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林轩整张脸都白了,  倏地站了起来。

    “要,要生了?”

    电话那头的林剑萍听见动静也被吓一跳,声音跟着拔高了几分,  “你说什么,菲菲要生了?”

    江菲菲咬着下唇忍过那一波还不怎么规律的阵痛,语气还算镇定,  “好像是,  肚子有点疼。”

    一听她肚子疼,林轩差点连手机都扔了,  抖着嘴唇半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去,去医院。”

    那头林剑萍也有些手忙脚乱,  “疼得厉害吗?是哪一种疼,  坠坠的疼还是刺刺的痛?”

    “有点……像来月经那种……”

    江菲菲拉住面前犹如热锅上蚂蚁似的男人,  “医生说第一胎没那么快……你先……去把屋里准备的那些待产包……”

    她说着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到吗?怎么这么快就发动了?电话那头林剑萍着急道,  “我就说不能太累,  这孩子,  折腾着折腾着你看宝宝都等不及了……”

    边念叨边安抚小夫妻俩,“你俩也别着急,  林轩你先扶着菲菲先回房间门躺下,看下有没有见红或者破水,千万别随便乱跑……我们马上赶过去,有事儿马上给我打电话……哎呀吴宏景你倒是给我快点啊……”

    电话匆匆挂掉了。

    这边江菲菲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说错了,这可比来大姨妈痛多了。

    一旁的林轩急得团团转,  想起姑姑的叮嘱,干脆躬身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他身高腿长力气也大,抱着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房间门。

    “菲菲……”

    江菲菲很快被轻柔地放到了床上,林轩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急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疼吗?很疼吗……怎么办……”

    深吸了口气,江菲菲缓过那波阵痛,勉强递了个安抚的笑容给他,声音有些轻,“我想……喝燕窝,你去帮我端进来。”

    林轩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

    见他转身要走,江菲菲一把拉住他,“再帮我,倒杯水。”

    “好。”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飞也似的出了房门,江菲菲缓了缓,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扶着腰蜗牛似的朝卫生间门走去。

    还好,只是见红,并不是羊水破了。

    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听见外面传来林轩慌乱的声音,“菲菲,菲菲。”

    “我在这儿。”

    江菲菲应了一声,扶着墙壁慢慢推门出去。

    看见她出来,林轩表情明显一松,将碗和水杯往床头柜上一放,连忙过来扶她。

    这时下腹再次传来一阵坠痛,江菲菲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门白了白。

    “疼?”

    林轩眉眼尽是担忧,干脆弯腰再次将人抱了起来。

    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林轩拿了个枕头靠在她后背,这才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吃起了燕窝。

    甜香可口的燕窝并没有办法缓解疼痛,但却能补充体力。虽然江菲菲此刻一点儿也不想吃,但还是强迫自己尽量多吃点。毕竟生孩子是一场持久战,如果没有足够的体力,到时候就只能剖腹产了。

    外面夜色静谧而漫长,屋内却有种莫名的紧张感,两人都没有说话,林轩的眼睛仿佛粘在了江菲菲脸上,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让他心惊肉跳。

    终于吃完了燕窝,又一波新的阵痛袭来,江菲菲疼得有些受不了,下意识抓住一旁的床板,白皙的手背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这时,旁边一只厚实的大手探过来,微用了点力,掰开她抓着床板的手,然后扣在了自己手腕上。

    江菲菲有些恍惚地抬起头,面前男人眼神干净纯粹,眼底盛满担忧。

    “疼,抓我。”

    江菲菲摇了摇头,“不要,会抓疼你。”

    林轩一把按住她的手,表情显得十分固执。

    “林轩不疼,菲菲疼……”

    他眉眼间门显而易见的心疼让她心底涌上一阵暖流,望着面前熟悉的俊脸,那一刻,江菲菲仿佛于无边汪洋的大海里找到了一块浮木,心底的无措、慌乱、惧怕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所带来的安全的可以依靠的感觉。

    过了会儿,她缓缓舒出一口气,咬住下唇,死死握住他的手腕。

    林轩另外一只手抚上来,掌心一片冰凉黏腻……

    —

    凌晨两点。

    医院产房外走道依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产房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无一不透着母性的伟大……

    江菲菲鼻子吊着氧气,额头脸颊都是汗,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沁出来,她咬着几乎毫无血色的嘴唇,所有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在了身下那一处。

    一只吸管递到她嘴角,视线里映入林轩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早前男人不顾姑姑的反对硬要跟进来,江菲菲原本还担心他进来后会张皇失措,谁知他竟比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冷静了许多。

    不仅乖乖按照医生的吩咐帮她按摩,照顾她上厕所,还不时帮她补充水分和食物,给她打气和安抚她。

    抿了口蜂蜜水,江菲菲摇了摇头,表示不喝了。

    林轩收回杯子放好,又拿出巧克力问她,“要不要吃?”

    江菲菲依然只是摇头。

    见她呼吸又急促了起来,他探手轻轻抚摩她胸口,引导她调整频率,“吸气……呼气……”

    从之前医生说宫口差不多开五指之后,她阵痛的频率就越来越快,程度也越来越难以忍受。

    她勉强深吸了口气,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别咬。”林轩看得心疼又着急,轻轻掰开她的嘴把自己的手背凑过去。

    “咬这里。”

    剧烈的阵痛几乎已经快让江菲菲失去神智,她张嘴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唔……”

    林轩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把手收回,另一只手握住她,任由她把他手背掐得又红又紫。

    然而还是不够,腹部的收缩越来越强烈,阵痛也越来越密集,疼得江菲菲恨不得不管不顾叫出声来。

    仅有的理智告诉她,一旦叫了之后可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而她绝不能把体力浪费在歇斯底里的惨叫中。

    江菲菲一只手死死攥住林轩的手腕,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终于松开嘴,林轩的手背已是一圈红痕,几乎要溢出血来。

    又一阵强烈而密集的阵痛袭来,江菲菲不住摇头,破碎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来,“孩子……要出来了……”

    林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刚要转头叫医生,几个医生护士已经闻声走了过来。

    为首的医生看了下情况,连忙吩咐其他人做准备。

    林轩手足无措,任由妻子掐着他的手,手背被她掐出了一道道紫红的痕迹也恍然不觉。之前姑姑交代的那些给她打气的话全忘了,看着在她医生的示意下一次又一次地用力,用力,再用力,他嗓子眼仿佛堵住了似的,张了张嘴,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满心满眼都是她,他的菲菲,那么爱笑爱娇的菲菲,此刻苍白着一张脸,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着脸颊,娇小的身体躺在产床上,看起来脆弱却又坚强。

    看着她用尽全力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仿佛感同身受,心疼地一塌糊涂,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菲菲,菲菲……

    江菲菲生平未曾经历过那样强烈的剧痛,她狠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疼得几乎快昏死过去。

    意识在剧烈的疼痛中逐渐变得迷离,头上的灯明晃晃的,思绪却恍惚了起来。

    耳畔其他产妇痛苦的□□,医生叫她用力的声音,护士们忙碌的动静……似乎都离她有些远了。

    “还差一点,再加把劲。”

    “马上就能看到孩子了,不能停。”

    江菲菲摇了摇头,她快没力气了,好痛啊,好累啊,好想睡觉啊……

    为什么要生孩子,真的好痛好痛……

    “产妇脱力了,给她喝点水……”

    水杯的吸管很快递到她嘴边,一道带着哽咽的声音的在耳畔响起。

    “菲菲……”

    仿佛迷了路的小兽似的,又无助又可怜。

    手接着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好似听见了她心底的怨念,他哽咽地安抚她,“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有湿湿的液体落在她手背上,江菲菲眼皮疲惫地掀开一条缝,看见身边男人不知何时眼泪落了下来,眉眼间门尽是懊悔和疼惜。

    “不生了,我们不要宝宝了……要菲菲,不要宝宝……”

    几个医生护士相视一眼,都被林轩的话弄得有些忍俊不禁。

    “一个大男人,你老婆都没哭呢,你倒先哭了。”

    “知道心疼老婆就好,生孩子本来就是遭罪的事儿。”

    “生完回去好好照顾她,别只顾着孩子。”

    ……

    任凭医生护士怎么说,林轩只是握着江菲菲的手,嘴里不断重复,“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一个护士赞赏地对江菲菲说,“看你丈夫对你这么好,这个罪也算没白受,赶紧再加把劲,生出来就不疼了。”

    “来来来,继续用力,看到孩子头了……”

    江菲菲望着面前泪如雨下的丈夫,这是她爱着的男人,她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当痛苦过去,他们就会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伙,也许像他,乖巧安静,也许像她,活泼好动……那是血脉的延续,是他们命运的连接,从此以后他们不仅仅只是夫妻,更是家人,是亲人,是彼此生命中最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意识到这一点,她感觉整颗心像是被什么塞满了似的,幸福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当强烈和凶狠的阵痛如雨点般再次袭来,她咬着牙,脖颈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如小动物般痛苦的呜咽……

    “呃……”

    刹那间门,有什么东西哗啦啦的出来了。

    头脑里一片光芒闪过。

    “哇啊哇啊……”

    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随之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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