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久宁离职了,和同事吃了一顿散伙饭,刘姐问她找到下一份工作了没有,她摇摇头,说:“先休息一段时间,找个地方玩几天,回来再去找。”
刘姐苦笑:“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呀,可以随时来段说走就走的旅行。”李云宁知道她有两个可爱的小孩,大的已经读二年级了,小的也开始读幼儿园了,孩子上很多的兴趣班,花销大,有一定的经济压力。
旁边的丽丽眨着长长睫毛的眼睛,开口:“宁姐,你要去哪里玩?到时发照片给我看。”
她点点头,又心生感慨,她也到了被称宁姐的年纪了。
她毕业后就在这家公司入职,工作三年了,旁边的同事来来回回,不断有新人进来,这么几年,她也成了公司的老人了。
饭吃得差不多,刘姐笑着说以后要常联系。她说好的。但其实大家都守着自己的小天地,能做长久的朋友是很难的事,彼此都知道以后可能不再见面了,但离别的时候还是讲着衷心的说辞,希望我们情谊不断。
刘姐让他老公过来接,丽丽打车回去,她没有急着回去,走上人行天桥,满眼望去,红通通一片,红色的车后灯像漂浮在马路上这条黑色的河上,不断向前游移。
她来到临安市读大学,加上工作三年,已经在这座城上呆了七年,这七年回过头看来,简直转瞬即逝。她在这里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她看着这灯光招摇的广告牌,为什么会有难以分说的思绪涌上心头,是孑然一身的茕茕孤独感吗?她不太敢肯定,又无法完全否定。
抬头看只有地铁在轨道上呼啸而过,像是城市的流星,每三分钟一趟,向它许愿吧。不知道这座城市有没有辜负很多人的愿望。
她拍下夜景发给好友郑雅书,并告诉她离职了。郑雅书问她接下来的打算,她也是那个回答,说想休息一段时间。郑雅书也让她好好放松。
“过两天我去找你?”郑雅书在另外一个区,坐地铁过去要两个小时,她们可以一起喝喝下午茶,晚上去酒吧喝酒,她还可以做饭,做油焖大虾或者红烧排骨,再配上冰冻的啤酒,等雅书下班回来,她们边吃饭边看电影,讨论剧情,或者为剧情默默流泪,像从前两个人都在临安市一样,那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
郑雅书没有马上回复,她收拾好那些伤感的心情,打车回家。
郑雅书看着盛久宁发过来的信息,手指不时摸着手机的旁侧,心里生出一阵不安和烦躁,李维臣坐在她旁边低头看手机,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划亮屏幕回复盛久宁。
盛久宁回家后发现厕所的天花板都湿了,估计楼上的地漏堵塞,她叹了口气,拿出钥匙关上门,找楼上处理,结果敲了半天门,没有人来开门。
她联系房东,房东说自己也没有楼上的电话,要去问物业。
她回去客厅等了一会,才收到房东的回复过来的电话,物业说楼上出远门了,短时间内没办法回来。
她:……
“那我怎么办?楼上业主能找人去处理一下吗?”
房东说物业在跟业主商量了,要处理也只能等明天师傅上班了。
她只好挂断电话,收拾了换洗衣服,订了最近的酒店。
洗好澡躺在酒店的床上,她才收到郑雅书的回复,说她有男朋友了,男朋友有时会过来。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马上打几个问号回去,并问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居然还同居了,进展也太快了!怎么没有告诉她?
她的问题很多,但郑雅书回复得不快。
“是高中的同学。”
“最近刚在一起的。”
盛久宁:“替你开心!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过你交男朋友,那我不能去你家找你了,不过我过去跟你们吃个饭还是不会打扰你们的吧!”
“我要看看是哪个有本事的人能够有本事收服我们书书大美女。”
她继续发信息,吐槽楼上洗手间漏水,现在出来住酒店,本来心情很沮丧,但听到你有男朋友,我整个人活过来了!
“好。”
郑雅书回复,并嘱咐盛久宁在外面小心。她忽然觉得手中的手机千金重,无法承受它的重量,她放下手机,双手掩面,煎熬万分。
李维臣过来抱住她,问她怎么了?
她转换情绪,摇摇头说没什么,眼睛看向旁边他。
李维臣看她眼神,专注又无限柔情,心里一动,笑了一下,“你好像爱惨我了。”
“谁说不是呢?”
她环住他的脖子,想受伤的小猫依偎主人,亲了亲他的脸,又紧紧地抱住他。
李维臣觉得新交的女朋友很粘人,他伸手搂住她的腰,“我也爱你,宝贝。”
她心里微微颤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决绝地闭上眼,她可以为这句话付出一切。
第二天,房东给盛久宁带来一个坏消息,楼上业主不允许在她没回来前,让别人进去她的屋子,盛久宁表示理解,那楼上业主有没有家人或者朋友在本市?可以让他们过来帮她开门的。
房东说没有。
盛久宁:……
事情就僵在这里了,物业打了好几次电话过去,楼上业主生气了,说破坏她旅游的心情,不再接了电话了。
盛久宁:……
她决定收拾好东西,也出去旅游了,谁也不破坏谁旅游的心情,告诫自己保持微笑,做一个有礼貌的社会人士。
她知道郑雅书的住处,但既然知道郑雅书有了男朋友,她也不会去她的住处等她下班,撞上了怕尴尬,而是去了她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等她。
她发信息给郑雅书说她过来了,但没具体说时间,怕郑雅书买没心思上班,请假出来陪她玩。
郑雅书看到信息心下一慌,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下意识想要隐瞒,“你什么时候到?”
“我已经到啦,在town咖啡这里,你下班如果有约会的话,就赏脸来一起喝杯咖啡,如果没有约会,我们一起去吃饭。”
“哪有什么约会比你重要?”
盛久宁看到信息会心一笑,“你居然不重色轻友,难得哦!”
郑雅书心里像有蚂蚁在噬咬,心乱如麻,盛久宁,我最是见色忘友了。
临近下班,郑雅书把手头上的工作整理完毕,提前十分钟走了。
到了咖啡馆,盛久宁打趣,“怎么?恋爱不开心吗?脸色不太好。”
“没有,昨晚睡不着。”郑雅书不想被看出破绽,随即转移话题,“你订哪家酒店啊?”
盛久宁故作感伤:“以前我来都是住你家的,现在被赶出家门了。”其实心里也是有些吃醋的,好友有了男朋友,她就成了退而求其次。她甚至开始反思,她以前有男友的时候,有没有不顾及到郑雅书。
“没有没有,你随时去住呀他也有自己的房子,他住自己家就好了。”
“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友情总是没有爱情来得重要,对吗?”她希望郑雅书说些好话哄她,不然她真的醋到底了。
没想到,眼前的郑雅书却沉默不语。
盛久宁放下咖啡,瞪大眼睛惊讶地说:“不会吧,郑雅书,你怎么也不客套一下。”
郑雅书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女子,心里的内疚感像气球一样不断胀大,然后爆炸,流向全身,她对不起她。
然而这种事,不是对不起就可以解决了。她呼出一口气,开口:“久宁,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和李维臣在一起了。”她说完后,强迫自己去看她的眼睛,她近乎自虐地想,要把对方眼里的厌恶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来日日夜夜惩罚自己。”
“什么!”
盛久宁不敢相信事情这么荒唐。
最好的朋友和她的前男友在一起了。
李维臣是她大学时候的男朋友了,认识郑雅书后,她已经开始跟李维臣冷战,一直跟郑雅书吐槽李维臣的坏习惯,两个人走到那里,已经变成怨偶了。
她不知道郑雅书为什么会找李维臣当男朋友,在她说了那么多他的槽点之后,更不明白在知道是她的前男友之后,还要跟他在一起。
“你知道他是我的前男友吧。”
“知道。”
“那你为什么……”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盛久宁脑子闪过很多东西,“那你认识我的时候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吗?”
郑雅书知道她一向聪明,却没想到她能够在这两句话间推断出她埋藏已久的祸心。她轻轻地点头,看着盛久宁的面孔,眼睛里面像有水光,她心下一痛,后悔不已。
盛久宁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用尽力气假装平静,才开口问:“你当时是抱着想认识李维臣女朋友的心态才来认识我的?”
天色昏暗,路灯亮起,咖啡馆的暖色柔光让画面显得温馨可亲。
可是,郑雅书没有回答,没有否认。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咖啡馆在黄昏下依旧温暖如初,只是她再也不会来了,她很多次在这家咖啡馆等郑雅书下班,两人一起相约逛街吃饭聊心事,她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听到这么寒心甚至恶心的事。
明明是夏季,她却感觉全身发冷。回到住处,厕所依旧在漏水,她心烦意乱,把房间的东西都收拾好打包,本来打算休息一两个月再开始在临安市找工作,但她现在好想回家。
房子还有两个月才到期,她联系房东明天退房,押金不要了。
房东解释说楼上业主后天就回来了,去住酒店的费用他愿意报销,她跟房东说个人原因是主要原因。
两人聊了十几分钟,房东最终答应,约好明天过来退租。
她把物品整理打包,不穿的衣服和不用的东西都丢掉,竟然整理出一大堆,在这个城市越久留下的东西越多,无用的东西自然也多,然而东西可以丢掉,不再留恋,然而割舍感情,几乎剜心。
她当年与李维臣分手,虽是因为两人最后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剩下无尽的争吵,最后分道扬镳,她对他没有了任何强烈的情感,江湖路远,各自安好。
但今天她恨死他了,他有什么好,值得郑雅书为了他接近她,而她,又有什么不好,让郑雅书做出这种伤害她的事,这些年来,她们之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是演出来的吗?那郑雅书未免演技太好,她绝望地想,也许郑雅书跟她做朋友的时候是有过真心的,只是这真心,不及她对李维臣的真心。
她想狠狠地把脚边的椅子踢飞掉,又怕影响楼下邻居,于是把郑雅书送给她的裙子仍在地上,踩上几脚,又不解气,从抽屉拿出剪刀出来,要剪个稀巴碎,只是刚抬手又迟迟不动了。
这条黑色的露腰长裙是郑雅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天她和郑雅书去餐厅吃饭,那家网红餐厅需要等号,她和郑雅书坐在外面的等候区聊天看杂志,她坐在一旁翻看到这条黑裙的时候,被它惊艳到了,黑色的中长裙,整个后背露出来,交叉几根黑色的细带,整件衣服看起来有轻盈的妩媚。往下一看它的价格,兴趣马上减半。她想拿给郑雅书看,发现她有了来电,于是,她翻页继续看,后面两人进去吃饭,她也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只是不久后,她过生日收到礼物,便是那条黑色的裙子,郑雅书说那天发现她看这条裙子看最久,买它总归不会有错!
她真的很开心。
可是今日今刻,她又不惜恶毒地想,郑雅书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心虚吗?
她实在不想暗自揣测,越把她往坏处想,就是对她们拥有过的记忆进行否定,她依旧会心痛。
她把裙子塞进行李袋,预约了明天的快递上门,打算在临安市的事都在明天解决掉。
然而她没有把行李寄回家,而是寄给离家不远的一个朋友。朋友问她怎么突然不在临安市了,她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只是说临安市节奏太快了,她想过过慢生活,也想家了,现在先出去旅游一阵子,还没有告诉家里爸妈,怕他们问太多,也嘱咐朋友,如果平时在路上遇到她爸妈不要说给他们知道。
朋友自然答应,她放下心来。
隔天,她处理好所有事务,买了机票,直飞海城。
她想,也许大海能够容纳她所有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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