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江菲菲在车上给自己简单化了个淡妆。

    期间林轩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江菲菲涂口红的动作一顿,  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开你的车。”

    林轩被她凶得一愣,  然后默默收回了视线。

    之后一路无话。车子很快按照导航开到了明珠酒店。

    下车时,林轩很积极地帮江菲菲把后备箱拿下来。

    原本还想跟她一起进去,然而手刚碰到拉杆就被江菲菲避开了。

    “别以为我原谅你了,这事儿你要是不好好给我个交代,  别想糊弄过去。”

    林轩抿了抿唇,  眼中掠过一丝委屈,  他不明白他都照表哥的话去做了,  为什么菲菲现在还不肯回家,  对他说话也那么凶。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一个晚上没回家她生气了,就像小时候有一次他去一个轮胎厂玩很晚才回到家,把奶奶气得第一次打了他一样。

    但表哥却说是因为姚小溪,说菲菲吃醋了。

    他不懂什么是吃醋?

    表哥就问他如果菲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一个晚上他会怎么办?

    他一下子就想到之前菲菲去跟妆时那个缠着她的男人。

    气得拳头都攥起来了。

    咬着牙说菲菲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表哥说你看你都生气了菲菲难道不会生气吗?

    于是他就整个蔫儿了。

    其实那天他一直想回去的,他想菲菲也想宝宝,  想起中午她说的话就恨不得快点回家找他们。

    可是姚小溪抢走了他的手机,  还说如果他走了,她就马上死在他面前,  让他被警察抓去坐牢,以后再也见不到他老婆。

    他不知道什么是坐牢?但他怕再也见不到菲菲。

    姚小溪还哭着说这些都是他欠她的,  说他要弥补她。

    他想起初中那件事,  最后只能留下来。

    后面姚小溪让他喝酒,说如果喝了酒就让他回去。

    他信以为真地喝了,  之后姚小溪也喝了。

    姚小溪说她现在很难受,让他抱她。

    他一点都不想抱她,只想回家抱菲菲。

    于是就低头一瓶接一瓶地喝,  想着喝完酒就能回家了。

    后面两人喝得瓶子都空了,喝到姚小溪终于睡着了。

    他整个人迷迷瞪瞪,想回家去找菲菲,却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两天菲菲不在,他做什么都没精神,打电话她不肯接,找她也不肯跟他回家……

    那种感觉,比奶奶刚走的那段时间还要难受,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搞卫生,玩车轮,也不煮饭,就吃菲菲留下来的那些菜还有那个大蛋糕……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江菲菲拉起行李箱朝大门口走去,很远之后回头见林轩还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还有些……可怜。

    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返身走了回去。

    林轩原本正目送着她朝玻璃大门走去,见她突然回来,他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迎着男人期待的眼神,江菲菲直直走到他面前,语气凶巴巴地“赶紧给我回家。”

    林轩脸上笑意一僵,呆呆地看着她,仿佛没听懂她的话。

    江菲菲扫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你回去吧,我晚上自己打车,别以为等在这儿我就会跟你回家。”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实在是……

    对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江菲菲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心软。

    可是到现在为止他除了傻傻地给她打电话,过来找她等她,从来没有解释过任何关于姚小溪以及那晚彻夜未归的事儿。

    吴向磊说姚小溪是林轩的初中同学,因为之前帮过林轩所以他一直记着,就算被她骗婚骗钱也心甘情愿。

    还十分肯定地说林轩对她绝对没有其他感情。

    江菲菲知道林轩单纯又一根筋,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认准了的。

    她也知道自己太小心眼了,可是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自私。

    一想到姚小溪一叫他就跟着走了,想到他可能也会像对待她一样对待姚小溪,想到他还和她喝酒,一个晚上没回来……

    她仿佛胸口坠着块大石头似的,又沉闷又难受。

    到底多大的恩,要报到现在?

    江菲菲问吴向磊姚小溪到底帮过林轩什么,能不能用钱或者别的办法一次性还了?

    吴向磊说学校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有一些坏男孩欺负林轩,好像姚小溪帮他拦了几次。

    后面被姑姑知道了,就把林轩送去学散打,之后就辍学了。

    那么久之前的事了,难道他还打算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

    江菲菲想不明白,也有些难以接受。

    她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在林轩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一样。

    他们是夫妻,也是彼此的初恋,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突然跳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甚至林轩对这个女孩的信任程度不亚于她……

    江菲菲觉得自己得好好捋一捋,短暂和他分开冷静一下,才能知道以后要如何维护好自己的婚姻?

    林轩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离开,直到她走进自动玻璃门淹没在人群之中,这才有些怅然地收回了目光。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本就被淋湿的衣服更是雪上加霜。

    过了会儿,保安过来让他把车挪开,他只好上车把车开到前面的停车位上,却依然不敢离开。

    外面天阴沉沉的,雨还在不停地下。

    他很担心菲菲,她挺着个那么大的肚子,万一被人磕到碰到怎么办?

    他想她,也想她肚子里的宝宝,他已经两个晚上没睡好了,抱不到她,也不能和小宝宝玩,心里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他想去找她,又怕惹地她更加生气。

    表哥说要不能缠太紧,要让菲菲心疼他。

    可是怎么做才能让菲菲心疼他呢?

    林轩想不明白,只能老老实实坐在车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酒店大门。除了在这里守着等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面天空一片阴霾,雨越下越大……

    另外一边。

    酒店内的豪华套房里,准新娘小美郁闷地扫了眼外面的天色,“连天气都和我做对,什么鬼嘛。”

    江菲菲动作利落地给她打上粉底,安抚地笑道,“好事多磨,反正也都在酒店里,又不用担心妆容花掉。”

    “可是真的很影响心情啊。”小美叹了口气。

    “看你怎么想了。”

    江菲菲蘸了蘸遮瑕膏,“大喜的日子,你家阿伟可还在外面等着呢,一会儿看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估计整个人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就你嘴甜。”

    小美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她的肚子,“谁知道那位姐姐今天突然生病了,还好你临时来帮忙救场,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几天温度突然降了很多,感冒也很正常啊。”江菲菲扶了扶有些酸的腰身站了起来。

    “先坐下来休息会儿吧。”小美把水递给她,一脸过意不去,“早知道你肚子这么大,我就不应该麻烦你。”

    “没事啊,刚好有空嘛。”江菲菲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抬头的时候视线不经意掠过窗户,外面雨雾白蒙蒙的一片,连对面的大楼都看不怎么清楚。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回去了没有?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万一回头感冒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唾骂自己没出息。

    他那晚跟姚小溪走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犹豫,她顶着个大肚子找了他一个晚上,他又顾虑过她吗?

    谁叫他自己要站在那边淋雨?明明都叫他回去了……

    想到这,江菲菲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担忧抛到脑后,继续给小美化妆……

    虽然订婚宴比较简单,江菲菲却也忙着小美上妆补妆一直到晚宴结束。

    谁也没想到小美和阿伟居然真的修成了正果,小美还偷偷告诉江菲菲其实自己已经怀孕了,再不定下来到时候婚纱都穿不了。

    这确实是他俩的风格,想起当时出租屋里那个折腾的动静,江菲菲不禁都有些脸红,以前还不大明白,现在完全懂了。

    小美十分高兴,还包了个大大的红包给她,约定等她结婚的时候几个人都要来……

    —

    江菲菲拉着化妆箱从酒店大门出来的时候外面夜幕早已降临,雨也不知不觉停了。

    地上却还是湿的,被暗黄的灯光一照,光怪陆离的夜色都倒映在潋滟的水光中。

    一阵晚风吹来,江菲菲瑟缩了一下,然后缩了缩脖子。

    在里面待久了没感觉,才发现台风天的夜晚居然这么冷。

    抬眼扫了一圈,并没有在视线范围内看见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拿出手机正要打车,目光在不经意掠过酒店门口的停车场时,一串熟悉的车牌号映入眼帘。

    江菲菲握着手机的动作一顿,脸上染起一丝疑惑。

    他没走吗?

    收起手机,她拖着化妆箱朝停车场走了过去。

    雨后的夜里,空气中还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

    江菲菲很快走到自家那部黑色的马自达前。

    驾驶座上坐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整个人俯趴在方向盘上,看样子似乎睡着了。

    江菲菲撇了撇嘴。

    这个固执的家伙!居然还在这里等?

    视线掠过他那件半湿不干的衣服,然后她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叩叩,叩叩。”她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内的人仿佛没有听见这道声音一样,连头都没抬一下。

    睡得这么沉?

    江菲菲加大手劲儿叩了叩玻璃窗。

    “林轩,林轩……”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驾驶座的人似乎睡死过去了一样,连丁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江菲菲眉头紧皱,脑海里突然跳出那些人被闷死在车里的新闻,她心脏倏地一紧。

    不敢多想,按住把手试探性地拉了一下,只听“嘭”的一声,车门竟然被她打开了。

    “林轩,林轩……”

    拉开车门,她第一时间伸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呼吸急促,灼热。

    她微松了口气,刚要收回手,却在不经意碰见林轩的脸颊时吓了一跳。

    天,怎么这么烫?

    —

    车里的林轩正处于一片浑浑噩噩的世界里,整个人感觉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

    不断做梦,各种各样的梦境将他困在其中,梦里有奶奶、有妈妈还有故去的父亲……

    出现最多的,却是江菲菲那张带着酒窝的笑脸。

    她冲他盈盈一笑,离他那样近,仿佛触手可及。

    可是每当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她却又一下子飘远了。

    菲菲,菲菲……

    他头疼欲裂,嘴巴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

    迷迷糊糊中感觉似乎有人扶起了他,陌生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抗拒,挣扎着想要推开那人,然而手刚握成拳头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

    耳畔隐约传来菲菲的声音,“林轩……你生病了,我叫了个代驾,先去医院。”

    他不太懂代驾的意义,但是她安抚的声音让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终于不再凶他,不再疏远他,他的菲菲……又回来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将那只小手扣进掌心,怎么也不肯放开……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闻见了消毒水和陌生人的气息。

    他又紧张了起来,身体绷直,死活不让那根冰凉的小管子插到他的腋下。

    这次依然是菲菲,用他熟悉的清脆而温柔的嗓音,不住在他耳边说着抚慰的话语。

    她说看完医生就可以回家了,还说如果他乖乖配合,她晚上就跟他一起回家……

    林轩实在太想她了,从那晚到今晚,他已经有三个晚上没有抱着她睡了。

    菲菲……

    男人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十分配合地任医生给他量体温作各种检查,甚至连抽血的时候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但是从头到尾,他死死抓着江菲菲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

    就在江菲菲一个头两个大,被他缠得连厕所都去不了的时候,林剑萍和吴向磊终于赶了过来……

    —

    林轩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班里的孩子都在嘲笑他,说他是哑巴是怪胎,还说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他想要大声反驳,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一张张带着嘲讽的脸在面前晃过。

    直到菲菲来了。

    小小的菲菲用她小小的身子板挡在了他面前,大声呵斥那些孩子。

    于是他们便连她一起嘲弄,说她那么保护傻子是不是以后要给傻子当老婆?说她没有妈妈刚好能和她凑成一对。

    菲菲很生气,冲上去和他们扭打成一团。

    他很慌,她那么小,他们那么多人……

    于是他冲了过去。

    终于,他拉住了她的手,他想让她和他一起跑。

    可是当菲菲转过脸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冷漠地看着他,说我不要你了,你和姚小溪去过吧。

    他一下子慌了,他不要什么姚小溪,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然而菲菲不听他的话,她把他推开后就跑了。

    远远看着她小小的声音越跑越远,他在梦里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拼尽全力朝她奔过去……

    突然“嘭”一声,他整个人跌入万丈深渊……

    林轩倏地睁开了眼睛。

    胸口剧烈起伏,额头和脸上却全是汗。

    “醒了?”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林轩愣了愣,视线里印入林剑萍那张慈祥的脸。

    姑姑?

    林剑萍拿起他额头上的毛巾,面上如释重负,“还好,烧退了。”

    林轩怔怔地望着她,想起刚才梦境里的一切,视线扫过熟悉的房间,却并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唔……”

    林轩捂着头,只觉身体一阵酸软,差点又倒回床上。

    “小祖宗,你这么着急起来干嘛呢?”

    林剑萍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毛巾过来扶他,“烧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退,吓死我了……真是,多大的人了,衣服都湿了也不知道换。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能折腾。再怎么闹,身体也是自己的,以后可不敢这样了啊……”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林轩一把抓住她的衣服,“菲菲呢?”

    “……呃”

    林剑萍收住话题嗔了他一眼,“现在知道着急了,那天你一个晚上没回来,知道你媳妇儿有多着急吗?”

    见小侄子愣愣地没说话,嘴唇还有些苍白,林剑萍叹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他头,“事情你表哥都告诉我了,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这么大事居然也瞒着我?”

    扫了他一眼,她没好气道,“你这一根筋的傻孩子,别以为那个姚小溪帮过你你就要记着一辈子。她心思不单纯,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何况该还的咱们早就都还了,当时给她拿去的钱还不够多吗?你以后最好离她远点,你想想看当初她要是真有心嫁给你,就不会跑掉了。”

    林剑萍说着压低了声音,“而且你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要记住,如果你和别个女的在一起,菲菲会不高兴的,你看她这次不就气得离家出走了?难道你想要让她走吗?”

    林轩心里一慌,忙不迭摇头,“菲菲不走。”

    “对啊傻孩子。”

    林剑萍摸了摸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听姑姑一句劝,以后再碰到姚小溪,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理她。别让菲菲寒心,知道吗?”

    林轩听得似懂非懂,茫茫然正要点头,视线里却不期然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漆黑的瞳仁一下子亮了。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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