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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宴会设在太后的舞厅,位于梅葛楼内,这里当然比不上放置铁王座的庞大壮观的王座厅,甚至只有首相塔的小厅一半大,但是依旧相当地华丽,能够容纳一百人,用来招待面见国王的贵族们已然足够。
晚宴比较简单,毕竟还只是比武大会的前夜,这次为了庆祝伊里斯登基十周年的比武大会将会持续几天,更隆重的宴席还在后面。
即使这样,一切还是准备的非常周到。明亮的烛火布满整个大厅,新铺的灯芯草地席散发着独有的清香,餐桌上银质的餐具擦得一丝不苟,透明的玻璃高脚杯产自密尔,挨着镀金的碗具闪闪发亮,就连桌布都是顺滑的上好丝绸制的,用金线绣就了精美的花纹。
来来回回穿梭在长廊的红堡的仆人,匆匆忙忙,他们在做着最后的布置。
光亮背面的阴影处,是红堡的守卫军在四处紧张地巡逻。靠近梅葛楼的这边由守卫队长伊林派恩带领,他身材高大,眼神深邃,平日里十分健谈。
此时却沉默不语,满脸严肃走在前面。身后的守卫们手里拿着黑色的长矛,身后飘扬着金色的袍子,步伐整齐。御林铁卫负责近身保护国王的安全,而他们的职责是确保红堡不会混进什么杂碎,以免接近国王。
伊里斯越来越谨慎了,临近宴会一遍又一遍严密不断的巡逻,正是他的授意。
瑟曦看到的就是这些,虽然这并非是她首次踏入红堡,上一回也仅在两年之前,也许因为那时候年纪还小,并未像现在这般让她印象深刻。
也许凯岩城并不输于红堡的宏伟壮丽,但这毕竟是国王的城堡,那可是统领七国的国王!
瑟曦跟在父亲大人和母亲的身后,内心虽雀跃着,但明面上还是跟学习的礼仪中所教导的一样,目不斜视,微抬着下巴。
肩颈舒展,双手平放,一头金发倾泻而下,在夜里都这么夺目,旁边的火炬一下子失去了光彩。
而那头灿烂的金发,跟那双迷人的碧绿色眼瞳比起,仿佛也黯淡失色。
它在熊熊燃烧着,流动的绿色,烫得惊人。
兰尼斯特家的人总是这样,她再怎么表现得像个淑女,端庄优雅,在别人看来,只会是傲慢的贵族小姐,骄傲美丽。
她知道自己要去的是梅葛楼,红堡的中心处,城堡中的城堡,太后的舞厅就在那里。
据说厅堂里的每一面墙都镶嵌着精心打磨的银镜,反射着火炬与蜡烛的光亮,整座大厅比起平常情况要亮上足够两倍。
如果能跳舞就好了,舞裙与身影映在闪亮的银镜中,脚下流淌着银色的恰似月光的明辉。
就像王子的银发一样,瑟曦突然想。
可惜她太小了,即便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可终归还是孩童的身形。
但是她很漂亮,只有她才配站在王子的身边,王子雷加。其实雷加王子在瑟曦的记忆里只剩下泻银与靛蓝交织的色彩。
银色的长发,靛蓝色的眼睛,忧郁让人心碎的神色,以及所谓……非人的美貌。
小女孩的幻梦。
……
小公主醒的时候,王后在身旁温柔又哀伤地吻着她,亲吻着她披散开来的银色长发,末端交织着熔金的颜色,美不胜收。
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一时有些迷茫。
“妈妈?”戴安娜坐起来揉着眼,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困意,她觉得自己好累,好像睡了很久。
“你怎么了?”黛安一边问着,一边伸出双手搂住蕾拉王后的脖子,“妈妈。”
她眼睛又闭了回去,懒懒的。
浓密的眼睫像小扇子似的,不过也是跟头发一般的颜色,稍微重一些,金粉似的小蝴蝶。
被抱起来后,依赖地在怀里拱了拱。
蝴蝶似的眼睫上下翻飞,扑扇着,蹭得蕾拉纤细弯曲的脖颈微微发痒。
整个人笼在雪白的罩衣里,银色的长发睡久了略有蜷曲,裹住了全身。
她看起来那样小,脆弱而又易碎。
戴安娜终于睁开了眼,她这才发现妈妈哭了。
蕾拉王后面色疲惫,眼角是刚流下的眼泪,脸颊的泪痕依稀可见。
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戴安娜不懂妈妈为什么会哭,她无措地伸手擦去眼泪,可好像越擦越多。
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仿佛随时也会盈满泪水。
蕾拉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接着是压抑的呜咽,她不会轻易流泪,如果有的话是为了她的孩子。
“黛安。”她终于说了话,“我梦到你和雷加,我的孩子,都离开了。”
她哽咽着:“七神保佑。”
“不会的,妈妈。”戴安娜松了一口气,她拍拍胸脯,“不会的,我和哥哥都在这呢。我们不会消失的。”她抱着蕾拉,在脸颊认认真真印下一口:“这只是梦,妈妈。黛安会陪着你,哥哥也会陪着你,永永远远地陪着你。”她保证着。
“我们可是公主和王子。哥哥说我们有着真龙的血脉。”黛安一脸认真,“没有人会伤害我们。”
她声音甜甜的,还带着孩子气的天真。
好像已经不记得不久前才做过的噩梦。
蕾拉冷静了下来,她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因为那个梦,比以往的都要可怕。
如果还是伊里斯跌下王座的那个,她不会害怕,因为这是他应得的,但是这次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个梦里面,蕾拉看了看怀里的小女儿,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有黛安的影子。
蕾拉把这个梦藏进心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吻着戴安娜的额头:“谢谢你,黛安。”
同时心中暗暗决定,无论以后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保护好她的孩子。
黛安、雷加,还有他们。
妈妈再也不哭了,戴安娜高兴了起来。
“啊,等下还要去宴会。”黛安突然想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外面是深蓝的天空和银白的月光。
“现在是不是已经太晚了?”戴安娜有些沮丧,“大家都等急了。”
“放心黛安。”蕾拉摸摸她脑袋,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刚刚好,不晚。”
侍女们进来替她梳洗再换上裙服,应小公主的要求这次没有梳太过繁杂的发式。
只是梳了发辫,再戴上蓝宝石的冠冕。
戴安娜冲埃琳妮眨眼笑了笑,这是她俩的约定。
至于那副冠冕设计精巧,镶嵌的蓝宝石是花朵的形状,整体更像是蓝色绽放的花环,灵动美丽。
衬托得她的眼睛宛如星辰。
任何见到黛安的人,都不会怀疑她日后会长成艳冠七国的大美人,唯一的缺憾是不能想象她日后还能怎样美丽。
她明明是月光的颜色,却偏偏比朝阳还要夺目。
“妈妈,有蓝色的鲜花吗?”黛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扶着头上“蓝色花环”左右看了看,又臭美地提起裙摆转了个圈。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就像我头顶戴着的这些一样。”
她知道许多的蓝色的花朵,在君临的御花园里,像是草地上蓝色的小野花,星星点点,或是花丛里的勿忘我,但没有一朵能像现在的这种。
也许因为它是宝石?但戴安娜坚信有跟它一样的,真正的鲜花。
听说南境的花儿种类更多,难道就在那里?黛安有点想去看看。
她无忧无虑的,任由侍女给她穿着鞋子。
而蕾拉王后在一边收拾好后,听到女儿天真的发问笑了笑,看了过来。
触及那副由蓝宝石造就的冠冕时一愣,随即流露出刺痛的眼神。她想起了那场久远的梦。
三年了吧,但她还是记得。
因为是生下戴安娜前做的梦,蕾拉肯定记得。还有一点原因,使得那个梦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雷加娶了伊莉亚作为妻子,并有了孩子。
蕾拉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毕竟这是她年轻时的女伴,如今的多恩女王的女儿。
虽然很难想像伊里斯那样的人会接受多恩的血统并入王室。
但是雷加却在有妻子女儿的情况下,把冬雪玫瑰编织成的“爱与美皇后”的桂冠给了另一个女孩!
那名女孩还有个未婚夫,拜拉席恩家的继承人。
即使雷加是她的孩子,即使他们间可能有所谓的爱情,但蕾拉仍觉得这是个错误。
会带来难以预计的甚至可怕的结果。
她也难以置信,雷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她了解她的孩子,就很难再相信这个噩梦。
但又不得不信。
因为后来纠缠她的那些,伊里斯跌下王座,雷加倒在三叉戟河畔,她连夜逃亡死在产床上,血流如注,无一不是这件事导致的后果。
但还有其他原因。
因为年轻人之间的爱情纠葛不足以带来这些,这其实很常见,蕾拉总觉得是伊里斯做了什么。
不过这些是过去的梦了,蕾拉更愿意相信刚才做的那个,里面有黛安,这会是他们的未来。
纷杂的思绪被黛安打断,蕾拉以为过了很久,其实仅仅是由那枚蓝色冠冕引发的一瞬。
“妈妈。”戴安娜转过身,双手支起下巴,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头上的冠冕闪闪发亮。
“你也不知道吗?”
蕾拉的喉咙微微地发涩。
“我知道。”她轻声道。
戴安娜浅紫色的眼眸,也亮了一瞬,期待极了。
“是冬雪玫瑰。”
“……碧蓝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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