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异注意到一些疑点,问道:“你怎么知道第二名死者是中烟毒而死?”
老头指指草图,笑道:“你们在上面画的啊!”
原来苏问秋在草图上用白描烟雾的方式表示屋子里充斥着某种雾气,老头又解释道:“再说了,这种杀人机关必须得让死者有逃出去的希望,否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好端端地愿意自残?既然是一间密室,这案子换作我来做,肯定会在里面放一些毒气。”
苏问秋说道:“老人家很懂行嘛!”
老头抱拳笑道:“略知一二罢了。”
说着他瞧了瞧苏异的袖口,苏问秋很惊讶,这老头是如何知道苏异的抽口中放着的是避秽丹的。
但苏问秋却注意到苏异的眼神已经很不耐烦,他这人虽然孤傲了些,却明辨十分的很,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早就感到不耐烦了。
于是苏问秋亲自拿了一颗避秽丹,递给老头。
老头放在口中,只打了几个喷嚏:“这苏家的避秽丹,也是很久不见了。”
他忽然说道:“假如这个人真的是在模仿我,我建议你们查一查,死掉的人生前都做过哪些亏心事!”
苏问秋故意诈他道:“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你还是有办法往外传递消息,这些机关也许就是你亲手设计的,外面有人帮你继续完成使命。”
老头仰天大笑:“我倒希望是这样,听说这两年外头有不少缺德人和缺德事,我早想出去整治一下了,可是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老棺材瓤子!”
简直是滴水不漏,可是苏问秋却隐隐觉得,他和这次的案件有某种联系,苏问秋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会透露,但如果能从他这里知道一些线索,曲线救国也未尝不可!
苏问秋说道:“这个人可不像您老一样有高尚情操,是为了惩治恶人,他设计这些机关是在某个隐秘处给人表演的,为了挣银子而已。”
老头微微扬起眉毛:“我能看看吗?”
苏问秋说道:“我们还没找到地点,而且您似乎并不能出去。”
老头不屑的吐了避秽丹:“你们苏家已经没落成这幅样子了吗!”
苏异突然站起来,差点把凳子和凳子上的苏问秋一起带倒了,虎视眈眈地盯着鲁尧,苏问秋连忙劝道:“阿异,冷静一点!”
苏异重新坐下之后,鲁尧一本正经地说道:“能设计出这样的机关,这家伙绝对是个天才,你们可得小心点,祝你们一切顺利!”
说完,他起身走了。
两人出了密牢,苏异说道:“这老狐狸,云山雾绕了半天,其实什么都没说!”
苏问秋微微一笑:“不过他说了一点,叫我们查查死者做过哪些亏心事,眼下也没有线索,不如去查查呗。”
苏问秋从随身的锦袋中拿出来一张从死者家中找到的画像临摹下来的描像,说道:“这样一个家财不菲的寡妇,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强抢民男!”
他说完自己笑起来,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忍住笑意,暗自唾弃了自己几下。
有府城中,有个当值的差役正在巡街,看见苏问秋和苏异,便上来打招呼,素日里苏问秋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便也回了礼。
那差役往苏问秋手中的画纸上瞧了几眼,沉思道:“这女人翻了案?我前几日还见过她趾高气扬的坐在一辆华贵的马车上。”
苏问秋连忙问当时的情况。
差役说,当时有一辆华贵的马车,车主是个财大气粗的中年夫人,车前面倒着一个卖菜的老农,看样子是马车撞了老农。
那夫人对老农各种辱骂,说他碰瓷,走路不长眼什么的。
苏异沉吟道:“她当街辱骂老农,所以凶手给她设计了一个拔舌的机关,还真让这鲁尧说对了,凶手是在惩戒世间的恶人,那炮烙之刑又跟什么样的罪名有关呢?”
苏问秋说道:“那就太宽泛了,本来炮烙之刑就是商纣王发明出来杀人取乐的,没有什么针对的罪名。”
苏问秋拍拍提供线索的小差役肩膀笑着夸赞:“不错啊,给我们省了不少力气,这么认真的巡街,我一定会跟你们林捕头美言的!”
回到提刑司衙门,由于陆倾云隐疾的原因还坚持上工,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林樊叫她先回去休息,就不用跟着出去查案了。
然后双苏并林樊三人来到第一个死者家附近,邻居普遍对这男人印象不怎么好,知道他死了也没人伤感,但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就是脾气臭,人比较脏,习惯很不好之类的。
有一个邻居家的小姑娘说道:“那个大叔走哪背着大眼袋,味道可难闻,周围人提醒他回家去抽,他也不听特别讨厌!”
苏问秋觉得这大概就是他的罪名了,抽烟和火有关,炮烙也是火刑,林樊唏嘘道:“这未免也太小儿科了,为这点小事就要杀人?”
苏异说道:“重点不是这些小事,重点是凶手是从哪知道的这件事儿?难道他住在附近?”
林樊眼睛一亮:“对啊,再去问问那小姑娘!”
小姑娘正被家里的大人领回去,她家的大人见是官差,眉飞色舞地跟他们又讲了一遍那个男人,不过内容更加详细了。
那男人带着烟袋抽的根本不是烟草,而是阿芙蓉,阿芙蓉及容易上瘾,是黑市上一群人敛财的手段,广为民间熟知,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而阿芙蓉的回烟也对有害人体,吸烟者周围之人也会受到波及。
小姑娘的家里人说,几日前那男人在城郊上工,有个短工的妻子怀了孕来给丈夫送饭,他手里拿着烟袋吞云吐雾,当时一起上工的人谁不知道那男人抽的是什么,是以同期的短工就劝阻他待一会儿再抽,中年男人却爱搭不理。
周围人也纷纷劝阻,但他就是不熄灭,最后推搡间,那孕妇险些小产。
看来凶手平时经常在街上转悠,杀人目标都是从这上面获取的。
苏问秋顿时有种灰心的感觉,每条线索都无法往下推进,案件发生已经近七天了,他们的破案进度却完全处在停滞状态。
林樊说道:“问秋,你们从昨晚忙到现在,先回去休息吧,有进展我再通知你们。”
苏问秋点点头:“好,你也别累着。”
当着苏异的面苏问秋不想表现出负面情绪,他知道若是他都沮丧了苏异会十分担心。
但回去的路上,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又是叹息又是摇头,苏异拉住他的手腕,一边走一边担忧地说道:“这可不像你,怎么为一个案子愁成这样。”
苏问秋说道:“打个比方,咱们玩鲁班锁,所有的位置都动了,就是解不开,是个死结。”他苦笑道:“鲁班锁解不开还可以去找制作他的锁匠,可是先在没有锁匠,我现在就是这种憋屈的心情,比哪一次都憋屈!”
苏异安慰道:“谁让我的少主憋屈,我就让他身首支离可好?”
苏问秋一笑,觉得苏异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苏问秋一回家就抱着苏异的手睡了一觉,似乎是因为苏异坐在床边陪着,所以睡得格外安逸。
人愁的时候就特别容易犯困,一觉睡到天黑,苏异拉着他去夜市吃新开的一个摊子吃醉虾,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顿竟然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异和苏问秋在夜市上吃吃喝喝,终于一整天的不愉快都挥霍一空,却在吃到一半的时候迎面走来了十几个混混,就在摊位处停下,苏问秋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些人要么虎背熊腰要么贼眉鼠眼,径直朝他们二人走过来,邻座的客人吓得嘴里的虾都掉了。
苏问秋问道:“阿异,这帮人看起来只是街头的混混?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摊位上的客人吓得全都跑掉了,那帮人拿着一张画像,迎着光看看苏问秋又看看照片,交头接耳了几句,看来就是冲苏问秋来的。
有好心人看着对方人多催着他们快跑,苏异夹起虾仁吃了一口,风轻云淡的对苏问秋说道:“别怕!”
苏问秋眨了眨眼睛,抽出苏异的长刀,把刀鞘递给他:“闹出人命林大哥很难办的。”
倒不是苏问秋淡定,主要是一来他跑不过这些人,二来他们要是敢动人,苏异肯定会要了他们的命。
这时一个带着耳环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苏问秋对面,翻过卷轴的画像,上面正是苏问秋,但那穿着风骚,看一眼就知道是人意淫出来的的。
那男人问道:“小美人儿,这是你吧?”
苏问秋点点头:“是啊!”
男人抓起筷子就开始夹菜,边吃边说道:“不好意思,有人出银子叫我们把你带回去,你是自己配合一下,还是我们动粗?我们都是一些粗人,你这小兔爷长得细皮嫩肉惹人怜的,我们伤了你就不好了。”
混混这么讲道理的,苏问秋还是头一次见,不过也不难理解,他们纯粹拿银子办事。
摊位老板指着自己鼻子道:“大哥,没我什么事吧?”
男人瞥他一眼,没理会,苏问秋问道:“谁叫你们来的?”
男人咧嘴一笑:“你去了就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们干这行讲究的就是一个道义!”
苏问秋轻笑一声,毫无畏惧地说道:“咱俩又没仇,你看你这么年轻,落下残疾多不好,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男人乐了:“哟呵,还挺狂,你们出来,别打起来把摊子掀了,影响人家做生意!”
这么耿直的混混也真是少见。
苏问秋当然没动,那男人准备伸手过来掀他。
苏异便要动手,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纵然越马冲出来,速度那叫一个快,好像准备一头撞进小食摊子似的。
一帮混混的眼神突然直了,那马嘶鸣一声停下,一个虬髯大汉从上面跳下来,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一个大耳刮子打那男人脸上,男人问道:“豹子哥,你打我干嘛?”
“打你?我真想一刀捅了你!”豹子瞪他一眼,继续抽其它人耳刮子:“你!还是你!还有你,净给我整事!”
这帮混混很听话,被抽耳光的时候动都不敢动。
豹子抽了一圈,手都红了,过来对双苏作揖鞠躬:“苏小少爷,苏少家主,对不住,是我管教不力,让二位见笑了。”
第一个被打的男人一脸震惊地问道:“豹子哥,你认识这小兔爷?”
“怎么说话的,喊苏小少爷!”
豹子又一个耳刮子抽过去,男人左右脸各印着一个五指印,苏问秋都有点同情他,这一幕把围观的人看愣了。
原来长发男是豹子手下的,接了一单私活来收拾双苏,豹子得知消息之后,生怕上头怪罪,赶紧来救场,幸好来得及时。
豹子说了一堆大水冲了龙王庙之类的话,然后问带头的男人:“哪个兔崽子叫你们来的?”
那男人委屈地说道:“银子都收了,不能说啊!”
苏问秋却在仔细打量着豹子,感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便低声小心问苏异。
苏异看了豹子两眼说道:“似乎是邬寐手下,璇玑阁在民间埋下的暗探。”
苏问秋才恍然大悟,这人似乎正是在璇玑阁来送汇集情报的时候见过,不过他没特别留意便是了。
豹子扬起巴掌又要打,苏问秋笑道:“是李三公子吧。”
男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然后立马改口:“不不,不是他!”
苏问秋一阵冷笑,这谎撒水平也太小儿科了,苏异不出声苏问秋自己就看出来了,跟他们有过节觊觎他容貌又能请小混混的人,除了李三公子没有别人。
豹子说道:“李三公子,我听说过这小子,家里算是富甲一方吧。苏小少爷,苏少家主,跟你们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我这就带人去卸他一条腿!”
苏问秋连连摆手:“哎哎,你想坐牢啊,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要是真干了,邬姐姐也保不住你们啊!”
豹子摸着脑袋尴尬笑道:“苏小少爷打算怎么出气呢?”
李三公子雇人来抢人,这事岂能一笑了之,苏异乐得不自己出手,是以轻描淡写的提醒道:“律例是底线!”
豹子眼睛一亮:“好嘞,我保证叫这小子哭都哭不出来,我们走。”
苏问秋回头瞥了苏异一眼,邬姐姐说的果然没错,苏异确实是个腹黑的杀胚。
一场虚惊,围观的人群整个都愣住了:“小伙子,你们真厉害!跟这群人也能谈笑风生”
苏问秋随口应付了两句,便要同苏异回家,被人一闹,也没心情吃饭了。
这时老板端来一大盆的黄酒醉虾,苏问秋惊讶道:“我们没点这些。”
老板解释道:“刚刚那个大胡子走的时候给你们每种口味都点了一盆,银子都付过了,还差一盆,你们先吃着,我继续煮。”
苏问秋一阵苦笑,豹子真是热情过度,苏异说道:“就这些吧,我们带回去!”
说着又扔了几十个铜板过去,这是盆的钱。
那么多醉虾俩人也吃不完,不过好在二人住的巷子里大多是县学里的同窗,是以挨家挨户地分了一些。
虾子性凉,这一大盆醉虾吃得满巷子的学子都闹了肚子,第二天早上像走马灯一样净房跑,也是乐极生悲。
隔日一早双苏慢悠悠散步一样走去提刑司,准备继续梳理线索,赶到之后,陆倾云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二人,苏问秋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字?”
他说道:“咱这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事跟你有关吗?”
苏问秋一头雾水:“谁啊?”
林樊带他们暂时看管着人的囚室,只见李三公子颓废地坐在里面,他见苏问秋和苏异进来,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们,苏问秋一阵诧异,问林樊他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昨晚李三公子强抢苏问秋未遂,出去喝花酒,看上了一个新妓,两人喝了几杯酒,准备带人回府,谁知双方都干柴烈火的直接在马车上玩了起来。
岂料女子突然大喊非礼,李三公子吓得瞬间酒醒,使劲捂她的嘴。
更夸张的是原本空荡荡的偏僻小巷突然跳出一堆人,还有“好心的百姓豹子”报了官。
后来李三公子就被逮了起来,主要是他一口咬定那人不过是花楼妓女,在户籍单子上一查,那女人竟然是良家籍契,他这下才是有口难辩。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