象。
就像圣灵神已经死了,圣灵玫瑰教团却仍有小部分神术士能使用神术,从而让他们坚定地认为圣灵神只是在沉睡……
甚至有小部分激进派的神术士认为:
炼金术士是窃取了神灵权柄的存在。
只要现存的炼金术士全部死亡,圣灵神便会自然而然地醒来重降人间。
炼金术士搞不懂神术士偏激的脑回路,更搞不懂神术士和这些能人身上的力量原理……
这个世界就是存在着许多的未知,这也是炼金术士存在的意义之一。
探索、求知、把未知变为已知、将更多的知识化为己用,用炼金术制造出更多更好的炼金产物,造福苍生。
可惜的是,只有学院派炼金术士还坚持着这个被评为“迂腐古板”的想法。
云霄拿出糖果白熊,小左跳上她的肩膀,跟她进去,她关照了一下元子仓及其家人,并给他们送进足量的营养液。
糖果白熊手里的糖果小屋里什么生活设施都有,每一层的房间都很多,只要云霄不触发糖果白熊里的监狱装置,糖果小屋就是一间精致且造型别致的小洋房。
小左一离开糖果屋,不赞同地在白板上写字:“你个败家娘们儿,你为什么又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还有那个元子仓,他好看但是他没钱啊!”
她收元子仓做学生更多是为了还大公主的人情,这一点没必要和小左解释,云霄淡淡道:“你就当我好色吧。”
小左又写:“我呸,你好色的话不会自己照镜子吗?”
云霄将小左揽起来说:“这件事你就不要提意见了……说点正事。”
她盘腿坐下,把小左放在她对面。
小左手腕向下坐在地上,五根手指看向云霄,食指和中指夹着白板笔,身前摆着它随时能写意见的白板。
云霄说:“袭击水族馆的黑衣人,和在学校里袭击我的,应该是同一个人的手下。”
她做完择业选择,在白银巨鹰鹰唳之后,加快速度离校时,碰到了一群气势不善的黑衣人,说他们的主人请她过去。她用大文武刀刀背砍晕了这些人,还用学校花坛当盘子,黑衣人当食材,将他们摆盘摆成了百鸟朝凤图……
水族馆的黑衣人被绿绿队长分身捶成了倒挂杨柳。
这两批黑衣人穿的黑衣款式和面罩都一模一样,不把他们联系到一块儿都难。
费无炳给她的信件中提到,给他委托让他为难云霄的人的炼金电话口令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这是联系卡尔帝国王室的口令。
王室里除了王族也可能还有些其他的仆从之类的存在。
结合元子仓的身份来看,云霄可以肯定要对付她的就是某一位王族。
惦记她的人很多,这么明目张胆还敢暴露自己身份线索的人可不多。
小左举起白板:“我不懂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云霄说:“我回来的路上就在考虑这件事,我排除了其他办法,留下了两个效率最高的解决方式。”
虽然它听不懂,但是它也要听,小左写:“都说给我听听。”
云霄竖起一根食指:“第一个办法,我去杀了黑衣人的主人,黑衣人还在霈城,只要顺着他们我就能找到他们的主人。”
小左兴奋地写:“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杀人!”
云霄摇头说:“这个办法唯一的风险就是温宛,她除了和我明面上的合作,还有一些……”她顿了顿,“我动手会有三成的概率被她发现,她很熟悉我各种制造意外的杀人手法。”
“此外,黑衣人主人是王室,王室死亡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我来星洲就是为了平静地开店生活,这个方法除了效率最高之外,其他方面都不符合我的初衷。”
小左写:“你现在的开店生活哪里平静了,连学生都收下三个,你梦里的平静安稳吗?”
云霄沉默地看它:“你看不出我在努力吗?”
小左刚想竖起中指,想到云霄的警告,改成竖小拇指,它写:“第二个办法呢?”
云霄笑了笑说:“也是我很擅长的事。”
小左写:“你不要卖关子!”
云霄说:“打小报告,不过我们要等一会儿再过去。”
王室内斗,最好解决王室的人,当然就是王室本身。
云霄起身,好奇的小左跳上她的肩膀,跟随她离开房间。
一人一手来到同层的某个房间前,云霄抬手叩门。
“咚咚咚。”
门开,披着睡袍的温宛看见云霄,挑眉道:“你可真是给我介绍了点好活过来,你知道我整理调查案件的时候,突然从安汀那听到这种事情,有多震惊吗?”
云霄说:“提前知道不是很好么,省得你以为安汀在进行人体炼金。”
温宛想了想觉得也是,以她的性子发现人体炼金痕迹,八成会先宰了安汀,谁能想到被炼金的“人”根本不是人,而是造梦银龟的梦境产物。
温宛斜睨云霄:“来找我什么事?”
云霄眨眨眼道:“调查进行得不顺利吗?”
温宛提起这个便生气,她说:“线索全部断了。”
首先,是卢达伟“贿赂”符一繁的那六个轿夫,他们在被符一繁遣散后,从世界之树回到了霈城。
霈城入口处的守卫也对这六个轿夫有印象,见过他们,但是这六个轿夫就在霈城里不见了,毫无踪影。
温宛等人特意找到格雷戈里家主询问,那男人根本派不上用处,还是梅布尔夫人给他们提供了有用的线索,得知这六个轿夫跟着一个贵族离开了霈城。
那个贵族应该是回卡尔帝国了。
贵族不像普通人,无需等星洲极少的航班,他们有自己的炼金生物飞艇。虽然没有白玉云鲸那样高强的防御力,但深渊地裂许久没喷发过,他们自认运气不会那么差,同时也在寻求刺激。
说到这里,温宛面色怪异地说:“昨天被你打的那个贵族青年你还记得吗?”
云霄点点头。
温宛说:“他叫埃迪,回家之后因为被当众殴打,承受不了这种羞辱自杀了,现在只有一口气吊着,听说正在从本家调万能灵药过来,我估计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云霄看向温宛。
温宛说:“我当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这件事很奇怪。”
云霄说:“我知道。”
埃迪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了这种事而自杀的人。
温宛说:“你要小心一点,毕竟他们给出的埃迪自杀理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贵族为了算计人什么都做得出……我怀疑是那个格雷戈里家主的手笔。”
云霄:“为什么这么说?”
温宛说:“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妻子正对他说埃迪的事,结果这家伙一点也不伤心,反而让他妻子别在我们面前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自己的儿子死了,却是无关紧要的事,这男人的心可真狠啊。”
云霄只听着,没有对这件事做出评价,温宛继续说调查的事。
苏尔凡制作灰色面具的羊皮纸图纸来自他的铁匠朋友凯勒斯,而凯勒斯的羊皮纸图纸来自去了佣兵协会总部接任务的翠玲。
帕伊奇葩雇主给他戴上灰色面具又失败最后气愤离开的任务同样来自佣兵协会,只不过是分部的任务,而分部的任务都同步自总部。
温宛他们带上帕伊和翠玲前往佣兵协会总部询问此事。
佣兵协会总部的人一问三不知,并且表示他们从来没听过任何关于灰色面具的事。
翠玲表示她接委托的时候,还有别的佣兵也接受了这个委托,佣兵协会却要求她提供那几个佣兵的名字,翠玲当时根本没记住,她指出自己接受委托的大致位置。
佣兵协会总部说她指的那块炼金委托板早已取消了使用,它上面根本不会显示任务。
如果帕伊和翠玲再因为这件没有证据的事情纠缠,佣兵协会就会取消他们二人的佣兵身份,并且以后再也不给他们分配委托。
——炼金术士协会的人提供证明也没用,没有证据佣兵协会没有义务配合他们的调查。
不仅如此,温宛刚才还接到了电话,送回炼金术士协会返修的觅迹寻踪三尾猫真的出现了问题。
炼制三尾猫的炼金术士亲自联系了温宛,在得知影像回溯内容之后,她建议温宛向炼金术士协会上报这个现象,并且停止当前的调查。
对方是一位大前辈,温宛自然是照做。
炼金术士协会那边的答复来得很快:“恶灵已经解决,最大的威胁已经没了,事情的缘由便没那么重要,排除剩下的潜在威胁,确保那边安全后回协会。”
很明显,这桩恶灵事件协会打算当成未解决事件封存了。
温宛苦笑道:“我们过来调查就是为了查明事情的起因和真相,结果这会儿告诉我事情的缘由不重要……那我们来星洲做什么,旅游吗?”
云霄问:“影像回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温宛说:“这个信息我不能告诉你,你想知道,只能申请权限去翻阅案件。”
云霄点点头,只有封存案件才会这么做,她安慰温宛道:“至少我们得知了灰色面具这样的一个存在。”
温宛再度苦笑,可他们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她问云霄:“你肯定不是来问事件调查结果的吧,过来想做什么?”
云霄说:“借我用下炼金电话。”
温宛无语地看她:“你都精锐级了,自己炼制个电话出来很困难吗?”
云霄说:“我有了电话肯定一堆人天天来烦我,我不需要电话。”
温宛:“难道你要用电话的时候就这样到处借吗?”
云霄理直气壮地点头。
温宛:“……电话在那边,你用吧,我再去洗个澡。”
云霄知道这是温宛给她打电话留的空间,她说:“谢谢。”
温宛进入浴室,云霄走向玫瑰模样的炼金电话,玫瑰花苞便是它的话筒,她拿起话筒,念出口令:“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紧接着,她说:“联系阿贝丽元·诺曼,我是云霄。”
过了一会儿,玫瑰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威严但又不失温柔的女声,“喂?”
云霄说:“你家人在我手上。”
阿贝丽元:“?”
云霄说:“你丈夫一家遭遇了黑衣人的袭击,我救下了他们,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对他们下手的真凶。”
阿贝丽元轻笑道:“你似乎误会了一些事情,我没有丈夫……你想要联系的应该是阿尔吧,云霄。”
云霄说:“另外,我把你儿子收作了学生,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阿贝丽元说:“我没有耐心听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云霄说:“我要说的就这些,我住在世界之树,再见。”
阿贝丽元看着挂断的电话,澄澈干净的眼神中瞬间布满阴森可怕的杀气。
在听到他们被人动了之后,她竟然会感到如此愤怒吗?
阿贝丽元伸出手掌按在胸口处,这里仍在激烈地跳动着。
一个漂亮能讨她欢心的男人而已,一些留有她血脉的孩子罢了,只是她放松和发泄自我的手段。
那一家人没有别的优点,胜在足够愚蠢,脑子里没有一点拐弯抹角的想法,她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很轻松,不用提心吊胆,不用算计一切。
她本来打算,若是玩够了,直接消失便好,他们是死是活均与她无关。
接完那个电话她才知道——
原来她在乎他们,真的将他们当作了家人。
她难以想象,只是一个电话就让她情绪如此激动,假如他们真的出了事,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很快确定了目标。
阿贝丽元优雅地一步步走出房间,询问旁边的心腹女仆。
“老八呢,还在被父亲禁足吗?”
女仆低下头恭敬地说:“是的,八王子仍被禁足在王宫里。”
阿贝丽元说:“派人去确认一下,王宫的那个是不是他。”
过了许久,一只信鸽飞来。
女仆从信鸽金属机械的胸腔里取出信件,阅览后立即跪在地上说:“……八王子不见了,王宫里的那个人不是八王子,只是与八王子长得非常相似的一个替身。”
“八王子去了星洲。”
阿贝丽元冷漠道:“王宫里才是真正的八王子。”
女仆将头低至更低,八王子只能有一位,王宫里是真正的八王子,那王宫外的那位只能……去死了。
女仆问:“需要派谁去?”
阿贝丽元说:“你亲自过去。”
她沉吟片刻,说:“另外从我私库里取五亿枚黄金币,送给世界之树的云霄,你在那里留下,保护他们,直到我将他们接回来。”
女仆很清楚“他们”指的是谁,她应道:“遵命。”
她离开王宫,带上5亿枚黄金币,坐上飞艇,前往星洲。
夜晚熠熠生辉的天空水晶到了白天便黯淡不明,直到夜晚才又一次亮起。
真正的天空是什么模样,在水底的霈城并不清楚,这座城市只会呈现造梦银龟梦中呈现的各种奇特天象。
比如现在,一颗巨大无比的月亮挂在天空,周围一群发着光的独角兽正在把月亮当成大饼啃食。
发光的月亮碎片落在泡泡上,让一个个泡泡表面染上莹白色的光芒。
云霄抬头看了眼绮丽的天空景象,和宋陆离、王宜修走进拍卖会场。
今天是拍卖会第三天,王宜修的画作会在今天被拍卖。
宋陆离很意外云霄会叫上他一起,他以为云霄终于承认了他的艺术欣赏水平。
没想到云霄给出的理由却是:“万一买画的钱不够,我可以把你压在这里抵扣。”
宋陆离:“……”
早知道还不如不问。
他们进入会场坐下,王宜修有些紧张,他的画排在中间的位置,他问云霄:“你觉得我的画能拍出多少钱?”
云霄说:“我没见过你的画。”
言下之意,没看过自然没办法评价。
宋陆离倒是有几分好奇道:“你是画家吗?”
王宜修嗤地笑了一声,“我也配叫画家,我根本不配,我就是个画画的!”
宋陆离:“……”
他和王宜修这样的人聊不到一块儿。
倒是云霄,宋陆离瞥了她一眼,她总是能让任何人都和她非常愉快地相处。
拍卖会在第一件拍品送上的介绍声中开始:“这是来自炎邦民主联盟的天才新人画家怖歌的作品《天梯》,大家可以看见,这幅作品的……”
宋陆离小声地询问云霄:“你在星洲开餐馆真的只是开个卖食物的餐馆吗?”
和顺异味馆就是一个单纯的餐馆,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云霄反问道:“不然呢?”
宋陆离说:“如果你是正常地开店,你开店必然需要盈利才叫正常地开店,可你餐馆的定价,还有每天早上的免费送粥活动,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回本的样子。”
云霄回道:“我开店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兴趣爱好。”
宋陆离说:“去世的叔叔阿姨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你从小到大也没有接触过,在学校里你明明痴迷于炼金术,怎么一毕业反而……”
她痴迷炼金术只是为了更好地把异兽变成食材,况且前世她本来就很喜欢厨艺,她在做主厨前学厨的时候……
云霄眸中闪过些许迷茫之色,她有些想不起前世的事情了。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以前是个厨师,记忆里最清楚的是见到宋陆离之后触发的关于原著剧情的记忆,前世的记忆陆陆续续才会慢慢想起。
能想起最多的也只是关于做菜的内容,其他细节却如同笼罩在迷雾里看不清晰,脑子里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她把这个当成穿越后遗症。
宋陆离见云霄少见地走神了,他以为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便道:“我也不问你更多的了,爸爸很想你,你有空的时候回去看看吧,他好像有些事想和你说。”
云霄点头,“知道了。”
拍卖台上卖出一幅又一幅的画,也有一些过于小众的画无人叫价,直接流拍。
王宜修看样子很想拍那些画,他数完自己的钱袋子之后,坐在自己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流眼泪。
宋陆离看见他这副模样,默默地离他更远了一些。
竞拍环节终于来到中段,王宜修的两幅画作被工作人员推上拍卖台,并排摆放。
和其他的画作不一样,他的两幅画上都盖着黑布。
如此神秘的模样自是引起了所有竞拍者的好奇心。
“想必大家对它们都期待已久吧,疑似消失许久画家三青的新作,又或是继承了他风格的人的作品?”
“这两幅叫做《大树》和《大蛇》的画,它们很特别,当你直视这两幅画作的时候,它们会唤起你心中真正的恐惧……”
“在场的各位,如果有胆小的人,请提前闭上你们的眼睛。”
竞拍者们轻笑起来,反而没一个人闭上眼睛,他们都是猎奇的人,越是古怪的东西,越受到他们的欢迎。
王宜修非常无语道:“故弄玄虚。”
要不是那画是他画的,他自己都要信了那番话了。
台上的人说起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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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掀开罩布,方才还有些吵闹的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盯着那两幅画看着。
他们甚至看不清画上的内容,可他们就是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无端的压力与恐惧。
血色中枯萎的世界之树,天空中降下的人形黑影如同一名傀儡师,在树上挂满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那些尸体的身形无比扭曲。
不同的灯光角度变化下,树上悬挂的尸体也变得不同了,肢体扭曲的它们似乎正在痛苦地挣扎、呼救。
只剩白骨的乌洛波洛斯身上长出了新肉,那些肉却是腐肉,而腐肉的来源是一旁巨坑里堆满的尸体,那些尸体面容狰狞且愤怒,他们生前所穿的衣服全部一半腐烂在了坑里,另一半残破地夹杂在干涸血红的泥土之中。
王宜修“啊”了一声,说:“画这两幅画的人可真是心理阴暗啊……”
云霄和宋陆离瞥他一眼,画这两幅画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王宜修小声说:“放心吧,这么吓人的画肯定没人买,买回去自己吓自己吗,我当时画出来之后,把我祖父和自己都吓得够呛,看了好几年才看习惯……”
他笃定道:“不会有人拍的。”
然而,短暂的寂静之后,竞拍者们疯狂地开始举牌竞拍。
他们就喜欢这样疯狂而又吓人的东西!
王宜修目瞪口呆,当有人报出一千万枚黄金币的价格时,他拍拍旁边的宋陆离:“你打我一巴掌。”
宋陆离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王宜修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又响亮,还非常地疼。
他喃喃自语道:“我去,那个杀千刀的奸商啊!”
云霄没有参与一开始的竞价,在竞拍到了尾声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举牌与那人竞价。
对方刚才出的价格显然已是他的底线,在云霄两次出价之后,他再也抬不起价,只得放弃。
云霄以一千三百万枚黄金币的价格拍下了王宜修的两幅画。
王宜修眼泪流个不停,身上弥漫着一股极度悲伤的气息,他自言自语道:“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中间商赚差价?”
宋陆离也不理解云霄来拍王宜修的画作是什么情况,不过这个价格的话他还不用被抵押在这里,他安慰王宜修说:“你的画值这么高的价格。”
王宜修涕泪横流道:“这是值不值的事吗,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傻逼,臭傻逼!”
宋陆离没法搭话,他果然和王宜修合不来。
云霄说:“钱都花了,你后悔也没用,至少画买回来了。”
王宜修想想也是,他抹了抹眼泪鼻涕说:“确实,把画拿回去之后祖父不会揍我……这个钱,你是自己出,还是找我祖父报销啊?”
他偷偷看云霄,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又说:“这画要不就送你吧,我可以再给你签个名。”
云霄果断道:“我不要。”
王宜修:“……”
他再次面无表情地流眼泪。
看着怪吓人的。
小左给王宜修递了条手帕,它知道王宜修祖父送给云霄的那幅画,比云霄买他的画花的钱多更多,它对值钱的东西向来很宽容。
它觉得王宜修是个潜力股,以后多忽悠他给它画点画,然后它再卖出去……赚钱的好方法!
到时候它拿九成的钱,王宜修拿一成的钱,完美合理分配。
小左白板上写:“你很厉害!”
“我很欣赏你!”
王宜修没想到一只左手会安慰自己,他和小左关系一下好了不少。
拍卖会结束,云霄交完钱币,取走竞拍品。
拿走竞拍品前需要核对,这一次她近距离地观赏到了王宜修的画作。
将画上的细节也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她注意到大蛇画作腐肉坑旁边干涸土地里冒出的衣服布料,似乎是炼金术士的制服风衣。
云霄手一顿,找了个空地,仔细看起两幅画来。
大蛇画作的腐肉坑里果然都是炼金术士的尸体,那些破烂夹杂在腐肉里的衣服,甚至还有四大元素的符号。
她又看向大树。
充斥着大树整个背景的黑色人影内部,用着更加深沉的黑色勾勒出了另一个形状,一把倒立在黑色人影中的镰刀,看清之后便能感觉到它散发着非常可怕的气息。
她先前杀死的上位恶灵便是倒立的镰刀模样,这件事除了事件相关人员,普通人根本不知道。
况且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而这两幅画显然已经画了很久,除非它们经过做旧。
云霄:“王宜修。”
正在和小左玩石头剪刀布的王宜修:“干嘛,忙着呢。”
云霄:“这两幅画你什么时候画的?”
王宜修说:“大树五年前画的,大蛇前年画的,干什么问我这个?”
云霄:“画它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王宜修“哈”地一笑,他叉腰道:“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云霄,承认吧,你是不是被我高超的画技折服了,不用不好意思,虽然我比不上我的祖父,但我也是个很强的人啊!”
“不过你欣赏我欣赏得太晚了,我已经找到真正欣赏我的手了!”
小左举牌:“就是。”
王宜修和小左握手惺惺相惜:“还是你了解我。”
小左举牌:“必须的,你一定也要给我画一幅啊。”
云霄:“……”小左不也是她的手吗?
王宜修表现得实在不靠谱,她打算回世界之树问他的祖父。
离开会场前,云霄还去接了乌撒。
乌撒眼眶红红的,她说:“老板,她儿子今天下午死了,虽然我觉得死得很好,但那毕竟是她的儿子,她伤心也很正常,我安慰了她很久。她说她丈夫都没有这样安慰她,我说她丈夫要是一起死了她说不定还能高兴点,她一下子哭得很厉害……”
云霄:“你很会聊天啊。”
乌撒擦擦眼泪:“是吧,我也觉得我很会聊天安慰人,她哭完就好了。”
云霄:“……”
他们回到酒店休息。
温宛他们的调查被炼金术士协会勒令中止,只需排查其余潜在的危险,他们在霈城便无所事事,等着云霄参加第四天和第五天的拍卖会。
他们听说这两天有炼金材料拍卖,第四天晚上便也跟着云霄一块进入会场买了些东西。
这个拍卖会上的炼金材料倒是和外面卖的差不多,甚至有些材料更加便宜。
因为这里的炼金术士很少,有些罕见的材料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其珍贵性,看着不值钱他们便不拍了。
云霄宛如参加超市大采购,基本是炼金材料的拍品全部被她拍了下来。
第四天如此,第五天也是如此。
她一共花了四千万枚黄金币采购了足量且品种丰富的炼金材料,短时间内不会再因炼金材料的缺少而困扰。
拍卖会结束,云霄他们自然也要离开霈城。
安汀与他们告别。
云霄对安汀说:“我联系上他之后会过来通知你。”
安汀知道云霄在说什么,他受宠若惊道:“不用这么麻烦,您电话里通知我就好。”
云霄却说:“我还要过来进点食材,等我探明这边异兽集聚地的情况,你正好陪我去猎个首领,我一个人行动不合规矩。”
她说得就好像杀首领和拔草一样容易,安汀目光呆滞地点头:“好、好吧。”
忽然就理解了符一繁的心情。
云霄他们在霈城的出入口等车,这时一辆冰原滚滚鱼熊驶入霈城,车上走下来一个个子十分娇小的女人。
她扎着两个丸子头,身上背着比她人还要高的背包,好奇又懵懂地看着这座新奇的城市道:“原来这里就是霈城呀,好复杂的城市地形,一个不好就很容易迷路啊。”
“没办法了,只能努力记路吧,今天也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她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摇摇晃晃地小跑进霈城。
杰西乌脸一红道:“好可爱的女人。”
温宛嗤笑道:“想不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一行人坐上刚才那女人坐的冰原滚滚鱼熊,回到世界之树。
冰原滚滚鱼熊在雪原上滚动的声音很大,符一繁昨天接到安汀的电话之后,今天早早就等在车站迎接他们。
雪白的圆球在他前方停下,符一繁看见下车的身影,马上挂起谄媚的笑容,声音极尽热情地道:“云霄大人,您可回来啦,您不在的第一二三四五天,我都想死您啦!”
他身后仿佛具现化出了一条狗尾巴,摇来摇去。
云霄看他,问:“听说你在别人面前说我是‘色中饿鬼’?”
符一繁立即反驳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诋毁云霄大人!我只在心里这么想过,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过!”
云霄似笑非笑地看他。
符一繁:“……”
他立即转移话题道:“云霄大人,昨个儿早上,有人给您送了五亿枚黄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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