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前,私人医院内的白雾刚刚消散。
得到异能特务科消息赶来支援,从直升机上跳下的猎犬二人观察着下面的景象,一阵疑惑。
降落后第一时间摆出战斗架势,剑气凌然的黑发青年茫然环顾一周。
“敌人呢?”他们明明接到坐标,敌人涩泽龙彦在这个位置,还有一位市民也在现场。
白色短发的青年双眼紧闭,他是个盲人,却有极强的听觉,若不仔细注意他的眼睛,就从他的行动来看完全与常人无异。
条野采菊倾听一会儿后,平静地回道:“没有呼吸声,不在这里。”
“被吓跑了吗?”黑发搭档收起剑,拉开楼梯间的门,趴在护栏上探出脑袋向下张望,搜寻敌人的踪迹。
“铃铛声……”听到铃铛声的条野采菊忽然抬起头,冷不丁提及。
黑发搭档看了一眼搭在护栏上的一条铃铛发带,解释:“有人把发带放在这里了。”
“给我。”条野采菊语气急促。
他抓住搭档抛过来的发带,摘下手套,指腹细细抚摸着上面的暗纹,紫藤花、藤条、飞鸟,每一处他都无比熟悉,这是他亲自选择的面料。铃铛也是来自他的另一只耳饰,和他右耳上的是一对。
金铃铛的声音低哑,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但对因目而盲感知出众的他来说,却像是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指引方位。
这条铃铛发带属于他的前男友。
交往时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在听到呼吸声之前他就能知道男友的位置,轻而易举地从茫茫人海中发现对方。为此,就算扎发技术极差,他的男友也依然形影不离地佩戴着这个定位器。
条野采菊低头轻嗅。
有河水的味道,那家伙又去救人了。发带被简单冲洗过,已经干了,说明湿衣服几小时前就换洗过,是因为别的事才来的医院。
按理来说,就算分手了他的前男友也不会将这条发带随意扔在这里。
黑发搭档无知无觉挑起护栏上的其他衣服,蹲下来研究:“这里还有一套完好的衣服,挺干净的,扣子是也是解开的。地上也有盒子,装衣服的吗?”
发带、脱下的衣服、涩泽龙彦……
背光的条野采菊隐于阴影中,嘴角的微笑变得像恶鬼一样可怖。
涩泽龙彦到底对他的前男友做了什么!
条野采菊的杀气疯狂溢出。
黑发搭档很快就把衣服的事抛之脑后,他接到了通讯员的电话。
他转达:“说是涩泽龙彦已经被人引走了,武装侦探社刚赶过去,我们可以收队了。”
条野采菊仔细收好发带,神色嘲讽:“区区特务科,竟然把我们当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搭档不觉得有什么,神经大条地说:“我们本来就是猎犬。”
条野采菊联系刚把他们放下来还没走远的直升机,又对他说:“你可以先回去了。”
“你不和我一起归队?”搭档疑惑。
“我有点私事,帮我向副长请个假。”
毫无同伴爱的搭档果断拒绝:“不要,会被揍的,你自己请。”
直升机放下绳梯。
没有继续任务的必要,搭档抓住绳梯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说:“你是去谈恋爱?还是那个人吗?可我记得你早就被甩了。还是情人节前一天被甩的,啊,真是活该。”
条野采菊的笑容更加和善,语气也更礼貌。
“您要是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要我帮您永远闭嘴吗?”
憨憨搭档无视了话中让他去死的含义,很是疑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这么恶趣味,被甩了也很正常吧。副队长还为此拉着我们庆祝了一番,说是你平时秀恩爱的报应——”
话音未完,他被踹了。
直升机都因为这一脚带来的力道险些翻倒。
一群没同伴爱的。
条野采菊嘴角抽动,小心眼的他记下了。
把搭档踹走,条野采菊开始搜寻起他前男友的踪迹。既然在医院,那就先从病例和访客记录找起。
好久不见,飞鸟先生。
回忆起前男友的心跳声,他一阵愉悦。
-
现在,他的前男友声音发颤,重复他的话:“男朋友?”
“您的声音并不是在惊讶,而是在惊慌。”条野采菊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问,“为什么呢?”
这也能听出来?
飞鸟司后背发寒,他之前的一些表现能把其他人瞒过去,自认为没有什么破绽。
条野采菊的感知力太强了!
“您在疑惑我为什么能发现吗?”条野采菊和善地解释道,“我熟悉人类各种情绪的声音,当然也包括您的每种语气和心跳声。”
这能力不亚于读心了吧!
飞鸟司觉得自己的异能在他们面前实在有点不够看。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惊慌,说明自己的情况。
“很抱歉,我失忆了,我的朋友告诉我,我有五个前男友,而我……前不久已经见过了他们五个人。”
条野采菊露出兴味的表情:“我并不意外有人趁您失忆占便宜,毕竟您如此受欢迎,从以前开始就很令我苦恼。每次和您出门,听到那些肮脏的声音就让我非常不快,觊觎别人男友的人真该去死,唯有他们痛苦的声音能令我愉悦。”
飞鸟司:!!!
虽然是立场很白的猎犬,但条野采菊的兴趣实在是像个大反派。
条野采菊屈起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还是说您在怀疑我是那个冒牌货?”
好似是为了证明,条野采菊伸出手,准确地抓到飞鸟司的长发,指尖拂过他的后颈,将发丝在他的左肩前拢做一束,用铃铛发带缠绕几圈,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就系出一个端正牢固且美观的结。
发辫搭在左肩上,比失忆前的飞鸟司弄得好多了。
完全可以想象,在两个人交往期间,肯定是条野采菊在为他束发。而且这根发带的铃铛明显和条野采菊的耳饰是情侣款,拆下来改造的那种。
想到刚穿越时的装扮,飞鸟司忍不住自我唾弃。
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前男友的印记……这是在叠什么buff吗?
说起“冒牌货”,目前比较可疑的人当然是在“初恋”一事上有出入的的太宰治,但也不排除太宰治是为了气乱步先生,故意把自己的顺序往前排的可能。
思索了一会,飞鸟司放弃了。
五个前男友和六个前男友有差别吗?
他自暴自弃道:“不管是五个还是六个,问题都在于我。”
那些与乱步先生恋爱的照片和留长发的承诺、佩戴太宰君送的昂贵宝石、与绫辻先生同居、向龙彦先生许诺并穿着他亲手制作的服装、经西格玛介绍与陀思先生交往、使用与条野先生情侣元素的发带……
这些都是他做过的事,无可辩驳。
西格玛说他半年一个男友,就算还留了半年的空窗期,这个频率也太快了,换手机都没这么快。
花心男、渣男、海王之类的词汇浮现在脑海中。
飞鸟司低下头,金眸暗淡,声音低落:“对不起,条野先生,曾和您交往过的我是个糟糕的家伙,让您留下了不愉快的经历。”
前男友们在其他领域的强大,无法掩盖自己在感情领域对他们做的事。
“我不喜欢您这种声音。”条野采菊说,“您是在嘲讽我吗?”
“怎么会?”飞鸟司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连您都是糟糕的家伙,那我就是无可救药的人渣了。”条野采菊一脸坦然,“我喜欢赋予别人痛苦来获得愉悦,不止一次被人说过残忍、恶劣。而您与我相比,无疑是个善良的完人。”
飞鸟司沉思许久,否认道:“我并不善良。”
如果他真的有一颗圣母心肠,也很难和这些前男友们走到一起,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数不尽的鲜血。
不让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极限,他无法阻止哪怕是发生在自己背后的死亡。
他救人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仅仅只是因为心理阴影。
他并不善良,也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相反,他很自私。
如果他真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会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火场救命的消防员、奋战一线的警察或军人。
但他都做不到,他太懦弱了。
常年笼罩他的梦魇让他无法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如果他是一名医生,他会因为无法救活自己的病人而陷入精神崩溃。
就因为自己的脆弱,他填报志愿的时候不得不避开所有渴望的专业,他是真的在羡慕警局里的那个新人小警察。
所以他始终不明白,穿越后的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些与死亡相伴的危险人物打交道,他绝不会傻到认为自己能感化他们。
“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您都救了无数的人。我隶属猎犬,工作是抓捕罪犯保护民众,我也有在兢兢业业工作着,迄今为止阻止了很多犯罪,救助了许多民众,一些恶劣行为只针对罪犯,您觉得我算善良吗?”条野采菊问道。
飞鸟司迟疑地点点头,“嗯。”
“可我只是觉得保护民众收获的喜悦感更能令我愉悦而已。”
他笃定地说:“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自己在救人,不是无私的存在,但这与世人对我们评价无关。”
飞鸟司垂下眼睛:“即便如此,在感情的事情上我做的还是很糟糕。”
当前的氛围正合适,他顺势问出那个困惑不已的问题。
“我……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您交往呢?”
“唯独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您。”
飞鸟司愈发困惑。
“既然您心有愧疚,那就来补偿我吧。用您认为不糟糕的模式重新和我交往。”
条野采菊没忘了其他几个人的存在,于是补充说:“索赔当然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得到赔偿。”
“咳。”提及这种事,飞鸟司总是很不好意思,他还是无法坦然接受这么多恋爱经历。
飞鸟司瞄着他的表情,小声回复:“其实……您不是第一个提出和我复合的人。”
条野采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调整过来,一脸若无其事。
“开玩笑的,您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也从未隐瞒过之前的感情经历,我很清楚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人交往。您对他们肯定也是一样的,自然谈不上什么赔偿。”
绫辻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前男友们的谅解反而让飞鸟司良心更痛了。
失忆前的他靠着那个异能究竟把这些人的好感刷到了什么地步啊!
“另外,刚才的问题您问其他人也一样得不到答复,他们即使说了也一定是假话,别轻易相信。如果有谁无故滋生事端、向您索要不该要的赔偿,欢迎告诉我,我会替您处理。”条野采菊用手指点着佩刀的刀柄,表情非常核善,猎犬制服更显得他一身正气。
飞鸟司不敢接话,他转移话题:“条野先生是来医院找龙、涩泽龙彦的吗?他已经在步行街那里被异能特务科带走了。”
猎犬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吧?
“哦?您想让我离开?”条野采菊的笑容浅了,“您的心跳声很紧张,看来这所医院里有您不想让我见到的人,比如……您的前男友?”
瞒不过他。
绫辻先生还好说,猎犬和魔人碰上会是什么画面他真的不敢想。
“任务撤销了,现在是我的个人时间。”条野采菊饶有兴趣,“向我介绍一下您其他的前男友如何?还是说,他们的身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
不管怎样,条野采菊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自己难道有什么把前男友送进局子的体质吗?前一个涩泽龙彦,后一个费奥多尔。
说起来,乱步先生和太宰治也要过来。
飞鸟司窒息了。
他闭上眼,狠狠平复心情,充满侥幸地想到,条野采菊目不能视,不一定认得出魔人这种异国危险人物,费奥多尔应该也不至于在猎犬面前自曝身份,只要在乱步先生到来之前速战速决就好!
“好。”他把绫辻行人的情况说了一下,条野采菊对他要去打电话没什么异议,还带他去护士站。
飞鸟司在电话里和绫辻行人说了目前的情况,约好在诊室外碰面。
当他和条野采菊来到诊室外,西格玛他们已经取完报告等着他了,见他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立刻和他开启眼神交流。
西格玛:这是谁?好像不是我见过的绫辻行人。哇,这身制服,该不会是军警吧?
飞鸟司无奈:前男友,你懂得。
西格玛的眼神顿时万分怜悯。
西格玛:要我帮忙吗?
飞鸟迅速点头:要!
两位第一次碰面的前男友也开启交流。
首先是微笑,两个人的笑容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条野采菊:“飞鸟先生,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飞鸟司不得不开口:“左边那位是我的朋友西格玛。”
西格玛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干笑道:“哈哈哈,你好,我是西格玛。”
条野采菊轻轻点头:“我听飞鸟先生提起过您。那么另一位先生呢?”
费奥多尔没等飞鸟司介绍,主动说道:“您好,我是飞鸟君刚刚分手的前男友,我想……您是在我之前的某一任吧。”
身为最后一任前男友的费奥多尔格外气定神闲。
就像之前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的争论,排在后面的那个总是显得更有优势。
“呵,最后一任么……”身为第四任,也即倒数第二任的条野采菊气场变得有些恐怖。
飞鸟司见势不妙,立刻出声:“不能让医生久等,我先进去了,你们慢慢聊!”
他拿走检查报告,拍拍西格玛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
飞鸟司:好兄弟,帮我顶住,我很快就出来!别让他们打起来就行。
西格玛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没问题,放心交给我吧!
飞鸟司逃进了诊室,门口的硝烟味却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浓烈。
条野采菊:“你们才分手?说不定和您交往之后,飞鸟先生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做出新的决定。”
比如,新找的这个不行,还是上一任好。
“您的气息和心跳听起来很虚弱,不如一起做个检查。”条野采菊友善地说,“我可以帮忙支付医药费。”
“呵呵,不必了,多谢您的好意。”
看着被骑脸嘲讽的费奥多尔脸上扬起微笑,西格玛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突然有些后悔。
这种修罗场他怎么可能顶得住啊!
呜呜,阿司,你快出来!
谈恋爱真可怕,他这辈子和赌场过一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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