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疼?”
盛遥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总裁高贵的胃吃惯了精细食品,偶尔吃一下路边摊水土不服了吧?
见周姨那满脸担忧的样子,盛遥以为唐安哲肯定是病得不轻,甚至已经无法从书房移步到卧室了。
等她敷着面膜,穿着睡衣走到书房门口时,看见的景象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唐安哲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疼得龇牙咧嘴,反而稳如泰山坐在电脑前,一只手握着鼠标,眼睛盯着屏幕,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是面色严肃,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盛遥靠在门上,一边用手指梳理着还有些潮湿的长发,一边问:“是胃疼吗?”
唐安哲目光紧盯着屏幕,半寸也没往盛遥这里移,等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
“那你还工作?”
盛遥本身是怀疑唐安哲胃没那么疼,只是周姨是唐家那边调来的保姆,对他的身体更为上心而已。
盛遥问完后,唐安哲第一时间没说话,大概隔了十秒钟,才说:“分分心,有助于……缓解。”
书房里光线明亮,巨大的实木书桌挡住男人的大半身体。
盛遥站在门口看见的只有男人的上半身,她看见唐安哲说话后后背微微弓了弓,低头时眉头轻锁,本身应该随着男人低头自然垂下的额前短发依然贴在男人额头。
盛遥这才意识到,唐安哲并不是有点胃疼,相反,可能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了。
只是死要面子强忍着罢了。
看男人忍得这么辛苦,盛遥也跟着皱眉,好心说了句:“要不,你吃点药吧。”
盛遥说完话后,唐安哲又是第一时间没有回话,大概停了数秒才说:“不用,我咨询过医生,这期间是吃不了……”
唐安哲话说到一半,一直放在键盘上的左手突然抬起,“啪”一声拍在桌子上,身体下压,脸几乎要埋到桌子下面。
周姨此时也端着牛奶上来,先跟盛遥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把牛奶端到唐安哲身边,耐心劝他:“先生,您就吃点药吧,每次都这么忍着反而对身体不好。”
唐安哲身体弓着,低着头,缓了好一会才将身体坐直,对周姨道:“你去休息吧,没事了。”
“先生……”
“每次?”盛遥看着周姨的背影,问,“之前也有过吗?”
新婚夜当天,两个保姆都没有来,平日里保姆也都是在保姆间待着,不会听夫妻两人的对话,更不会知道唐安哲为什么好端端突然就不吃止疼药了。
周姨在这里这段时间,也看出盛遥和唐安哲关系并不好,想到两个人毕竟是夫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道:“先生前些年工作太忙,一天三顿饭从来都不按时吃,加上应酬又多,烙下了胃病,这些年时不时会胃疼,要靠吃药来缓解,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吃药了。”
“没事,几个小时就好了。”
唐安哲说话时语气淡定,但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早就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明显凸起一直延伸到手臂,小壁肌肉也是肉眼可见的紧绷着。
看得出忍得非常辛苦。
周姨看着盛遥:“盛小姐,麻烦你劝劝先生。”
等周姨下楼,盛遥先确认:“你不能吃辣是不是?”
唐安哲此时已经在喝牛奶了,他把玻璃杯中大半杯牛奶一饮而尽,又注意形象地抹了下唇边,像是等牛奶消化了一下才开口:“可以吃,和你没关系,不定期发作的。”
男人语速很快,但也看得出在很努力不把锅扔给盛遥。
他越这样,盛遥越觉得和自己有关系。
她搞不懂男人明明胃不好,和自己去吃夜宵就算了,还偏偏要吃麻辣小龙虾?
这要是陶想就算了,唐安哲可一点也不像不会拒绝的人。
想到今晚男人帮了自己,又看见男人额头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盛遥莫名有些烦躁,撤掉脸上的面膜,道:“要不你还是先吃药吧,大不了三个月时间重新计算,到12月份再说。”
“不用,我这人不喜欢食言。”唐安哲摇头,可是脸色明显比起刚才差了更多。
结婚这段时间以来,唐安哲永远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跟她吃了一顿饭就变得病恹恹的,盛遥越看越烦,干脆道:“药在哪?吃药?”
“不用。”
“吃药。”
“不用。”
两个人就在这杠上了。
盛遥看着唐安哲那倔驴样,点了点头,“你等一下,你就在这给我待着别走。”
说完径直下楼。
见女人走了,唐安哲才终于不再控制脸上的表情,眉头重重拧在一起,手掌捂着胃部大口喘气。
胃疼是他的老毛病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犯一次,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两周时间犯了两次。
上次他扛过去后,这次好像疼得更厉害了。
唐安哲现在实在不舒服,没有精力和盛遥斗智斗勇,他操纵着鼠标把电脑关闭,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听见女人风风火火上楼的声音。
很快,女人提着一瓶红酒走进来,走到他书桌前后,二话不说仰头就喝,“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后,把红酒瓶往桌上一放,另一只手将一盒药放在桌上,坚定吐出两个字:“吃药。”
唐安哲一直都觉得盛遥这个女人做事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没想到会这么跳脱,完完全全是他没想过的套路。
“赶紧吃药,说你是工作狂,你还真当自己铁打的身体?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这么想当然,你连个孩子都没有,等你父母西去后,可能连给你铲坟头草的人都没有。”
盛遥把那盒药又往前推了推,“赶紧的。”
唐安哲明显被女人的壮举惊到,一分心,胃疼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他自动忽略“半截入土”等不堪入耳的词,忍俊不禁发问:“那你不会去帮我剪剪?”
“我凭什么啊?您别忘了,我们婚前协议写得清楚,如果你死了,就要分我百分之二十的遗产,到时候我包养小鲜肉去了,谁还管你坟头草多高。”
盛遥怕唐安哲不吃,又喝了口酒,继续说,“不要相信什么妻子爱人,我们连个血缘关系都没有,有这个妄想不如好好养养病,然后让我生个孩子,至少以后有人给你烧纸,也不至于下去后被人欺负。”
盛遥既然都喝酒了,唐安哲坚持不吃药也变得没有意义,顺势就把药吃了。
看着男人喝了药,盛遥还是不放心:“唐总,麻烦你最近按时吃饭,吃些对胃好的,要是公司没有就让家里的阿姨给你送过去,养好身子我们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也是为了你百年之后好。”
唐安哲一直觉得自己年轻。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真情实感,推心置腹为他考虑后事。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喝的牛奶,还是盛遥这喋喋不休的刺激,还是止痛药见效快,唐安哲此时已经觉得胃没有那么疼了。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盛遥。
女人穿着一件樱桃图案睡衣,两只手都放在书桌上,一双漂亮白皙的胳膊撑在身前。
她垂眸看着他,灯光从上方照下,女人密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道浅浅的阴影。
唐安哲一直以来都以工作为主,他只想让天逸做大做强,这不但是为家族负责,更是为天逸上万员工负责。
他几乎没有花时间研究过女人。
他和盛遥结婚以来,他看过她妆容精致穿着优雅雍容的婚纱,看过她梳着繁复发髻穿着温柔典雅的汉服,也看过她素面朝天穿可爱风格睡衣。
即便如此,他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像温室里精心培育出来的花朵,完美精致漂亮到无可挑剔。
当然,前提是盛遥不要说话。
唐安哲并不排斥和盛遥共同抚养后代,他们门当户对,盛遥聪明清醒,又愿意生育,他本身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只是……
唐安哲思索片刻,还是说:“盛小姐,我觉得怀孕这件事情你也未必需要这么着急,我算了一下,即便是三个月后成功怀孕,你毕业时应该也已经显怀了,人生只有一次的毕业典礼,我想你还是希望穿漂亮衣服,打扮得漂亮一些去参加。”
关于这个事情,不仅仅是唐安哲,陶想也劝过她。
盛遥把当初说给陶想的话,原封不动给唐安哲说了一遍:“这不是正好吗?我毕业答辩的时候怀胎八月,老师看在未出世孩子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为难我。”
唐安哲皱眉:“你不会一开始就这么想,所以才不急着怀孕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盛遥不过就是想在大学毕业前,把盛家要求她做的事情全部都做完,仅此而已。
她低头看着唐安哲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你干嘛这副表情?是胃疼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盛遥觉得男人基本上都是靠下半身思考,自己外表没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唐安哲身上。
既然他说他是喜欢女性的,那肯定就是身体不行。
胃都这么差,别的方面不行也不奇怪。
唐安哲也交了底:“你是有点小。”
盛遥瞬间着急上火,两只手环在胸前抬头挺胸,“靠,你眼瞎吗?我大着呢!”
唐安哲看着小姑娘气得都要跳起来,赶紧解释:“我是说你年龄小,比我小太多了,我开始学高数的时候,你甚至还没开始学二元一次方程式。”
“……”盛遥低头看着唐安哲:“你嫌弃我小?”
唐安哲:“不是嫌弃。”
“你不是嫌弃是什么?我还没嫌弃你老呢!”盛遥干脆垫脚坐在桌子上,把无语毫不遮掩写在脸上,看着唐安哲,道,“大叔,咱们要是谈恋爱的话,严格来说都算忘年恋了。”
唐安哲愣住。
盛遥:“一树梨花压海棠。”
唐安哲也算是能言善辩,人生第一次,被面前这个小姑娘说的,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确实他们差十岁,确实是小姑娘各方面条件都更好。
而他除了赚钱,也没有什么其他长于他人的地方。
这么看来,现在他说什么好像都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唐安哲突然觉得,盛遥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即便你有这么多埋怨,我们已经在一个结婚证上了,你发这么多牢骚有什么用。”
“我发牢骚?我是在对某人不说实话而生气。”盛遥怕自己撞到酒瓶,把酒瓶移到另一侧,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唐安哲,盯着男人墨色的眸子质问,“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不行。”
“……”
“人无完人,你给我说实话,我也不会笑话你。”盛遥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肯定会和你离婚,你不要指望我做试管,那种几十厘米的针扎进身体的事情我可不会做的。”
唐安哲安静听盛遥说话,顿时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也不觉得女人聒噪。
盛遥说这些话的时候,唐安哲突然就明白她之前说的一些话的意思。
他一直以为盛遥说他“不行”,大部分是气话的成分。
现在看来,恰恰相反。
大部分是真情实感。
“应该……没有。”
“没用过?”
盛遥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胆子也变大了一些,她从书桌上下来,绕了半圈绕到唐安哲身边,抬起胳膊,一只手搭在男人老板椅的椅背上的同时,垂眸看着男人倒映着自己轮廓的黑眸,慢悠悠道:
“我不信,除非……你先让我验一验。”
她说完,也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自己的脸反而红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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