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堇手上的月凌之莲微微发烫,昭示这她的法则并没有如她表面表现出来的一般,安静无言。
炼制月凌之莲的月莲本就是凌虚宫境内独有的灵植,沾染的法则之力远大于灵气,她师尊炼制时又是以自身法则为主导,所以这个精致华贵的冰蓝色手链,与其说是灵器,倒不如说是“法则之器”。
沈慕堇为了保险起见,每次进入秘境前,都会特意再遮掩下它的气息,所以两年来,一直无人察觉,她身上戴着一个天阶防御灵器。
沈慕堇没搭理月凌之莲的提醒,她正在借着这个秘境里运行的天地法则,锤炼她自己的法则。
天地之间也是有其自然的法则存在的,也便是天道。
约束万物,规矩运行。
沈慕堇行走在天道的规矩里时,一般都老实得很,顺着它来,借力打力。
但秘境之中,往往自有一套“类天道”法则,这种法则非灵师所能拥有的那种,但又弱于天道,沈慕堇经过多次试探,发现她能够试探这种“类天道”的运行规则,通过模仿学习来训练自己的法则,以挖掘它的无限潜力。
沈慕堇不急不慌地感受着这个秘境法则的运行韵律,然后便察觉到有其他人正在朝这边走来。
因为在附和此间天地的法则,所以她能比以往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波动,预判外界的变化。
她感受到朝他们而来的这群人,似乎并不十分融洽,有的性格温顺习惯了跟从他人,有的趾高气扬颇有几分自视清高。
她收回了法则,睁开眼睛,向来澄澈泠亮的黑眸中掺杂了一点点烦躁的小情绪。
本来挺舒服的一个晚上,碰上了这种组合。
她的法则最不喜欢这种表面傲气内里自大、性情还有些阴暗的灵师了。
难免也让她染上几分郁闷。
穆琦虽跟人聊着天,但也一直关注着她,见她睁开眼,下意识就想赶上去“伺候”小师姐。
但耳畔听见别人的说话声,把他的冲动给按了下来。
沈慕堇没注意到他的动静,相反,她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下那群人的行进轨迹和神识探查的范围,觉得十有八九是会遇上的。
她在心里祈祷了一下,遇见就遇见,大家就作萍水相逢,可千万别一同走。
她对人没有明显的喜恶之情。
当然,林长楚是个意外。
除去他这个意料之外的存在,能让沈慕堇稍稍产生这种偏向极端的情绪波动的,就是这种处事盛气凌人、颇爱发号施令、内心又多阴暗情绪的人了。
她很少遇见这类人,但每次遇上,她都会想,说不定是因为这些人的某些特质与她相似。
人,偶尔会亲近于与自己相似的人,偶尔又会讨厌看到另一个自己。
她目光投向远方,那是那群人的方向,估算了一下距离,等了一小会,便开口提醒道,“有人来了。”
还在聊天的几人停下了话语,有的互相对视一眼,也有的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边缘的沈慕堇。
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纷纷释放出神识。
果不其然都感受到了十来人的气息。
按照学府默认的规矩,大家在秘境中远距离遇见都不会刻意用神识探查对方的人数、实力等等,最多就是提前发现“有人”的程度。
因为彼此神识实力相差不会大如天堑,很难做到非面对面时详细探查而又不被对方发现。
这是一种蛮失礼的举动,一旦对方察觉了,采用神识攻击都是可能的举动。
这边的几个人默契地停了明日计划的念叨,转而开始说些闲事。
渐渐,肉眼能看到人影了。
对方也瞧见了这边。
两方人马汇聚,都是多支队伍组合在一块的“小团体”,二十来个人,在稍显空旷的土地上,显出了几分气势汹汹。
沈慕堇一眼扫过去,没看见熟悉的面孔,再加上察觉到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灵力波动都在满盈境左右,便知道这支强劲的队伍,应当是高级生组队。
“穆琦兄,”一个长相憨厚的男子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没想到竟然能遇见你。”
穆琦也笑着回了礼,双方都没有要继续交流的欲望,甚至气氛隐隐有些许紧绷。
打招呼的那个男子看了眼自己的队友,不太确定这个架势是要告辞,还是要打一架夺对面的玉牌。
就在此时,横空插进一句话来——
“在下玄阶五段木青雉,愿以双方灵牌为注,向林公子请教。”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那个开口说话的男修身上。
一身白衣清贵,面容俊美,神色中隐隐带着傲气,语气不卑不亢,仿佛没听说过林长楚的骄人战力一般。
林长楚还没说话,齐景玉先讽刺上了,“以前都是越级向上挑战,现在已经到了三级生向下找人的境况了吗?”
“我可真是大开眼界,看来不但这个秘境是新的,很多规矩也都成了新的。”
“这么大的事,不得记录下来,往后留给咱们学弟学妹们观瞻一下。”
沈慕堇和顾忱希、容洛宁站在一侧靠后的位置,俨然一副遗世独立、两不相帮的态势,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个说话的人,就是那个让她感觉不舒服的存在。
木青雉本来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此时被齐景玉一顿阴阳怪气,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他身边一个男子见他瞬间挂脸,忙出来反驳道,“齐公子这话说的,都是玄阶五段,哪里算是向下了。”
“木公子这是懂规矩才要单挑的,不然就看咱们双方的实力对比,真要是一起上,最后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对啊,可不是吗,”又有一个男修接了话茬,“就因为咱们两边悬殊太大了,所以青雉兄才一个人出来邀战的。”
“林公子莫不是不敢?”
“倒是什么话都让你们给说了,”林长楚嗤笑一声,向来漫不经心的神情中更添了几分懒散嘲讽,似是压根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一样,“要打便打呗,说那么多话,叽叽歪歪的,吵得慌。”
齐景玉一听这话,颇为控诉地看向他,一脸“你怎么也把我骂进去”的不敢置信。
对面也有人听出来林长楚话中的疏漏,故意笑出了声。
林长楚却面不改色,拍了拍齐景玉的肩膀,“你说话,那叫如听仙乐,只有输了的人的临终祷告,才是叽叽歪歪,硬撑场面。”
木青雉跟他不对付不是一两天了,准确点说,自打木家这些年张扬起爪牙来,开始在南境试探性耀武扬威,林、木两家的关系就只剩面子情了。
木青雉是木家家主的小儿子,从他俩认识起,他就一直明里暗里地想压林长楚一头,老是做出一副高人一等、出身高贵的模样,甚至总琢磨着想成为南境年轻一代的领头羊,到了祈安更是不消停。
南境一等世家上层有非常隐秘的流言,说木家欲与白家结亲,对象就是木青雉和白仪瑢。
白仪瑢有没有把这事放心上没人知道,但木青雉明显就上了心。
对白仪瑢的态度,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不一样来。
齐景玉和霍清缨还为此嘲讽过木青雉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林长楚施施然走到了两边人马的中间,摆出了一副拽上天的张狂模样,他跟木青雉交手不止一两次了,知道这人的实力如何、心性如何。
更知道如何快速激怒他,让他本就不注意细节的智商雪上加霜。
他知道当他再一次在对战前展现自己的轻狂随意时,木青雉这位娇贵小少爷会再一次不期然地想起他第一次败在他手下时的狼狈模样。
紧随这种记忆而来的,必然是后面十多次,或正式,或切磋的比试之前,林长楚每每再次完美复刻展现的模样。
林长楚已经能感觉到,木青雉心中那蹭蹭往上涨的火苗,不断吞噬着他本就不多的脑子。
比试嘛,既要武斗,又要文斗。
不带脑子的比试,全是莽干,不可取。
况且,林长楚心里有一点点明悟,在白仪瑢面前丢脸对木青雉而言是件天大的事情,他会一心想在白仪瑢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
跟开了屏的雄鸟一样,而只要把握住他的这个心理,激怒他就更容易了。
毕竟,巧了,林长楚此时也有些想展示自己强大的小心思。
谁让没脑子爱上头的木青雉恰好撞上来了呢。
学府秘境中的对决也都有规矩,灵石连线,划一个四方范围出来,出界或主动认输就算失败。
两人站定,没打招呼便直接出招了。
沈慕堇在旁边观战,耳朵里传进齐景玉他们的说话声,大概了解了他们跟木青雉的一点恩怨,以及林长楚对上木青雉的素来不败的傲人战绩。
少年人的声线清澈朗亮,语气放松淡定,可见对林长楚的实力很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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