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个迷,看它昼夜不停更变。
白天城楼有将士们驻守,城外操练整装待发的军队。城内车水马龙,一片喧嚣浮华。
夜晚月儿挂在空中,看似安宁寂静。夜市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坐落于城中的皇宫行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愿意为其奋斗终身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必定有战火,必定有竞争,有嫉妒,有恨。这个世道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白家没落,又会有多少世家前仆后继,周而复始。
也许三年,五年或者更长。时代会将曾经留下过的记忆忘去,抹掉它走过的足印。
但那些无辜受死的冤屈不能忘去。
揽月楼,高处不胜寒。
坐在楼中央能看到整个京城的景象。那样的繁华,那样的令人向往。
可偏偏是高处不胜寒,帝王家的血永远是冷酷的,毫不留情的。白家世世代代为皇族奔走效劳,毫无怨言,鞠躬尽瘁。却因奸臣污蔑,小人陷害。当今圣上聪明绝顶,又怎会不知其中的真假。只怕是忌惮白家日渐壮大的势力,威胁皇权罢了。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害死上上下下多少无辜的鲜血。
白锦钰攥紧了拳头,这便是不公的世道,这便是看似平静却波涛汹涌的世间。
“晚上高处冷,小心受凉。”莫策在白锦钰的肩头披上一件薄纱。
白锦钰回头看,莫策的目光便毫不避讳对了上来。
想必他就是莫策。
是宋招安排给她负责联络的密使。
“我叫莫策。”莫策悠悠一笑,浪荡且随意。“宋招那小子派给我任务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让我好生与你合作。没想到,白小姐外貌生得竟然这样惊人,算算我还不亏。”
桑淮上前,扬手将银针比在莫策喉咙前。速度极快,出人意料。
莫策赶紧抬手,“诶诶,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又偏头看了一眼表情不爽的桑淮,咽了咽唾沫。“放下放下。”
“阿淮。”
桑淮从鼻里“哼”了一声,将手中银针飞了出去,插在楼阁梁子上,力道十足,入木三分。
“不是吧,你这小鬼。”莫策吓得差点撞在梁庄子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没缓过气来就没忍住说“白小姐,这小鬼头你得好好管管啊。看着多白净的小孩,怎么下手如此……粗……粗鲁。”
“实在是粗鲁。”
白锦钰也没劝,只是不动声色的将桑淮拉了过来,又拱了拱手,“莫先生既然来了,就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做。”
莫策揣了踹手,瘪嘴不太高兴。半天才慢悠悠的回:“老宋的意思是,他想借战南王之手除掉孙家势力。所以还请白小姐去折川一趟。”
“战南王和孙家……”白锦钰念了念,像是在回忆。
“战南王妃叫孙潇儿,是孙家二小姐。两年前战南驻兵折川,势力日益强大。孙家急红眼,迫不及待的吧孙潇儿嫁到王府。”
“据我们的线人说,这战南王和孙家小姐感情甚好。老宋担心他们若是联合起来,日后若是想要先扳倒孙家,倒不是一件易事。”
“所以,我的任务就是要离间他们的关系?”
莫策没有明示,只是砸吧砸吧嘴。把头撇向了别处,咳了两声。
默认同意。
白锦钰讽刺的笑笑。
“多久出发。”
“越快越好,最好今晚。”
桑淮虽年纪尚幼,不谙世事。但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紧张的看向白锦钰。
“放心吧,做戏而已。”白锦钰摸摸桑淮的头,一脸宠溺。
……
去折川的路途不远,白锦钰将华书华执留在了京城帮助莫策接应。
“小姐,到易安了”
易安是远近闻名的水乡。哪里有水,房子就修在哪里。易安最出名的是杨柳,夏秋之际杨柳依然,絮飞满天。
温和的天气,水乡边的风景最是宜人。
“去布铺,我们换身行头。”
绫罗绸缎,在布铺里面应有尽有。
“小姐,你看这匹布。衬得你人比花娇呢。”
“泠泷,我们来这儿不是闲着没事挑衣服的。”白锦钰手里拿着布料,随意的挑了几件。
“小姐,你这挑的都是西洲女子的布料服饰”
“嗯”
白锦钰小声在泠泷耳边耳语几句。
泠泷脸上出现惊恐的神情。
“我们,我们干嘛要……”白锦钰赶紧捂住泠泷的嘴。
“不该问的别问。”
桑淮守在铺前,像一尊移不动的大佛,直到两人从铺子里走出来。泠泷将一团皱巴巴的衣服塞在桑淮手上,没好气的说:“拿着。”
桑淮心中一绞痛。晃神之际恰好没接过。
手中的衣服缓缓落地。
“姐姐,我。”桑淮反应过来,边想解释便准备捡起。白锦钰却早已拾起,拍干净上面的灰尘。“阿淮,想什么呢。”
桑淮话到嘴边,看着白锦钰担忧的神情,又将话吞回肚子里。他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姐姐给阿淮买新衣服,阿淮很开心。”
白锦钰无奈的笑笑,“小傻瓜,姐姐以后会给你买很多衣裳的。”
“附近有个客栈,我们在哪里休整一顿,明早出发。”
桑淮忍着心口出的疼痛,也没问为什么,就随着白锦钰一路。
……
夜晚,大雨天气,山中更加泥泞。
“不是,我说小姐,你可真够折磨人的,这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走什么山路。才买的新衣裳就要打湿了。这路上万一再要是遇到个什么劫匪,可怎么办啊。”
“走吧。”
树叶微动,婆娑起声。行走山中的脚步越来越重,踩着水坑,声音越来越大。
白锦钰竖起耳朵,与桑淮对视。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两人同时拉着泠泷身体向后倒去。
一把匕首直挺挺的插在树干上。
泠泷吓得魂飞魄散,躲在白锦钰身后直哆嗦。
桑淮寻着声音,脚步迅捷如风。手中银针攥得紧紧。
突然,山中一闪,一阵洪雷。
几十道黑影同时闪过。
白锦钰拔下插在发中的白玉簪,迈步上前。“阿淮,小心”
桑淮一道飞针送了出去,只听黑影一声惨叫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雨越下越大,月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泠泷躲在树后,与天色融为一团。
“泠泷躲好,别怕。”
泠泷不敢回声,一旦暴露位置反而会给白锦钰添麻烦。只是这云雾实在太大,泠泷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在何处。
月色像一条大鱼,一条惊恐慌张的大鱼。将山覆盖,遮住,不让它透露一丝光亮。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有的只是声声惨叫和看不见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天慢慢亮了。
白锦钰坐在石头上微闭着眼,搂着昏迷不醒的桑淮,衣衫褴褛,头发全湿。脸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
手里的白玉簪沾满了鲜血,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泠泷惊魂未定,在大树下看见满地的横尸。哭着爬了过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淮伤口感染,淋雨又受了风寒。你去山下赶紧看看有没有来打猎的村民。”
泠泷点点头,起身踉跄几步。一步三回头“小姐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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