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枫已经看到了何司朗那条空洞的左小腿,柔软的缎面没有了骨肉的支撑,软绵绵地贴在床单上,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到了这一步,白小枫的手突然就慢下来了,谨慎了、郑重了,他能懂何司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最隐秘的缺憾暴露在他人面前。
白小枫很努力地不让自己表现出怜悯或是同情,他像个贴心的朋友一样表现的正常、得体,完全没有把何司朗当做是一个残疾人去对待。
“别握这么紧。”白小枫也看到了何司朗紧紧攥住的双手,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捏何司朗的拳头,“松开一点,放轻松。”
何司朗被他捏的骨头都松了,没头没尾地就松开了手,像个听话的洋娃娃似的躺在那里任由白小枫将他的手打开,然后轻轻地拉到一边。
看何司朗终于将手松开之后,白小枫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何司朗的腿上。
他接着刚才的位置从大腿开始按摩,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裤料子,轻轻按摩着何司朗的腿部。
能明显感觉的出来,何司朗的左腿不似右腿那般结实有力量。白小枫隔着布料捏到了左腿的膝盖处、也就是何司朗的伤处,那里光秃秃的、似乎还比何司朗身体的其他地方温度更低。
白小枫拿出了自己的所有温柔和耐心,沉默地帮何司朗按了好几分钟,才温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何司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恩”了一声。
于是,白小枫也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继续帮何司朗揉着腿。
舒缓悠扬的音乐声伴随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为处在室内漆黑环境中的两个人营造了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
何司朗微微皱着眉头,虽然他的腿还是很疼,但那些从前会随着阴雨天气一起到来的、意外手术时以及手术之后的那些痛苦的记忆却虚幻的若有若无。
是白小枫的陪伴让他暂时忘却了痛苦的回忆,让他得以在这个滂沱的雨夜,得到一丝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安宁。
不知过去了多久,何司朗居然在白小枫轻柔的抚慰之下陷入了深眠。他的呼吸均匀而悠长,胸口随着雨声和音乐声而上下起伏着,看起来睡的很甜。
白小枫发现何司朗睡着了之后也没有立刻松手,而是又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继续按摩了十分钟才停下来。
他弯下腰,凑近了仔细端详起何司朗的睡颜,发现何司朗虽然睡着了,但眉心却还是紧紧地蹙在一起,眼珠也在眼皮之下不安地来回转动着。
白小枫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指,抻在何司朗眉心的皮肤上将他紧拧的川字眉抻开,然后轻轻地说了句“睡吧,小可怜。”
磅礴的大雨下了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渐渐转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何司朗率先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第一个感觉就是左腿伤处没有那么疼了。
他歪了歪头,想看看窗外的雨有没有停,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白小枫那张清秀温和又动人的睡颜。
何司朗的心砰然跳动着,就连呼吸都一下子放缓放轻了许多,好像生怕自己会惊扰到还在熟睡的白小枫。
白小枫的脸蛋不大,五官精致又小巧,样貌十分的清秀可人。现如今这张脸上,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紧紧闭着,纤长如墨羽般的睫毛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每一下,都如同大洋彼岸颤动的蝴蝶翅膀,一连串的反应在了何司朗激荡萌动着的心湖之上。
何司朗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探向了白小枫微微张开了一条小缝的嘴唇。那双唇瓣嫣红又饱满,即使是未经任何修饰的清晨,也像一颗成熟了的樱桃、诱惑着何司朗伸手采摘。
一点点、一点点的靠近了,指尖传来了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蛊惑着何司朗更加深入、更加密切地触摸白小枫的身体,撬开那洁白整齐的牙齿、抚摸那嫣红柔嫩的小舌、撩开这宽大不合身的衣物、触碰那清瘦干净的身体……
何司朗脑袋又涨又热,身体也随着起了明显的反应。他大脑一片空白,眼睛里面只有眼前白小枫那张可爱到了极致的脸。
他的手指来回抚着白小枫的唇瓣,甚至还循着本能往里钻……
也许是因为何司朗的动作太大了,白小枫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然后便幽幽然地睁开了眼睛。
何司朗吓了一跳,被烫伤了似的缩回了手,做贼心虚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还没醒。
于是,白小枫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何司朗闭目睡觉的样子。他自己刚醒来脑子不是很清醒,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何司朗那只还没有来得及藏进被单下面的、作孽的手,和他胸口处那明显不自然的、急促的喘息。
白小枫看何司朗还在睡,便自己打了个哈欠,然后揉了把有些发麻发热的嘴角,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何司朗一直紧张地装睡,直到秉着呼吸感觉到身边的白小枫翻了个身重又睡去之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看。
白小枫刚才是侧身朝着自己的方向睡的,现在他仰躺着,只是把头微微偏向了自己这边。
何司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为自己刚才那番毛头小子般的幼稚作为、也为现在仍能看到的白小枫毫无防备的睡颜。
只是这一次,何司朗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胡作非为了,他很努力地忍耐着体内那股撩人的冲动,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让被某个地方撑起来的被单不至于看上去那般显眼。
就这样煎熬着躺了半个多小时,白小枫才被体内的生物钟唤醒,惺惺然睁开了双眼。
他偏头看了下何司朗,发现对方还闭着眼睛没有醒来,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是早上快7点、也是他平时要起床来为何司朗准备早餐的时间了。
于是,白小枫便准备悄悄起来,然后到厨房给何司朗准备早餐。他掀开被单、穿上鞋,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
伴随着卧室门的轻轻关闭,一直闭着眼睛仿佛熟睡的何司朗睁开了眼睛。他歪过头看向门的方向,然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个雨夜之后,白小枫能明显感到何司朗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他终于在越来越高的温度面前放弃了每天戴义肢、穿长裤,而是换上了清爽舒适的短裤,大大方方地在白小枫面前展露自己的残缺,只有在偶尔和白小枫一起出门的时候,才会像以前那样戴上义肢、穿上长裤和鞋子。
并且有的时候还会让自己给他长了湿疹的残腿上抹药,每天晚上都以幻肢痛为由要白小枫到他家里□□,每次睡前还要白小枫坐着给他按摩。不只按摩腿,还全身都要按摩。
比如,何司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过长,并且点名要求白小枫来替自己剪头发。白小枫从前从没给任何人剪过头发,拿着剪刀和推子站在小院子里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还是不敢下剪子,于是便怂恿何司朗去理发店剪,可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竟感觉何司朗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就好像在对自己说“我想要你来剪,你剪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再比如,何司朗的笑容明显增多了,时常会对着白小枫微笑,并且看白小枫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总是喜欢在白小枫做事情的时候在一边深沉又专注地看着人家。
以前何司朗几乎不进厨房的人,现在居然每天都会在白小枫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划着轮椅来到厨房里,然后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他,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挽起袖子,要来帮忙一起干。
这样猝不及防的转变让白小枫有些无力招架,但他又不能怪何司朗突然之间对自己的和颜悦色和深度依赖,毕竟他说到底也只是照顾何司朗的保姆,人家依赖他于情于理都没什么不对。
夏天的白家村雨水很多,连绵不断的雷阵雨几乎每隔几天都会到来,所以白小枫已经几乎连着三个多星期的晚上都是在何司朗家里过夜了。
这一天吃完了晚餐、收拾妥当之后,白小枫擦了手从院子里的小厨房出来,就看到何司朗正坐在门廊下面抱着笔记本电脑忙碌。
白小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准备跟何司朗商量一下今天晚上回家去住的事情。
他提前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明天都没有雨,感觉何司朗的幻肢痛应该不会那么严重了,所以也想回家陪陪姥姥。
毕竟他是姥姥相依为命的唯一一个亲人了,他要尽力做到对姥姥的尽孝和照顾的义务,而最近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已经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陪伴和照顾何司朗的事情上,对待姥姥确实是有些愧疚的。
虽然姥姥眼睛看不清楚,但不影响生活自理,可白小枫还是想要尽己所能地多陪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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