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红发少女的目光, 森鸥外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一个横滨的首领, 并不怎么受咒术界高层的待见, 因此能够查到的东西并不多。”
“小流鸟也很清楚吧。绘象子是宫本家传下来的咒具,而宫本家关于绘象子的一切记载都在横滨的大爆炸中消失了。况且咒术界很早就传出消息,绘象子早在一百年前就失窃了。”
“我能够帮助小流鸟的只有那么多, 我也难过啊。”
森鸥外摆出的表情相当伤心,似乎真的在因此愧疚似的。
实际上, 能够感知森鸥外情绪的流鸟确实感知到了,只是这种情绪却在对方模糊的情绪表述中变得不那么清晰,且指向不明起来。
流鸟望着森鸥外,金色的眼眸内空荡荡的。
她问:“大爆炸, 是为什么?”
森鸥外心头一跳, 观察了少女的表情后,扬起了一个轻柔的笑容, “小流鸟很好奇大爆炸吗?”
“……我想知道。”
森鸥外的笑容不变, 酒红色的眼眸内深不可见,“或许,太宰君能够诉你答案。中也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真不是一个好问题啊。森鸥外想。
“咔哒!”面颊缠绕了绷带的少年忽然将游戏机丢在了地面上, “流鸟,我好饿,我们去吃蟹肉盖饭。”
流鸟回头看着太宰治,“太宰?”
少年的笑容温软, “流鸟,现在你要乖乖听我话才可以哦。”
流鸟的嘴巴张了张, 最后, 说:“我知道了。”
【我草我草我怎么就忽略了那么大一个问题!我草!】
【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卧槽卧槽啊啊啊啊不要刀我啊啊啊】
【怎么, 狗策划你是不满意是吗?夏油杰之后还不够,你还得来一个乱步,五条悟的刀子还没彻底落下来,你就迫不及待把手伸向中也了,是吧!!!】
【来人!!!为什么我的穿越手机屏还没弄好!来人啊啊啊啊】
【有话好好说,我们不要动不动就发刀子,我现在有点遭不住,能不能给我点糖吃一吃,求求了呜呜呜呜】
【怎么,这是快到大结局所以决定一次性搞完是吗?】
离开首领办公室之后的走廊十分安静,两边的守卫人员面无表情如一排排冰冷的雕像。
死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环绕,昏暗的走廊内,就连白色的绷带都被覆盖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
直到两人进入电梯,两扇金属的门关上,流鸟才将自己的注意再次投在太宰治身上。
身穿黑色西装的少年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散漫,没有被绷带遮挡的眼眸盯着电梯上的按钮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神游天际。
“太宰,大爆炸很重要,对吗?”她问。
太宰治没有回话,只是视线从按钮转移到了流鸟的脸。
他望着眼前的少女,“流鸟,乖孩子不要知道太多东西更好。”
他知道,他都知道的。
从织田作口中得知流鸟的姓氏之后,对所有事情都清楚了。
那一场大爆炸,将这一座城市重创,如今的镭钵街正是当年大爆炸遗留下来的伤疤。
数不清多少人在爆炸中丧生,生命的逝世令所有人猝不及防。但是,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数百个处于大爆炸中心附近的人奇迹般地存活下来,毫发无损。他们过着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生活,生活习性也别无二致,就好像,是从地狱里被人拉出来了一样。
而他们的共同点,那就是忘记了发生大爆炸时的一瞬间。
“太宰,你在恐惧,为什么?”流鸟问,“大爆炸,有什么我不可以
知道的吗?”
这是少女难得的固执。她几乎没有对什么事情过分追究过,只有这一次。
在遥远的记忆中,那道刺目的白光是一切的开始。
太宰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恐惧呢?
因为不想看见这张脸上再次出现阴霾吧。尽管她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以至于只剩下一点点可以握在掌心中了。
会产生恐惧是理所当然的吧。无论是谁,都会惧怕这双耀眼得比晨光还要温暖的眼眸被阴雨覆盖吧?
但是,也同样无法拒绝。
红发少女见太宰治没有回话,稍稍向前了一步,“太宰,我想知道,为什么?”
少年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几乎靠在了电梯壁上。
红发少女并没有身穿制服,只是身穿了一件宽松的裙装。脖子上,肩膀上,甚至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都被雪白的绷带缠绕。面色苍白的她在电梯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纤细异常,像是一缕随时都会被乌云遮蔽的阳光。
“叮!”
电梯门开了。
太宰治忽然扬起一个软乎乎的微笑,“流鸟或许可以去询问中也。”
“他会告诉你为什么。”
他说完,离开了电梯。
在彻底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流鸟,说:“流鸟,可以早一点回来吗?”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没有头也没有尾。
流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太宰治。
没有得到回答的太宰治笑容微滞,随后转身离去。
在太宰治离去之后,流鸟也出了电梯。
她在寻找中原中也,希望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大爆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中也?当年,如果没有大爆炸……
如果没有大爆炸,现在的一切会如何?
终于,流鸟找到了中也。
橘发少年刚刚结束训练,面颊上还浮现着运动过后的红晕。
“中也!”
橘发少年一愣,看向朝她走来的少女。
“明明受伤了,就不要乱走,好好待在家里休息不就好了。”中也下意识蹙起眉头,“是不是太宰那个混蛋又说了什么话。”
“不要太听那个家伙的话啊,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中也叹了一口气,说。
虽然吧,他们整个港口黑手党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凡事得有对比,而太宰治就是那个坏人当中的黑泥精。
流鸟停下脚步,听着中原中也的唠叨,听着他开始数落太宰治的垃圾性格以及叮嘱她在受伤期间的种种注意事项。
自从这一次受伤开始,中原中也像是被摁下了什么开关,面对流鸟就是数不完的唠叨。尤其是织田作是底层人员无法随时照顾流鸟这件事情,他始终耿耿于怀。
当然,换做谁面对自己的情敌都不会和颜悦色,尤其是这个情敌做到了他自己完全做不到的事情时,就更难给好脸色了。
“中也,太宰说如果我想知道当年大爆炸的事情可以问你。”
原本想要拉着流鸟前去休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橘发少年用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注视流鸟。
流鸟从不询问他大爆炸的事情,似乎已经默认了他们是在大爆炸中一起失去父母的孤儿。
但中原中也十分清楚,事实并不是如此。
那一场大爆炸并不是意外,是蓄意已久的必然结果。
“中也,我想知道的。”她说,“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被询问的少年目光微微偏移,“你想知道什么?”
少女靠近中也,“为什么会大爆炸?”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一
场实验,针对荒神的实验。他们企图制造出一个神明,于是,大爆炸发生了。”
“那么,荒神呢?”流鸟进一步靠近中原中也,逼迫他看向自己的双眸。
她的脸色苍白,就像是即将步入死亡的病人。她的眼眸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明明灭灭,随时都会熄灭。
“……是容器,荒神的容器。”在对方的注视下,中原中也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手脚更是被钉子狠狠钉在了原地。
他说:“荒神的容器,是我。”
话音落下,红发少女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
她微微瞪大双眸,似乎是不理解,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迷茫在她的眼眸中充斥,声音也变得干涩无比,“中也是什么意思呢?”
“中也是荒神的容器,而大爆炸,是因为荒神实验,对吗?”
她突然颤抖起来,怀抱着最后一丝的疑问,她牵起了中也的手,“中也,一直都知道吗?”
中原中也用沉默回答了流鸟。
少女也安静了。
过了很久,她说:“很疼。”
“爆炸发生的时候,很疼。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脑袋特别疼。声音很大,大到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周围的温度也很烫,比烧开的水还烫。”
她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话,眼眸中最后的烛光熄灭了。
“中也一直都知道的。”
“我是一个怪物,太宰说得对。我一直都是一个怪物。就算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对中也的感情是什么。我只知道,中也很重要,中也很快乐,所以我想保护中也,希望中也的快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真奇怪啊,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有感知到中也的负面情绪。”流鸟说。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连一根羽毛都能将声音扫去。但是当声音传入耳朵里,又沉重得连心脏都压垮了。
“为什么呢?是因为,中也并不是人类,对吗?”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中也明明不是人类的,中也并不是一直都快乐的,但是中也从没有告诉我。”
“不对,我是个笨蛋,是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中也没有错的,中也只是没有说而已,是我没有察觉到而已。”
望着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的流鸟,中原中也只觉得寒冷。
她的话听起来好像只是在谴责而已,却叫中也觉得毛骨悚然。
有什么是他忽略的事情被揭开了,里面是血肉模糊的肉块,是隐藏在土壤内腐烂的根部。
心脏在紧缩,又好像在疯狂跳动,他问:“流鸟,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家人吗?是亲人?是朋友?到底是什么,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带上他一起走?
“是……可以告诉我,什么是快乐的存在。”她说。
又来了,那种近在咫尺,却无法触摸的感觉。
“中也说过的,没有负面情绪,就是快乐。”流鸟将伸出手,触碰喉间的绷带。
绷带的触感是磨砂的,指尖划过,就会有微微的停滞感。
她觉得喉咙很疼,血腥味有一次涌上喉间。
“对中也来说,我又是什么呢?我总是说,要保护中也。但,中也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吧。我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只要我稍微努力一下,中也就永远不会有负面情绪了。”
“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连中也是否拥有负面情绪都不知道,所谓的保护,也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和傲慢。”
“所以,中也丢下我是理所当然的吧。”她说。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将仅存的最后一丝平静打破了,粘稠压抑的气息将所有呼吸裹挟,压迫着肺部的氧气
,企图将两人吞噬。
“流鸟!”中原中也慌忙想要抓紧流鸟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我从没有想过要丢……”
“因为我很笨吗?好奇怪,我现在好奇怪。”
泪珠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从面颊滑落,打湿了绷带。猩红色的逐渐沾染绷带,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如残败的花。
“因为我没办法真正的感知中也的情绪吗?还是因为我根本没办法保护中也?或者,或者,是因为我是一个怪物?”
“爸爸,还有妈妈……他们丢下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用记忆换取生命什么的,只是因为我根本做不到和人一样吧。因为和怪物一样,连属于人基本的情绪都无法感知,所以异能力才会将记忆拿走吧。”
明明是这样汹涌的眼泪,少女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空白得如同一个玩偶。
脖颈上的绷带被彻底染成了鲜红色,只有那一点点白,也变得刺目。
她说:“就连记忆,也抛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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