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顾念就看见秦明的笔记本上,那句“所有坚不可摧的情感,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已经被黑色墨水划掉。
她微微笑了笑,心里想着,其实秦明并不是别人眼中那么冷漠,他只是把情感和情绪藏得很深,如果没有走进他的心里,你根本没有可能看到他不想让你看到的模样。
其实顾念和秦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本来很难对他人打开心扉,就连跟她读书的同学,哪怕一起相处了好几年的时光,他们都甚少知道她的私事,所以当她对秦明产生感觉的时候,她自己也有所惊讶,毕竟对秦明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对别人产生过的,完完全全是一种新的状态。
虽然她的防备心比较强,但她也是属于活在当下的人,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对秦明的感觉,也接受了秦明对她的感情。
指尖轻轻拂过秦明遒劲有力的字迹,顾念拿起钢笔,在被划掉的句子下方,用秀丽的字体写下: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我相信我们的感情经得起所有的考验。”
她把笔记本合上,有待秦明发现她的回应。
后面的几天都很平静,不仅是法医部,连刑警队都没什么大事要做,使得林涛再次回归做电灯泡的日子,每天到法医科吃狗粮,无论秦明怎么赶他走,他都摆出一副赖死不走的模样,让秦明对他毫无办法。
久而久之,林涛“无召不得进出”的禁止令就作废了。
这天,因为实在空闲的很,他们三个就窝在办公室里看电影。
自从有了顾念的加入,办公室里稍微有了点变化,特别是之前空置的角落,现在放了一张双人小沙发,正对着挂在墙上的电视荧屏,显然专门是为了他们偷懒摸鱼而设的。
此时,顾念在沙发上窝在秦明怀里,林涛则坐在地上的几个垫子,背靠着沙发,怀里抱着顾念从便利店抽奖赢到的熊猫玩偶,一对情侣和一条单身狗的气氛和景象,居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而且看着还十分和谐。
他们看的是一部历史片,本来是打算看悬疑片的,但想到自己的职业,他们还是另做选择,毕竟谁都不想在空闲的时候被工作围绕,即便在上班时间也不行。
电影发展到最有看点的部分,正当荧幕里的太子将要登基为帝,一声响亮的铃声突然打破了这个紧张的氛围。
然而他们三个都没有动气,因为他们知道,林涛的这个铃声,代表着的是一宗案件的开始。
林涛没有犹豫,立刻接通电话,他从小黑口中得知,这次的案件发生在离龙番市较远的村庄,是一名老人在水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因为路程遥远,他们需要在外过夜,所以得回家收拾一些衣服和用品。
由于秦明被突然找上来的死者家属缠住,收拾行李的工作就落在顾念手中,她开着秦明的车回家,拿出一个中型箱子,把他们所需的东西都装进去,而后再开车回公安局。
在警局外,顾念和林涛碰头,后者帮女孩把箱子转移到他的车尾箱里,顾念见秦明还没现身,就问林涛他人在那里。
林涛无奈地笑着回答,说秦明还在办公室里被家属困得死死的,还让她快点进去拯救他,不然以秦明对待死者家属的态度,他们可能今天之内都不能出发。
她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几个警员围在那里,显然是在看戏,但当他们看见顾念的时候,都讪讪地笑了笑,而后纷纷让位给她。
顾念没有即时走进去,而是站在原地观看。
“潜在性疾病?扯淡!”站在秦明对面的中年妇女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喊道。
秦明依旧是那副淡定平静的模样,道:“您错了,您父亲的心脏严格来说,已经不能叫潜在性疾病了,他有冠心病、高血压、冠状动脉四级狭窄……”
“顾法医,你说这个女的是不是来闹事的?”顾念身旁的一名年轻的警员低声问道。
他旁边年资较高的警员立刻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年轻警员立刻反驳:“我怎么瞎说了?里头那女的是一个孤寡老人收养的弃儿,孤寡老人含辛茹苦把她养大了,她可倒好,自己出去单过了,几十年没给老人买过一分钱的东西做过一顿饭,因为老人和邻居产生了一些纠纷,突然死了,她听说有赔偿,这部来了吗?”
听完警员的话,顾念就立刻联想到秦明之前接到的一份工作,本来是由她负责的,但因为当天她来例假,身体状态很差,秦明心疼她就让她在办公室里歇着,自己代替她去做尸检,但却想不到会惹出这么一回事。
原本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现在却落在秦明身上,顾念心里有点小内疚,便走进了办公室,这时秦明已经被那个家属闹得很不耐烦,脸色越来越沉,见顾念进来,他就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文件交到女孩手里。
不用秦明多说,顾念就明白他的意思,她给了秦明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转向那位女家属,温声道:“这位女士,我是法医科的法医,叫顾念,我想我可以帮助到您。”
她边说边在背后向秦明打手势,让他快速逃离现场,不然一定会被家属把他逼疯。
秦明没有矫情,立刻转身走人。
“你能帮到我?”眼看面前的女孩年纪不大,死者的家属显然有点迟疑。
顾念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质疑,也没有在意,毕竟这是拐着弯说她长得年轻嘛,她微微笑着,回答道:“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帮助您的,您放心。”
顾念的态度和诚意,女家属都看进眼里,所以对她用的语气比之前软了很多,她还没等顾念发问,就喋喋不休地把她不满意的东西都说了出来,顾念听来听去,家属说的无非就是说秦明的验尸结果不对,她的父亲一定是被邻居害死的,而不是因为潜伏在身体里的疾病引发而死,所以她要求重新做一份准确的验尸报告却证明她的父亲不是意外身亡。
顾念深知秦明的才干和能力,所以对他的报告是毫无疑问的,但碍于要保持中立性,她只能对女家属说一些客观的话,说她一定会把报告研究清楚,料审核完所有资料后,再给她一个答案。
起初,女家属还想缠着顾念,不断地重复她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但顾念的态度很坚定,坚决说她需要复核验尸报告后才能回复她,女家属见顾念和秦明都秉着同样的宗旨,就知道讨赔偿这一出估计没戏了,最后还是蔫巴巴地离开。
从顾念进警局到出来,前后刚过半个小时,秦明和林涛看着她步伐轻快地走过来的时候,都露出不同模样的笑容,林涛的是佩服,而秦明的自然是欣慰中夹杂着一丝丝的宠溺和爱惜。
“还是小念你厉害。”林涛给她竖了个拇指,钦佩地说道。
顾念骄傲地笑了一声,而后看着秦明,调侃道:“一个部门里,总得有一个人懂得沟通吧?”
失笑的秦明抬手敲了敲女孩的额头,“好了,上车吧。”
小黑刚好对林涛喊,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可以随时出发。
林涛颌首,让秦明和顾念坐到后座去,自己则担起了司机的角色。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日头恰好是最猛烈,在车上睡得朦朦胧胧的顾念,被阳光一照,再加上秦明的爱心咖啡,霎时就清醒过来,随着大队走到发现尸体的井口。
那里,已经围着几名警员,正忙着准备把尸体打捞上来。
“我真倒霉,给碰上个这事,谁杀了人,扔我家井里,我咒他断子绝孙!”
这位激动得骂骂咧咧的白发老人,便是水井的主人,也就是发现尸体的报案人。
“您先别急着骂人啊,您最近一次用井是什么时候?”林涛双手叉着腰问道。
“我记不清了,前天,不,好像是大前天。”
“那您昨天没有用井?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没有,没发现什么。”
老者十问九不知,林涛便转向蹲在井口旁边的秦明,问:“秦明,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秦明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地说:“要是活人能说实话的话,还要法医干什么?”
顾念微微一笑,秦明总是这样,宁愿相信尸体都不相信活人,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人类是最会说谎的动物呢。
她碎步走到秦明身边,看着警员把井里的树枝捞出来,用相机拍了一些照片,而后就被秦明拉着后退几步,跟井口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刚才了解了一下,现场有可能留下足迹的地方,都被报案人和派出所的民警所破坏,应该是没有希望发现什么痕迹物证了。”林涛叹息道。
“以后能不能注意保护现场?”虽然知道这个现象在几乎每一宗案件都有,但秦明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毕竟若能留下所有有效的痕迹,破案自然会事半功倍。
林涛心知理亏,只是挑了挑眉,也没有反驳。
秦明指着刚捞出来的树枝,道:“这个树枝堆附近作为重点保护,包括警察都不能靠近。”
顾念没有过于关注他们的对话,她看着一勺又一勺的树枝被捞出来,心里起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她蹙着眉,伸手扯了扯秦明外套的袖子。
秦明刚想往外走几步看看,就被女孩扯住,见到女孩秀气眉眼微微皱着,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就算井口没有盖子,水井里面也不至于有这么多树枝。”女孩缓声说道:“你说会不会有人特意把树枝扔下去,将井里的尸体掩盖住?”
秦明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他稍微点了点头,回答道:“按照你这个推断,就排除了意外身亡的可能性。”
“这极有可能是一宗他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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