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我们最后十位客人。”
妖媚勾人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沈慕堇依然站在无比坚实的土地上，只是周围已然换了一幅景象。
她看向前面，颇为仔细地打量了下在此等候许久的几位——
堕妖。
显然是群妖之首的那个紫裙女妖，身上有种十分熟悉的法则气息。
熟悉到让她忍不住在这个非常不合适的场合，说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声音极低极低，只有紧紧站在她身边的林长楚听见了，他没太听清，所以下意识忽略了眼前的情形，同样无比小声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沈慕堇转头看向他的眼眸，清楚地看到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少女的脸庞上隐隐带着笑意。
她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没什么。”
“这些便是现在灵师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吗，瞧着也不过如此。”
男人雄厚响亮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不屑。
“看来的确是我们沉睡的时间太长了，”另一黑衣女妖懒散地说道，“传说中的四境学府竟然堕落至此。”
沈慕堇松开握着林长楚手腕的手，环视四周一圈，果然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结合她感受到的灵力波动，瞬间便把前因后果串了起来。
四境学府的秘境试炼差不多都在同一时间段，他们这群人应当是在一开始进入秘境时便进“错”了地方。
应是被某个有类似空间法则的堕妖，给传送到了境中境里，空间波动是相同的，所以她才没有发现进错了地方。
切割、融合。
沈慕堇垂眼，细细回想感受着方才空间破碎的一幕。
灵法大陆的灵师中存在着各式各样的法则，火焰法则、冰霜法则、傀儡法则、仿制法则、空间法则，乃至于因果法则。
种类繁多，连灵师自己有时候都搞不太清自己的法则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沈慕堇，作为沈家和凌虚宫千年来最为出色的年轻灵师，幼时因为身体承受不了法则的强大，曾多次命悬一线，后来更因法则的逐渐成熟而险些为天道所同化——
归于天道，化为天道，于灵师而言，便是死亡。
但她熬过这一切之后，她便与天道同存，与法则共生。
沈慕堇的法则，就只是“法则”。
没有任何修饰，所以才无比强大。
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类似于切割融合类型的法则，凌虚宫中的记载繁多，包括不少妖尊在堕魔之后所衍生出的法则都有记载。
但她似乎并没有见到过这种的。
将一个空间切割为多个小空间，引他们进入之后，再在适当时机将各个空间融合。
沈慕堇思索着，这个法则类型陌生，但这个手法怎么莫名有种熟悉感呢。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本尊也不多言了。”
紫裙女妖娇笑着说道，“今日便以诸位小友为祭，助我等完成君上的嘱托。”
几十个年岁在二十左右的灵师，身体微微发颤，僵直地站立在原地，他们甚至不敢多看那边的魔妖几眼。
绝对的实力压制，让一切恐惧屈从都变得理所应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林长楚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暗无天日的密林，强大到让人连一丁点反抗意识都生不起的妖尊。
而这一次，他所面对的，甚至不止一个实力在天阶之上的堕妖。
他尽量悄悄地，抹去了自己储物戒指上的封印，然后握住了沈慕堇的手，往她手心中塞了一个东西。
他们这种世家子身上向来都带着不少高阶灵器，最高阶的自然是防身所用的灵器。
他只是不确定，他们这百八十号人身上能用的灵器，到底能不能起到一点拖延的作用。
林长楚身心都处于高度紧张集中的状态里，自然没发现有好几个人频频朝他这边投来目光。
更是有一小群站在一起的人，在看到他的动作后，睁大了双眼，完全忽视了目前是个多么严峻危险的形势，互相戳戳示意彼此。
林长楚给沈慕堇的是一个空间传送灵器，天阶，只能使用一次，据他父亲所说即使是在天灵师的法则之境中被刻意封锁了空间，也能顺利撕裂空间传送回林家。
他正想用神识告诉沈慕堇这是个什么东西，却忽地升起一种被锁定的毛骨悚然之感。
“真有意思，实力不强，胆子不小，”紫裙女妖嘴角露出讽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用空间灵器。”
“小家伙，别想着英雄救美的好事了，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林长楚在人群之中，浑身发冷，他看着周围年纪与他相仿的灵师开始四下张望，似乎是想要找到那个“英雄”。
女妖并未直接指出他是谁，但其余的堕妖都顺着她的气息锁定了那个年轻的少年灵师。
“着实貌美，”一个着妖冶红衣的男子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倒值得这般冒险。”
“如此，便不毁了你们的□□，不妨留着做本尊的尸傀吧。”
“你想得倒也挺美，”最开始那个嘲笑众人的雄壮男人又开始大肆嘲讽，“这群人如何安排全听尊上的，尊上还未发话呢，你哪来的脸说这话，还给你做尸傀，就这小身板，除了好看点，还有啥用。”
“用玄灵师做尸傀，传出去也不嫌丢人。”
红衣男子瞬间变了脸色，他当然知道一应安排要悉数听从紫裙尊上的，尊上花了这么大心力，谨慎地挑选年轻灵师来到此处，自然不止是为了杀之后快。
更多的是为了他们妖族那位被封印在某个上古秘境中的君上。
旁人不知晓君上给她了何种命令，但就从这位忠心耿耿的妖仆自苏醒后就忙碌着策划此事的态度来看，足以窥得眼前事的重要程度。
他只是调侃一下，又不是不要命了，这只死熊瞧着粗枝大叶，抓起小辫子来可一点都不比狐狸差。
红衣男子果断低了头，“尊上，属下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好了，”紫裙女子笑得愈发妩媚娇柔，“诸位大都自元虚起便追随君上了，忠心自是不必说。”
“我相信你们都无二心，只是如今不比万年前了，人族有个词很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希望你们也是如此。”
“当然，”紫裙女子朝着上方遥遥一拜，“想来这也是君上之意，不然君上怎可能在那般危难之际，选择将我等封印在此处呢。”
底下的众多灵师越听越是心惊，先不说他们这一群人孤立无援，忽地被传送到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何处的空间秘境中。
单就是他们眼前乌泱泱一片虎视眈眈的各种玄阶魔妖就足以让他们疲于奔命了。
而在这群对着鲜嫩的灵师之体馋得都要流口水了，却依然按捺住自己的本能欲望只看不攻的玄阶魔妖之上，是实力强大到可以凌空而立的诸多堕妖。
关键他们嘴里还念着“君上”、“元虚”之类的词语。
纵然沉睡万年，也不是这群玄灵师能对付得了的。
沈慕堇听着他们啰里啰唆的话，丝毫不觉得“尸傀”的指向是自己。
她倒是乐得让他们继续多聊几句，也算是给她争取时间了。
她知道大多数刚刚苏醒过来的魔妖都会有一阵话特别多，见谁都想多说几句。
有些实力强、种族强、在族内又地位比较崇高的魔妖，往往会拥有一些记忆进贡者，这属于血脉压制的力量，不少在秘境中沉睡千年万年与外界完全脱节的老家伙，会利用这种记忆共享的方式获得一些外界的讯息。
然后，他们就会变得更加话多。
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的魔妖，可能只是单纯嫌秘境里太过安静且苦闷，想说说话。
而略略知晓外界的魔妖，则会从忆往昔、思变化、叹世道三个方面展开长篇大论。
以怀念，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的，元虚纪。
以及，不知何时才能再现世的，君上。
很明显，沈慕堇眼前这群老家伙，苏醒已然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才有时间有精力做如此布局。
但，想来也没有布置太长时间。
因为她已经发现了此方空间的诸多疏漏之处，这个所谓的境中境，现在在她看来跟筛子无异。
沈慕堇突然明白，为什么紫裙女子要如此大费周章。
为什么他们这群人被称为“祭”。
以及为什么只剩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妖皇，会毫不担心秘境的空间承受能力，特意把这样一群实力强大的堕妖放在一起。
她估计了一下己方战力，准确点说，是她一个的战斗力，和对面九个天阶堕妖和上百只地阶魔妖的战力。
发现，“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说的可真没错。
若是在元虚之战堕妖的实力巅峰期，她一个人最多能拦下紫裙女妖和黑衣女妖。
但时间是公平的，哪怕妖族那位至高无上的妖皇君上，布置得当，尽量减轻时间对他最得力干将的削弱。
为此不惜以众多堕妖为祭。
然而，哪里又能阻拦得住时间的无情流逝呢？
一个若无秘法相助早已死去的堕妖，和一群幸运的尚活着苏醒过来、不幸的已死去化为白骨的“祭品”堕妖。
再加上一个尚未被完全控制、处处是漏洞的法则之境。
沈慕堇心想，简直是天道都站在她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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