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苏问秋这样一说,巡防兵一脸惶恐地承认自己确实迟到了,他以为同僚已经回去睡觉了,所以没多想。
双苏四周看了一下,屋里线索不多,走到外面,发现路旁的草丛里掉了一个兵丁的军靴,再远一点扔着另一只军靴。
他们循着这个方向追去,其它人跟在他们后面,最后来到的位置竟然是官府正在修建的新粮仓。
负责官吏见一大帮官差进来,过来问发生了什么,苏问秋说道:“昨晚可能有个巡城的士兵走进来,你们这里有打更的吗?”
官吏正要找前一晚值夜的人,突然有长工惊叫一声:“泥潭里有个人!”
所有人过去一看,一堆水泥浆里裹着一个人,隐约能看清他身上的官兵服,长工一开始不知道,往里面倒了石子和泥浆,搅拌了一会突然卡住了,这才发现。
把尸体弄出来省了很大劲,尸体已经被搅得肠穿肚烂、面目全非,不少工人吓坏了,苏问秋安慰道:“别怕,人不是你们杀的!”
眼下的情形不容许提刑司把每具尸体都抬回去仔细查验,也没这个必要。
于是他们让差役们打来一桶桶的水,把尸体冲洗一下,然后上前验看,发现他是用一块锋利的石头片割喉而死。
从瞳孔的混浊度判断,死亡时间不到三个时辰,苏问秋盯着尸体发呆,苏异过来问道:“问秋,这具尸体有什么疑点吗?”
苏问秋说道:“他本身就是一个疑问,张振星没有必要杀他。”
苏异沉思道:“确实没有必要啊,那个院子我看过,围墙不高,墙根还有花坛,稍微一掂脚就翻过来了。但是张振星杀这个官兵的目的或许是因为被其盘问过,进而毁掉当天的记录。
他自己在官府当过差,知道光是毁掉物证没用的,所以做得很彻底,把人证也杀掉。
但是为什么呢?
张振星前一天晚上已经向官方公开身份了,而且官方在此之前就知道是他,难道他现在对比二十年前多了什么特征?或者说他现在的长相会透露出什么重要线索。
苏异猜测道:“会不会是他改过骨相?易骨师?”
苏问秋问林樊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樊回答:“按照他的刑期,应该是本月中旬。”
苏问秋说道:“易骨的恢复期没有那么快,况且他一个刚流放回来的苦力,有这个银子易骨吗?且不说这个,他在边境呆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广陵府翻天巨变,可是他的行动一点没有阻拦,好像对城里非常熟悉,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具体是什么,苏问秋现在还不知道,但他隐隐觉得,这会是一个重要突破口。
尸体交给官府处理,不用验了,直接让家人拉回去下葬。
苏问秋提议再回案发现场看看,他和苏异返回院子,他们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知府大人,孙大人和龙大人从车上下来,苏问秋说道:“三位大人,你们三个是凶手的目标,怎么还大摇大摆地出来办案?”
知府大人淡淡地说道:“我们出来就是来当诱饵的。”
苏问秋一脸狐疑:“诱饵?”
其实是苏异刚刚抽空给衙门传了消息,叫他们过来的。
原来苏异已经想好了暗度陈仓的计划,为了保护苏问秋又怕打草惊蛇这才不动声色。
他把暗渡陈仓计划对苏问秋说了一下。
张振星和普通江湖寻仇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复仇欲望很强烈,他接下来会继续杀仇家的家属,官府的步调永远是比凶手慢一步的,他很有可能调虎离山,去偷袭提刑司,届时很有可能会殃及苏问秋。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三位大人跟着他们,这样苏异可以更好防备,给张振星制造复仇机会,让他“得手”。
苏问秋摇头道:“这太冒险!”
苏异叹息一声:“敌暗我明,只能冒这个险了,至少我的计划中,能确实保护你的安全。”
苏异从怀里掏出三把火铳,看着和真的一模一样,上面还有铭文,他解释道:“这是我改的假铳,打在身上会有血浆,是一些江湖上唬人的把戏,之后你们就用它表演“自杀”给张振星看。”
苏问秋没什么可反驳的,却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问三位大人一件事,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张振星是什么时候?”
三人相互看一眼,最后还是知府大人开了口:“二十年前!”
苏问秋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二十年都没去探望过他?”
知府大人挽起袖子给众人看了一下伤口,是陈年旧伤,他说道:“我曾经去过边疆公干,去探望他的时候,他企图用一把磨尖的梭子杀我,后来我就没再去探视过。”
孙大人道:“你知道一个官差被送进大狱,流放边疆有多惨吗?周围的人犯都会变着法折磨他,据说他在那里不到一个月,身心都已经快崩溃了,他理所当然地将这种怨恨转移到了我们身上……”
苏问秋不禁有一种怀疑,这个复仇者真的是张振星吗?
这时,一只机关雀从天际飘然飞来,苏异伸手接过来之后对众人说道:“坏消息,又一批死者出现了。”
这次的地点是一个底下赌坊,卯时左右有人听见惨叫声,于是就报了官,巡城的官兵立马赶去之后看见一地的赌坊成员,可是死状有点古怪!
杀死他们的凶器全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兵器,现场兵器不少,还有大量的现银。
这帮人深夜在这里买卖军械,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抹了自己的脖子。
苏问秋等人赶到那里时,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死者总共有十几人,但这一次的死亡现场更加血腥,地上全是抹了喉管的亡命之徒,血流了一地。
知府大人让巡城的人先回去,这案子还是交给提刑司并案办理。
苏异注意到里面有几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这大概就是当年那几个小喽啰了,如今都混成大哥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一次没有波及到无辜百姓。
苏问秋注意到墙根有一些碎木屑,是天窗掉下来的,还不止一处。
苏问秋问苏异:“阿异你觉得为何会有天窗的碎屑?”
苏异环顾四周想了想道:“这里很空旷,我看那批军械里有火铳,很有可能是震落的。”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苏问秋找到一块带血的手帕,捡起来嗅了嗅道:“这上面的血是凶手留下的。”
苏异问道:“何以见得?”
苏问秋解释道:“血质粘稠,里面有胃里酸水和口水,是吐出来的!”
可凶手为什么会吐血呢,难道他生病了?想到这里,苏问秋不禁有一个巨大的疑惑,为什么凶手自己不会中招,莫非他是一个聋子。
苏问秋站起来正要对苏异说话,突然一阵凄厉哀婉的乐音回荡在赌坊,像尖锐的刺一样钻进现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原来凶手故意引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们全部干掉!
苏异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戴上耳塞!”
大家的耳塞都在身上,立即戴上,打开,随即苏问秋抢过一个差役手里铜锣,苏异一脚提起一面鼓。
二人敲出一曲震耳欲聋的《将军令。
可是令人绝望的是,牵机埙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根本抵挡不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间地下赌坊的聚音效果。
牵机埙的力量似乎比前一晚还要强烈,这声音不但能听,还能看见,周围的空气像泛起涟漪一样波动起来,受这种影响,周围的一切画面都变得扭曲失真!
苏问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脏跳得非常快,太阳穴处的血管在突突地搏动,有一种强烈到极点的悲恸抓住了他,好像内心都要被撕裂了。
苏异还能抵挡一阵,他朝苏问秋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停下手正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表情痛苦不堪,他想去封住苏问秋的听觉,但现在他连封住自己的听觉都办不到,何况别人。
其它人也纷纷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几个人甚至抽出了刀。
此时大家都自顾不暇,谁也救不了别人,一声皮肉被割开是声音,一名年轻的官差吞枪自杀了,温热的血腥味飘散开来,竟然有一种甘美诱人的味道。
他们的内心被唤起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去死,在这种强烈的冲动面前,理智的藩篱根本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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