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沈夷光要和谢弥成婚之后,沈南拂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

    在她的心里,谢弥不过是地盘大点,封地富庶些,仗着救驾有功才能娶世家女,说到底还是家奴出身,算不得尊贵。何况区区一个郡王妃,如何能比得上太子妃?

    不得不说,儿女通常能反映出父母的素养品行,沈南拂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沈宁止纵得她半点政治素养也无——但凡对朝政局面有分了解的,都不会生出这种想法。

    沈南拂今日前来婚宴也有旁的目的——江谈要来。

    昭德帝明知自己这个儿子对沈夷光的心思,却还是残忍又冷酷地让他来这场婚宴,让他发自内心地对谢弥说一声‘恭喜’。

    所以等沈南拂找到江谈的时候,他已经醉的不成样子,把身畔服侍的人全打发了出去。

    不过这也给了她靠近的机会,小心走到江谈身畔,轻声唤道:“殿下?”

    现在谢弥和沈夷光已经被送入洞房,行却扇之礼,江谈眼睛拉满血丝,神情麻木的像是久困兽笼的野兽,无法排遣的痛楚在心里横冲直撞,他自虐般的,眼也不眨地瞧着洞房的地方。

    方才她被谢弥用红绸牵着跨入大门,即便用团扇遮脸,他还是能看见她弯起的唇角。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样脉脉含情的神色,潺潺再也不会对他露出了。

    也是那一刻,他对谢弥的憎恨和嫉妒达到了。

    他不止是憎恨谢弥,也在憎恨自己,往事一桩一件地浮现,若他没有百般维护萧霁月,若他能对潺潺更上心好像他每一步都走错了,是他亲手一点点把潺潺推到谢弥怀里。

    江谈按了按心口,痛的折了腰。

    他拼命地回想她过去对他的好,唯有这般,才能稍稍麻痹自己,略略抵挡住传至四肢百骸的痛楚。

    江谈檀黑眸子失了神,直到沈南拂唤了他几声,他眸子才木讷地转了转。

    隔着酒气,他怔怔道:“潺潺?”

    他一把攥住眼前人的手腕:“潺潺,你不想嫁给谢弥的对吗?我这就带你走。”

    沈南拂痛呼了声,行了个礼,勉强笑道:“殿下,臣女是沈司农之女。”

    沈夷光还真是好手段,嫁了谢郡王还能勾的太子对她念念不忘的。

    江谈回过神来,被勾起的期望一瞬间落了空,他神志恢复了几分,神色极冷,淡漠地哦了声。

    沈南拂斟酌了下,还是决定拿沈夷光起个话头,微笑道:“臣女和沈郡主生辰差不多,郡主拿我当个玩伴”

    她说话的语气嗓音都极似沈夷光,加上眉眼间的二相像,就好像沈夷光重新回到他身边一样,江谈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他一个字都未听进去。

    他静默片刻:“为我斟酒。”

    沈南拂大喜过望,忙优雅地托起酒盏,为他浅浅斟了一点,娇声道:“殿下请用。”

    这便全然不像了,江谈刹那失落,到底是赝品而已。

    不过他都因为沈南拂走神,谢弥应该也会觉得相似江谈若有所思,若是略加调理,应当会更像。

    潺潺,你如今喜欢的谢弥,真的如你想象的一般好吗?如果你发现,你喜欢的谢弥和你憎恨的我,并无分别,甚至恶劣更甚,你会回首多看我一眼吗?

    虽说大婚之前,谢弥很是幽怨了几天,但等到大婚当日,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雀跃非凡——这点从他飞扬的眉眼里就能看出来。

    迎亲这段路程,他都走的抓心挠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沈家。

    沈夷光这套嫁衣是由宫里最顶尖的司绣精心缝制了一个多月才完成的——论及精致华艳,远胜她上场婚礼的那套。

    今天化妆的时候,她还特意要用谢弥亲手给她制的口脂,皎若太阳升朝霞,一顾惊鸿。

    谢弥走路都不好好走,止不住地侧头瞧她,嘴角上扬,可惜她脸用团扇遮着,影影绰绰看的朦胧。

    ‘砰’一声,他给门槛狠狠绊了下。

    沈家宾客哄堂大笑。

    沈夷光一时没忍住,‘噗’地也笑出声了,小声挤兑他:“该!让你不看路!”

    谢弥脸上止不住发烫,在心里给她又记了一笔,脸皮颇厚地扬声反击:“路能有你好看?”

    宾客再次大笑,沈夷光脸上也止不住烧了起来,强忍住没掐他。

    待行完了却扇和同牢之礼,谢弥本该出去陪宾客的,但他实在不想出门和一堆大老爷们叽歪,在新房里磨蹭了会儿,最后被林烟和谢勇硬拽了出去。

    待新房空落下来,沈夷光能听见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心头这才一点一点快跳了起来。

    等谢弥回来,她们就该

    她细长的手指不住绕自己头发,平时最宝贝的一头青丝都给她绕掉了好几根。

    蒋媪正在服侍她洗漱,见她这般,忍不住宽慰道:“您不必这么紧张,男君额,小王爷必是心疼您的。”

    作为伺候沈夷光十多年的老人,她一眼就看出沈夷光紧张得要死。

    女子大婚,头夜紧张些也是常事,沈夷光这明显紧张过头了,她不由得问:“您到底怎么了?”

    沈夷光抿着唇角不说话——她这完全是给梦里吓得。

    她和谢弥在梦里也有过一段,虽然没梦到具体细节,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谢弥第一次和她欢好的那种感觉,横冲直撞肆意无忌——总之非常不怎么地。

    而且她在梦里还是双十年华已为人妇了,可想而知谢弥在那事儿上有多差。

    虽然之前她中蛊的时候,谢弥已经为她解过蛊了,但是到底和真正同房还是不一样的,她已经为这事儿连做好几夜的噩梦了。

    沈夷光捂住脸,拒绝回答,发出一声忧郁的叹息。

    蒋媪服侍她用完一碗高汤汤饼之后,又扶着她重新坐回喜床。

    谢弥倒赶巧,竟在这时候回来了,他拢共才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也不知他怎么打发的来宾。

    他立在门边,静静看着她。

    沈夷光坐在喜床上,抬眸回视。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觉着屋里有些热,蒸腾的两人脸上都喷薄出一片晕红,他们齐齐错开了声视线。

    谢弥慢腾腾在她身侧坐下,两手不自在地搭在膝头,故作镇定地道:“吃吃,潺了没?”

    蒋媪:“”

    沈夷光紧张得快麻了,没听出他的话哪里不对,木着脸回了句:“嗯,潺过了。”

    蒋媪:“”

    她见有外人在,小王爷和自家女公子都放不开,便极有眼色地带着众人退下了。

    谢弥这才微微倾身,凑近她,他不自在地干咳了声:“问你个事。”

    沈夷光僵僵地道:“你说。”

    谢弥清了清嗓子,摸了摸自己耳根,既害羞又不正经地道:“你身上穿的,是不是我给你绣的那件”他问的是那件兜衣。

    沈夷光脸上火烧火燎的:“闭嘴闭嘴!”

    她咬牙切齿地捶出了早就想捶出的一拳:“不是!我才不穿那件呢,不是正经人穿的,讨厌!”

    谢弥就势握住她的腰,尽量放轻动作,把她摁在了鸳鸯红莲的床褥之上。

    她本能地轻推了他一下,他却纹丝不动。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两人的力量和体型差的有多远,更何况她身子本来就不大妥帖,就算是在女子堆儿里,她也是属于较为纤细的那一挂了。

    沈夷光头皮发麻,一时乱了方寸,嗓音发紧地叮嘱:“你,你这回轻点啊。”

    这回?他们之前好像也没正经行过事吧?谢弥眸光从她脸上一掠而过,挑了挑眉:“喔。”

    她身上就穿了件朱红寝衣,谢弥轻抽衣带,就见她玲珑的身段上,裹着的就是他亲手绣的鸳鸯戏水。

    他眼底带了点笑意,在她耳边啧啧:“不正经的小骗子。”

    沈夷光正紧张得要命,才没心思理会他说什么呢。

    他也没发觉她心不在焉的,见好就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等会儿可能有点久。”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你要是疼就告诉我。”

    约莫大半盏茶之后,年仅十六岁的沈夷光充分的意识到一个问题——男人的话不能信。

    她以为梦里的谢弥技术已经够差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更差一筹。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好好地哄着她,没过多久,他就原形毕露,横行无忌起来。

    两人的力量悬殊太大,哪怕他收敛了点,依然不是她能受得了的,更何况他后面渐渐发了性,一点都不顾及着她。

    沈夷光已经没了时间的概念了,她觉得身子就跟磨盘碾过似的,底下约莫也肿了。

    谢弥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他以为自己能很久,结果就半盏茶?

    他懊恼地叩了叩眉心,忽然翻身压住她,嗓音低哑:“潺潺,我们再试一次。”

    沈夷光跟被电着了似的,忙扯过被子把自己裹紧,一脸抗拒地摇头:“不要!”

    谢弥怔了下:“你不愿意?”

    他当然不是只顾着自己舒坦,他也尽力留意她的反应了,只是她全程紧闭着眼,腮帮子也紧紧咬着,好像在忍耐什么,到后面她还哭了。

    现在想想,她今儿晚上好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来,那场和沈皇后的对话,那场他尽力不去回想的对话。

    谢弥又开始委屈了。

    跟他做这种事就这么难以忍受?她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只是为了感谢他?

    谢弥见她蛾眉紧蹙的样儿,还以为她现在不想见自己。

    他唇瓣微抿,沉默片刻,撑起身子下了床,随手扯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你别难受了,我去书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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