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走火，这是他杀。”
“他杀？”林涛有点惊讶，“怎么证明？”
“我来给你演示一下，这是探针插入创道的角度，我把它放到我的腿上。”秦明蹲在尸体侧边，用一根干净的探针在他自己腿上比划，道：“现在我站起来，你说过，这把枪有六十公分长，那么也就是说，死者本人根本不可能碰到扳机这个位置，只有可能是其他人从下往上的角度对着他的膝盖开了一枪。”
秦明的解释加上示范，足以让林涛相信死者的死亡是他人所致的，因而同意了解剖死者的提议，并立刻让人把尸体运回警局。
林涛和大宝需暂时留在现场，秦明和顾念则跟着尸体回去，而后刻不容缓地进入解剖室，开始一些列的准备工作。
解剖室里，他们先把尸体清理干净，再由顾念进行一连串的表面检查，她先是看了死者的四肢和身躯，而后转移到死者的脖颈部，最后把注意力放到死者的头部，尤其关注后脑和后颈的部位。
顾念的手在死者后脑反复检查，确认有异常后，抬头跟秦明汇报道：“死者的后枕部有一块不小的血肿，而且表面有浅淡的擦伤。”
秦明过来亲自摸了一下，点头确认了顾念的发现，若有所思地道：“没有创口，但有擦伤跟血肿，这可能是被一个有一定平面，有一定质量，表面有些粗糙的钝性物体撞击导致的，可能是死者摔倒或者什么工具造成的。”
“粗糙的工具……死者头发里可能有残留的碎片。”顾念忖量道。
从秦明那里得到一个赞赏的眼神，顾念勾唇微微一笑，用透明封箱胶在死者擦伤的地方轻轻一压，就把死者毛发中的碎屑黏起来，二人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就得出结论。
导致死者后脑的擦伤和血肿的工具就是——砖头。
“准备开颅。”秦明淡声说道：“我们需要确认股动脉的破裂跟头部的伤口哪个才是致命伤。”
顾念自然没有异议，在秦明的鼓励下，她亲自操刀进行开颅检验。
她的技术愈发熟练，不用多时就把死者的头皮和头骨掀开，展示出死者脑部的伤痕。
“死者脑枕部有一块脑挫伤，但是对面的额部没有对冲伤，说明死者的伤不是摔倒而成，而是从后被转头击中，而且有生活反应。”顾念总结道：“说明死者中枪之前已经被转头击打，所以死者的致命伤就是他腿部的枪伤。”
“嗯。”
“可是……如果要杀死者的话，凶手为什么要先用砖头攻击，而后再用枪呢？直接用枪打他不更省事吗？”顾念蹙眉问道，她默了一下，再问：“难道是多人作案？”
秦明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而当他们正沉默地思考的时候，林涛来电说在现场找到一块沾有血迹的砖头，初步证实了死者被砖头击打头部的实情。
因为死者身上除了头部和腿部有伤，所以尸检很快结束，顾念把死者的头颅缝合后，又简单地整理了死者的遗容，最后把尸体推进停尸间，才算完成任务。
她和秦明清洁过后便到楼下刑警队办公室开会，林涛和大宝已经回来了，谭局长也在场参与会议。
“死者是被霰/弹/枪打中大腿，股动脉破裂，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秦明阐述道：“与此同时，他的枕部还有一处钝器伤，这是一起命案。”
林涛接着说：“据我们了解到的消息是这样子的，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半左右，死者回了趟家，去取了钱，然后出的门，在二十分钟左右之后，他又再次回了趟家，去仓库取了这支枪，大概在十点钟左右就遇害身亡了。”
“目前我们预测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死者跟人产生了矛盾，所以回去取枪是为了跟人打架，但是在打架的过程中枪支被对方夺取过去，反倒把他给杀了；还有一种情况是死者喝醉了酒，在牌桌上跟人发生了纠纷，所以回去取枪，但是在返回牌桌的过程中被人给谋杀了。”
“我们在死者的口袋里发现了四百六十块钱，而且跟他打麻将的四个人还没有排除作案嫌疑，他们也有可能互相作伪证。”大宝补充道。
顾念道：“并且根据尸检，死者是先被转头攻击，后被枪支射击，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多人作案，还是单人多次作案。”
谭局长听完他们的汇报，思索了一小阵子，随后说道：“这个胡奇，跟他们很可能有经济纠纷，既然牌友之间有矛盾，那就先把那几个打麻将的带回来询问情况。”
在谭局长的指示下，小黑带着几名警员出发将那四个报案人带回局里。
“死者的理化检验有结果了吗？”顾念问道。
“有的，死者的心血中，每一百毫升的血液酒精浓度高达二百八十毫克，达到八十毫克就算醉酒了，他这个数值都接近致死量了。”
“醉成这样，身体协调能力和自控能力可以说是非常弱，如果打架，死者基本上没有反抗的能力。”顾念解释道。
“另外，从死者头发里提取的微量颗粒和现场提取的砖头认定一致。”
林涛摇头叹息道：“可惜砖头实在是太粗糙了，我们只提取到指印痕，但没有发现指纹。”
“枪支检验的结果怎么样？”秦明问道。
“我们做了整体的分离比对，发现这支枪确实就是死者自己做的，而且我们也对枪的表面进行了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
顾念蹙了蹙眉，“枪弹射击实验呢？有结果吗？”
“正在进行当中，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由于这宗案件涉及到枪弹，而且现有的线索有限，谭局长就让他们等那几个牌友的询问结果出来再做进一步的调查。
众人没有异议，而后在谭局长的允许下散了会。
办公室里霎时只剩下秦明他们四个人，大宝去做审讯牌友的准备，林涛则是让秦明和顾念帮忙看一下在现场找到的砖头。
两位男士默契地把椅子让给了顾念，他们一个挨坐在桌子上，一个站在顾念身边，从远处看他们倒是有点像顾念的左右护法。
“这是为了检验指纹的时候的熏现，指印很少、没有指纹，最多就是一些指节的痕迹。”
林涛把装在物证袋里的砖头递给了秦明，后者伸出他骨节分明的手在砖头上比划了几下，道：“这一侧有一个指痕，是大拇指留下的，只有半个指节，另外一侧有三个指痕，分别是食指、中指、环指留下来的，也不到半个指节。”
“是啊，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林涛又拿过砖头，“一般人拿砖头，不是都会用到一节半到两节的指节吗，但这上面的痕迹又小又少，用指尖去拿砖头，这也太不方便了。”
“既然没有指纹就只有放弃了。”
一直没有参与对话的顾念这时开口道：“那不一定。”
秦明和林涛都看向她，眼里满是不解。
她伸手接过林涛手中的砖头，用手指覆盖上砖头上面的指印，只见在两名男士眼里觉得别扭的拿砖头手势，此时用在顾念身上却变得合情合理。
他们以为凶手是用指尖把砖头拎着，但看着顾念比他们小好几个码的手刚刚好抓住同一块砖头，他们霎时就了然了。
顾念笑了笑，道：“所以拿砖头攻击死者的人，可能是手小的男人，也有可能是一个女的。”
“女的？”林涛吸了一口冷气，跟死者胡奇有仇的暂时只查到他的牌友身上，但死者身边的女人并不多，只有他的妻子张越和母亲赵秀莲，难道凶手就在她们之间……
桌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起，将林涛从沉思中唤醒，他连忙接通通话，一分钟不到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枪支中心打来的，说有了检验结果。”林涛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枪就是一把普通的自制霰/弹/枪，不过做枪的人技术不过关，枪存在问题。”
顾念丝毫不懂枪械，问道：“什么意思？”
“他们说，这把枪的扳机和枪膛之间是有缝隙的，在每次击发的时候会有火药从扳机这里漏出来。”
“意思是不是抠动扳机的人，手上会残留着火药？”
林涛点了点头。
顾念跟秦明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一丝激动。
秦明道：“我们检查过死者手上的皮肤，没有火药颗粒附着的现象。”
林涛立刻反问：“我们不是早就断定，死者并非自己抠动扳机自杀的吗？”
“但是凶手手上会有！”秦明急速地说道：“这是线索，也是证据。”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但是事情毕竟发生在昨天晚上，就算真的附着了火药颗粒，也应该洗掉了吧？”林涛不是想打击秦明，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秦明淡声说道：“有些枪支在射击的时候，火药会附着在射击者的手上，但是我看过作案那把枪太长了，这么长的枪在射击的时候，火药很难溅射到射击者的手上，但是我没有想到枪支的设计有问题，火药也会冒出来。”
这下不仅是林涛，连顾念都被他绕得摸不着头脑。
“秦明，可以解释一下吗？”她有点无助地问道。
秦明看着女孩的表情，觉得她可爱之余又有点不忍心，所以他耐着性子细心解释道：“枪□□击的时候火药是灼热的，一旦落到手上，就会烧出一个一个小洞，这些小洞足以把火药的颗粒藏起来，洗手可以洗掉表面黏附的颗粒但是洗不掉这些藏起来的火药。”
顾念和林涛总算明白秦明的意思，这个确实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若能找到手上藏有火药的人，那就证明他就是杀死胡奇的凶手。
林涛问：“这个容易发现吗？”
秦明答道：“我们只要用放大镜观察，再用黏附仪提取就可以了。”
“那我们现在就回现场复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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