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 你要去哪里?”
原本想要离去的脚步停顿住了,黑发少年扭头,笑容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是去祓除咒灵啊。”
五条悟没有缘由地生出了点烦躁的情绪, 见夏油杰站在不远处没有动,问:“去哪里祓除?”
夏油杰闻言,说:“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那里的咒灵据说很特殊,所以想要去亲自收复。”
“……那你要记得回来。”五条悟说。
他的话稀疏平常,普通得不能更普通。但是, 少年却好像格外在乎这个,盯着夏油杰, 语气低沉,“你会回来的吧?”
夏油杰的笑容松软了一些, “你在说什么啊, 悟。我当然会回来。”
“再怎么样,等她回来的时候都需要人到齐了才行吧。”
黑发少年说完,朝五条悟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五条悟撇嘴, 等对方终于离开,转身回到了高专内。
家入硝子身穿白色的医用大褂,眼底的黑眼圈几乎能和她的眼睛媲美。
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见五条悟回来,说:“怎么,杰又要去祓除咒灵?”
“嗯,他说这一次的咒灵很特殊。”五条悟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房间内有一瞬间的沉默。
家入硝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 翻开口袋想要找打火机, 发现打火机不在身上。于是她瞥向了五条悟。
“我的打火机, 新买的,赔钱。”
五条悟闻言,满腹委屈,“硝子好凶,一点都没有流鸟心疼我!”
嘴上抱怨,但还是乖乖把藏起来的打火机还回去了。
深色的打火机在空中抛出了一条抛物线,然后成功落入了硝子的手中。
她给打火机转了个圈,将明火靠近了烟头。
然,烟头接近明火的前一刻,她停顿了一瞬间,而后将香烟点燃。
“流鸟要是回来,发现硝子还是没有戒掉香烟,肯定会难过。”五条悟说道。
他整个人趴在凳子上,蔫巴巴得没有力气,就连张扬的发丝也变得软塌塌的,没有半点光泽。
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大猫。
“被判定为诅咒师,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悟。”硝子语气平淡说,“就算想要回来,也会被上层判为死刑。”
她昂头,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望着散发着苍白光芒的白炽灯,“哪怕因为特级的实力上层舍不得,但会对她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吧。”
“比如和某些家族的人联姻,生下拥有强大咒术的孩子。”
“才不会!”五条悟猛地窜起来,“流鸟不想的事情,才不会逼她做!”
硝子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平静地望着五条悟。
而原本情绪激动的五条悟又软了下来,重新趴回凳子上。
他将脑袋埋进双臂蹭了蹭,然后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就不动了。
苍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凳子,企图将凳子看出一朵花来。但再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眼眸内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烦躁,又觉得无聊,更是觉得难受。
高专的人本来就少,虽说在日常也会有欢声笑语,但就是少了点什么。
七海与灰原已经把流鸟忘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杰上一次还开了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问着流鸟是谁这种难听的话,虽说后面又记起来了,但也不再提起她的名字。
一直都是以“她”来替代,偶尔的时候还会露出迷茫的表情。
五条悟不知道夏油杰在横滨发生了什么,想要询问,却都被夏油杰扯开话题避重就轻跳过去了。
好烦啊,真的好烦啊。
手
掌心痒痒的,总是想要去捉住什么东西。但尝试了很多,草莓大福也好,单纯的草莓也好,或者草莓蛋糕,草莓味的糖果,总之就是草莓的,但就是没办法缓解这种挠人的痒意。
那个被抓在掌心中的东西应该就是红色的,应该是顺滑的,还可以稍微扯一扯。当然,不能太用力,不然会把东西的主人扯疼。
那东西的主人不喜欢疼痛,不然会哭得很厉害,会哭得瑟瑟发抖,哭得和下雨天的小麻雀一样可怜兮兮的。
好烦啊,烦死了,真的要烦死了,这烦躁的情绪搅得他连睡觉都不安稳了。
五条悟不明白这样的烦躁是因为什么,只是知道这种情绪在她离开之后就开始了。
脑子也变得混沌起来,黏在面颊上的头发也变得湿漉漉。夏天的闷热加剧了这种奇怪的状态,连续的任务更是叫大脑变得浑噩。
“流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五条悟趴在凳子上,发出了怨念。
硝子听他的念叨听得厌烦,但也没有驱赶他。
香烟麻痹了神经中枢,将长久积累的压力凿开了一道缝隙,然后丝丝缕缕地流出去。
还会抱怨就行,起码听着热闹一些。太安静的话,就感觉死了一样。
……
夏季的尾巴依旧闷热,再如何偏僻的地方也不能将炎热的气温驱散一些。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人类的哀嚎在四处响起。
夏油杰没有理会这些苦苦哀求的人,而是掀起自己的袖子,看着系在手腕处的金红色绳结。
痛苦再次卷席而上,负面情绪汹涌如潮水将他的口腔淹没,窒息填满了整个胸腔,又是带来一阵业火的折磨。
身体开始颤抖,大脑开始陷入混沌,周围的哀嚎声像是地狱的厉鬼在挣扎,夏油杰依旧没有移开视线。
不可以忘记,不可以忘记,要记住,一定要记住……
哪怕是承受人世间所有的痛苦,也一定要记住,
如同黑夜中燃烧的火炬的红色发丝,耀眼仿佛清晨倾泻的晨光的金色眼眸,还有那像是枷锁的黑色咒纹。
要记住她的样子,不可以遗忘。
她的名字是流鸟,她叫流鸟。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将这个名字刻入心脏,镶嵌入灵魂,在代表着爱的诅咒中长久地铭记,然后反复品味苦楚。
“大人,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是无辜的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都是那两个怪物的错!”
求饶声令夏油杰猛然惊醒。
他低下头,下意识扬起了微笑,“啊,我很理解你们。”
“但是啊,你们做错了一点事情。”
他蹲下来,笑容带着一丝诡异的慈悲与温柔,“只要是人类,就会因为各种负面情绪的诱导而犯下罪孽。这是无可避免的,因为这就是人类啊。”
“而我身为咒术师,理所应当要去祓除因为你们这些人的负面情绪而产生的咒灵。但是,难道你们就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将痛苦转移到我们的身上吗?”
在浑身是血的男人面前,夏油杰朝他伸出食指,“很显然,是不可以的。所以,咒灵我会为你们祓除,而痛苦,则需要你们自己来承受。”
“不用摆出这种表情,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很理解你们,因为你们真的很痛苦。”夏油杰说。
“嫉妒,贪婪,憎恶,恐惧……人类的负面情绪多种多样。”
夏油杰的笑容扩大,仁慈和温柔的笑容渐渐与那早就远去的红发少女重合,“为了你们不再重蹈覆辙,不再将这些罪恶理所应当地推到我们的身上,我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你们的。”
“所以,暂时就让你们痛苦一些吧。”
男
人不敢置信看着夏油杰,却在下一秒陷入疯狂的痛苦中。
精神传来的刺痛和别环境扭曲的认知叫他神志不清。
夏油杰站起来,冷眼看着在半空中的咒灵。
因人们的愚昧的信仰与贪婪交融而生的特级咒灵“累神龛”,控制着人们的精神与操控幻象,既可以通过痛苦让人们自相残杀,又可以让人们沉浸在如梦似幻的泡影中永远沉睡。
它的身形庞大,足足有三米高,整体仿佛一个巨大的神像。自空中坠落的触手如同发丝,将所有人的躯体缠绕,不断地狱般的痛苦。
当人们奄奄一息,夏油杰才收回了咒灵。
杀死他们?没有必要。人类光是活着就已经很痛苦了,如果再覆盖上一层死亡的阴霾,是完全没必要的。
这是和大义相悖的。
救助他人,保护普通人,这才是正确的大义。
夏油杰再次抬起手,将手腕的金红色绳结抬起,放置于唇前亲吻。
在接踵而至的痛苦来临时,是碾碎的花朵般的糜烂与甜腻。
这是痛苦啊,是扭曲的爱意所带来的的痛苦啊。
这是与她感同身受的,与她相连接的痛苦。随着心脏的跳动,强烈的情绪缠绕入灵魂,灌溉了一切空茫。
他将手腕放下,用衣袖掩盖好,然后回到了那一个地牢。
两个小女孩正相互依靠着彼此,看见了夏油杰,就立刻往里面缩。
夏油杰直接将囚禁两人的锁链破坏,然后打开门,笑容亲切对两人说:“出来吧,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两个女孩浑身一抖,没有说话。
他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能看见那些怪物。但是,我可以从那些怪物的手中保护你们,让你们不再受到伤害。而将你们锁在这里的人,我也让他们承受了相应的痛苦。”
“所以,要和我走吗?”
菜菜子与美美子相互对视一眼,终于颤抖着手,一起来到夏油杰的身边。
“好孩子。”夏油杰笑着摸了摸两个女孩的脑袋。
当他带着两人乘坐上虹龙时,稍微停顿了一会。
他看着下面已经因为自相残杀精疲力尽的人们,笑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回到高专,五条悟盯着这两个莫名其妙就被带回来的双子,“杰,你终于实现自我繁衍了吗?”
夏油杰:……
他的脸上扬起一个假得不能更假的微笑,“悟,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五条悟撇嘴,“切,杰的反应一点都不好玩,如果流鸟在一定会很热闹。”
夏油杰的笑容微滞,随后恢复正常,“这样啊。”
他牵着两个小姑娘的手,说:“悟,我差点杀了很多人。”
在白发少年震惊的眼神中,夏油杰说:“不用担心,他们活得好好的。我只是让他们承受一些痛苦而已。毕竟我的理想是保护普通人和救助他人,所以我是不会对他们动手的。”
五条悟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髓攀爬而上,蔓延至大脑。
他感觉,有什么正在变得不可控制,正在朝他不知道的方向转变。
这种寒冷一直在持续,直到五条悟收到了来自高层的召见,那股寒意更是渗透入四肢骨骸,近乎将他的灵魂也冻上寒霜。
“特级诅咒师流鸟杀死咒术师三百四十二人,实力强大,特命五条悟为执行人,必须尽快将其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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